第24章

孫天明電話裏問張皛皛的媽媽是不是在家,能不能在家裏找找張皛皛的手機和MP3 。

她媽一聽學校班主任打來的電話,立刻說,“皛皛不應該帶手機和MP3去學校,孫老師,我今天早上發現,已經給她拿出來放家裏了,不會再讓她帶去了。”

孫老師聽了重複給我們聽,“哦,是您早上從張皛皛書包裏拿出來放家裏啦?”

我一聽精神都振奮了,破案了!

她媽繼續在電話裏詢問孫老師張皛皛在學校的情況,孫老師着急挂電話,跟她說沒事,皛皛在學校表現很好。

挂了電話,孫天明跟張皛皛說,“聽見了啊,不是你的同學偷的,你媽給你從書包裏拿出來放家裏了。”

張皛皛很不好意思,“聽見了。”

“以後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不要随便懷疑,沒幾天同學好做了,該珍惜一點。”

張皛皛可能更沒法面對我,跟我說,“姜小山,對不起啊。”

按我當時生氣的勁頭,我真想把她和她同桌痛罵一頓,但事情都解決了,還是沐槐楊來幫我解決的,我一點兒氣都沒了,我說,“沒關系,沒丢就好。”

張皛皛跟孫天明打了招呼,先逃回教室,臨走前,沐槐楊又跟她說,“希望你能回去幫姜小山把事情解釋清楚。”

孫天明跟看戲似的,說,“沐槐楊,我們班的事,你怎麽這麽愛湊熱鬧。”

這老頭說的話,讓別人怎麽接,我說,“正義,我大侄子這不是聰明又正義,我們班也沒人能破案不是?”

我也沒躲過一頓訓,孫天明說,“姜小山,我看你不到畢業不給我省心,你沒事脫隊跟人見家長幹嘛?”

“不是見家長,我們親戚之間......”

我還要解釋,沐槐楊打斷我跟孫天明說,“孫老師,事情也解決了,我先走了。”

孫天明對沐槐楊還戀戀不舍,“沐槐楊啊,雖然你不是我們班的,但是我有個建議,你倒是可以去考法律專業,我看律師法官就挺适合你的。”

沐槐楊走了之後,孫天明又看我,“姜小山,還有不到兩個月,你可以争取看看跟他考一個學校。”

我覺得孫天明這個老頭這雙眼睛看了太多,我還覺得孫天明這個老頭有點可愛,我說,“好的,孫老師,我加油。”

有時候我在想人跟人的緣分是怎樣構成的,比如父母子女,比如朋友同學,比如老師學生,比如情侶愛人,擦肩而過的那麽多人裏有多少能産生聯系構成緣分的更少之又少。而即便我們起了緣分,也會對彼此産生各種印象,好感,厭惡,欣賞,愛慕,尊敬,我們的師生緣分大概是從誤會到尊敬。

那沐槐楊對我呢,我很好奇。

這件事不僅是我高三裏的大事,是我高中生活裏遇到的大事,甚至将是我人生中無法忘記的一件事。它的意義并不在于我在這件事裏被冤枉,受了多大的委屈,而是因為它影響了好幾個人,包括程一索。

我晚上特地去等沐槐楊一起放學回家,他出來的時候看我在他們教室門口東張西望,喊了我一聲,“喂,走啦。”

我屁颠屁颠跟上,我說,“你怎麽知道我來找你啊?”

“不然呢,你來找臧靜靜嗎,還是要我替你叫他?”

他作出要回教室裏頭叫人的樣子,我趕忙喊住,“找你,找你的。”

我們一路走去車棚,我說,“時間真快,我第一次跟你回去的時候,還是坐的你摩托車。”

他說,“嗯,非逼着我帶你回去吃飯。”

“你原來這麽不情願?”

“學校裏到處是我跟你的傳言,我還得載你回家,有點不習慣。”

我想想也是,平白無故的,我一通告白,莫名其妙地,他就被一個不熟的女生給纏上了,還得帶這個女生回家,又流言四起。

“對不起。”

他看我突然道歉,反倒歉疚了,“反正很快就習慣了,你還挺有趣的。”

客套話,客套話,大家親戚之間的客套。

“那你幹嘛不騎摩托車上學了,你騎摩托車還蠻像那個校園霸王,我估計沒人敢招惹你。”

“你遇到變态那天哭成那樣,我不換成自行車怎麽陪你放學回去,你要真出了什麽事,我怎麽交代。”

如果可以放聲大笑的話,我現在已經笑得在床上打滾了。

“謝謝你哦,今天也謝謝你。”

說到今天,我想起他今天來辦公室幫我做人證說的話。

“所以,你今天一開始就知道我跟你進了那家店?”

“你又不是螞蟻,跟蹤我一路,我怎麽可能不發現,還坐在旁邊偷聽。”

“我不是偷聽,我是.......”

“是什麽?”

“是不小心聽到,那那個男的是你父親哦?”

“嗯。”

“那那個小姑娘呢,我聽到什麽親生不親生的。”

“我爸爸另一個家庭的女兒,跟我同父異母。”

“你妹妹。”

“他另外的女兒,跟我沒有關系。”

沐槐楊還是這麽強調。

“我還以為,一個男的帶着一個小孩來找你,又什麽親生不親生,還有什麽認不認的,跟你是什麽關系。”

我為我龌龊的想法感到羞恥,思想不純潔啊我。

“你以為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我急着否認。

“姜小山,你不是以為我跟她是什麽關系,所以你才不肯跟別人說你跟我在一塊兒?”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喂,姜小山,你整天都在看些什麽東西?”

