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惡犬遇到克星
一年級B班教室裏,靠窗最後一排的位置,一個梳着玉米壟短辮的高大男生趴在課桌上,睡得正香甜,隐約還有微微鼾聲。
周圍同學都敢怒不敢言,時不時用餘光瞟他一眼。講臺上的老師也是一臉不悅,但也只當作沒看到,仿佛這已是司空見慣的常态。
下課鈴響,那人從酣夢中醒來,擡起頭,露出一張邪佞張狂的俊臉,配上那一頭黑人小辮,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類型。
松樟梧揉揉臉上的紅印子,坐直了伸個懶腰,還意猶未盡地打了個哈欠。下午的課怎麽一會就結束了,總覺得沒有睡夠。
今天是部活日,虎高規定在校學生都必須入社團。他往窗外掃了一眼,不遠處的操場上已經熱鬧開了。他在心裏吐槽,那幫田徑隊的人也太積極了吧,我可是一點幹勁也沒有。
他提着書包,去鞋櫃換了球鞋,無精打采地往棒球部的訓練場方向去。也不知今天那個一本正經的部長會讓大家練到多晚啊。
管他呢,等下要是肚子餓,先溜號就是了。
樟梧走進更衣室,打開窗戶,開始換訓練服。
前陣子他向一個高年級強要了最靠窗的儲物櫃,方便跟路過的女生搭讪,向她們展露自己性感的肌肉線條。
虎高的美女真不少,除了同級生,二三年級也有好多漂亮妞兒,比如棒球部的兩個經理就都很有看頭,大長腿,還有胸,啧啧。
當初虎高棒球部來他們中學校隊挖人,承諾他全額獎學金,想着虎高名氣大,學校離家又近,就來了。
哪知隊裏劃水的人這麽多,別說二軍三軍,就連一軍都弱爆了,還好意思自稱前輩?自己怎麽可能在那種人面前低頭,棒球只看實力,不問年齡,球技不如自己的,還是趁早閉嘴吧。
唉,入學一個多月了,連個有意思的人都沒見到。打棒球雖然算是一項課餘愛好,然而他可沒打算要把所有空閑時間都花在訓練上。
真不希望自己的三年高中生涯在這種無趣中度過啊。
懶洋洋地換上球衣,聽到經理青山黛在外面敲門,“松君,在裏面嗎?快一點,要不然沒辦法在四點前跑完二十圈了。”
“知道了,真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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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青山,明明身材很撩,性格卻一板一眼,成天監督自己訓練,簡直是陰魂不散。
又不能打女人,窩火。
棒球部的作息十分嚴苛,每日早晚訓練,連周末都給安排特訓——樟梧一個人的缺席次數比其他隊員加起來還多,因為他來不來全看心情。
比如這會他正盤算,周末睡個懶覺,然後去游戲廳消磨上大半天,晚上就約以前的哥們兒去唱K,要是能順便勾搭兩個辣妹就更好了。
跑完二十圈,是例行的揮棒練習一千下。樟梧最不耐煩練這個,數到一百多下就拎起球棒去場邊蹲着了,青山過來問他怎麽回事,他還沖人吹口哨,十足一個輕佻的小流氓。
要是有教練坐鎮,樟梧多少還收斂一些,畢竟他也不想為小事挨處分;趕上教練不在,那他可就肆無忌憚了,即便是金子真這個三年級的部長,他也沒放在眼裏。
其他隊員見他這副樣子,都滿腹怨言。部長分派的練習項目排得滿滿當當,夠把人累癱,再去跟那家夥糾纏,又不知折騰出什麽事情來,到時被部長各打五十大板罰加練,大夥還要不要回家了。
這叫光腳不怕穿鞋,要臉就怕遇上不要臉。
之後就是各自訓練。一軍是隊內對抗賽,三軍中新人居多,包括此前從未接觸過棒球的“純小白”,因此還在打基礎,做一些體力鍛煉等。
而樟梧所在的二軍,前兩天剛和外校打了一場練習賽,今天就結合隊員們在比賽中的表現,分別安排不同的項目。
帶隊的是三年級的副部長春原光一,本是一名優秀的上位打者,去年因眼部受傷退出正選陣容,主動提出把二軍交給他來負責,多發掘年輕隊員的潛力,給他們更多機會。全隊上下都很敬重這位學長。
“你說什麽?開玩笑!”
二軍訓練場上傳來一聲爆喝,衆人循聲望去,見樟梧一把拽住了春原學長的衣領,将他粗暴提起,眼看揮拳要打。
“喂,幹什麽?快松手!”這還了得,大家連忙沖上去,七手八腳把他拉開,“你瘋了,怎麽又随便動粗?!”
春原被大家救下,脖子和臉孔都漲得通紅,啞着嗓子說,“松君,請你理解,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樟梧暴跳如雷,根本聽不進去,“讓我去給那個矮子投手站樁,你以為我很閑嗎?”
二軍投手——二年級的花海定在旁邊氣得小臉煞白,“你說誰是矮子?”
春原又解釋了幾句,無奈此時場面已經失控,沒人聽他在說什麽,五六個少年你拉我扯,瞬間打成一團。
花海個頭不高,滿打滿算一米七三(含頭發造型),與樟梧差了近二十公分,又不擅長打架,因此完全不是對手,才沒幾下工夫就挂了彩,疼得他直冒冷汗。
樟梧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對棒球有多執着,其實心氣很高,自恃技術過人,以球隊最強打者自居,沒想到會被安排去給一個球速慢成蝸牛的小投手做陪練。
所謂陪練,其實就是舉着球棒站在捕手側前方的打擊區,讓投手更有實戰的感覺,這種無聊到讓人渾身起毛的活,随便找個家夥就行,居然非要指名自己,那個叫春原的還大言不慚說沒針對他!
樟梧滿腦子都是要給眼前這些枉為前輩的家夥一點顏色看,熱血上頭,冷不防後頸一涼,整個人重心不穩,硬生生被拽出了圈子。
他盛怒之下回頭,卻迎上一張俊美到令他有剎那失神的面孔,對方含笑向他說道,“對學長出手,可不是一個後輩應該做的事情哦。”
大家見了來人,如見救星一般,“會長”“令學長”“東雲學長”,七嘴八舌一通熱情招