我連解釋都解釋不清了,“是你在想歪,誣賴我,說話要講證據的哦。”

“你現在口齒伶俐了,上午怎麽被人家說得啞口無言?”

“哎呦,上午他們人多勢衆。”

“那你意思,我勢單力薄,好欺負咯。”

我們推着車你一言我一語的回去,這種時光,确實要好好珍惜。

不過沐槐楊這天到最後也沒告訴我他爸爸帶着那個小姑娘到底來找他幹嘛,但我總覺得是發生了很重大的事,沐槐楊也因為這件事很煩惱,肯定不是單純的希望他考去他爸爸在的城市。

高考倒計時一個月的時候,高三不用再上晚自習,在孫天明通知大家的那節晚自習,我們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興奮,大家都習慣在天黑前,拉起開關,都習慣在一起學習時悉悉索索的聲音,都習慣最後走的一個人按下開關關燈。

我們在晚自習開始前會自己找樂子,把教室裏放英語聽力的錄音機裏放進最新流行曲的磁帶,那時候最紅的是周傑倫,我們倒背如流他每一張專輯的歌曲名,《夜曲》一響起,先是一兩個人跟着哼唱,慢慢的大家開始大合唱,各個搖頭晃腦,沉浸其中,仿佛身臨其境去聽了演唱會,我們各自的小團體都約定着高考後,或者上大學了,要去現場看他演唱會。以至于我長大後,工作後,看了那麽多演唱會,都沒有當時感受到的氛圍,那種純粹的,集體的熱情。

孫天明作為班主任會假意訓斥我們,“小聲點,有沒有高三學生的樣子,全校就你們最鬧騰。”

高考倒計時一個禮拜時,我們終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畢業紀念冊,互相留下個人資料以及贈言。

張皛皛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又寫了一次“對不起”。

我跟蘇雅也同學了三年,她給我留言,“孽緣,但很高興認識你”。

我以為顧若卿要給我寫“公平競争沐槐楊“之類的話,沒想到她寫的卻是,祝你永遠如少女一般。

我和程一索還有喻言,因為太熟,畢業紀念冊寫起來反倒別扭,我們仨互看着嘿嘿半天才下了筆。

我同樣也把畢業紀念冊拿給了沐槐楊,讓他幫我寫,沐槐楊倒是拿了另一本給我,我問,“你的嗎?”

“不是,臧靜靜要你寫的。”

“哦,那你有要我寫的嗎?”

“沒有,我不寫這東西。”

冷酷沐槐楊,真是不近人情。

“那你幫我寫吧,我不急的,你寫完給我就可以了。”我再一次要求他。

沐槐楊雖然不情願,還是接了過去,我再三囑咐,“你記得要寫啊。”

“以後又不是見不到。”

“說不定以後真的見不到了,大家一畢業,各自考去不同的城市,各忙各的,各交新的朋友,其實能見面的機會很少的。”

“我是說我們。”

“我們?我們也一樣啊,我又不可能永遠住在這裏,我們也不大可能考同一所學校,那以後大學你有了女朋友,我就更加不可能翻山越嶺長途跋涉去找你吧。”

我故意說了女朋友,想看沐槐楊什麽反應。

“嗯,确實,我要是女朋友了,我再跟其他女生聯系見面,是不大好。”他拍了拍我的紀念冊,“你放心吧,我會幫你寫的。”

我這叫什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我覺得大學了,更應該好好研究學術,高等學府,知識的海洋,我們得不辜負這三年的努力,不能把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

“那你覺得什麽時候可以把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

我們90度角的桌子邊坐着,他說着朝我靠近一點,補充問我,“高考結束以後嗎?”

我以前說沐槐楊屬吉他片的,我現在覺得他已經升級了,他是吉他片精吧。

我心裏劇烈敲鼓,又跟別人說了不喜歡我,又靠我這麽近幹嘛。

“高考結束以後你要跟誰談戀愛啊,我認識嗎?”

“嗯,應該認識吧。”

看他這麽回答,我心涼了,完了,他這不是認真的吧,真有要戀愛的對象了。

我不再搭理了,沐槐楊又跟我說,“你啊,少想些亂七八糟的,你還有哪些疑問,我幫你看看,其他的等高考以後再說吧。”

按我幾次模拟考的成績,如果高考超常發揮,确實有希望跟沐槐楊去同一所學校,而實際最後我考出來的分數只要我願意,我是可以跟他繼續做同學。

高考前兩天,我媽和我爸特地請了假來陪我,所以臨到高考前搬回了自己家,這就意味着,我和沐槐楊結束了最後一天的同一屋檐下。

我媽來接我的時候,沐槐楊在自己屋裏,我收拾好東西想去跟他打個招呼,剛邁出房間,沐槐楊自己過來了。

我說,“槐楊,我待會兒就走了。”

他說,“哦,我知道。”

這幾個字就跟我第一次跟他告白時,他回答我的一模一樣。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我們倆就這麽站着,我們很多次都在這個空間站着,我記得他帶我回來的第一晚,我記得我們在陽臺看見的螢火蟲,我記得我們去收衣服時碰到,我藏着掖着自己的內衣,他裝沒看見,我記得我們第一次獨處時,我緊張的心情,我也記得我們和茯苓一起學習時會聊天,三人經常笑得前俯後仰,而日子說到盡頭就到了,即使你早就做好了準備。

其實,我那天還想問,“我可以跟抱你一下嗎”?

最後,我也只是說了,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考前的那段時光,确實很美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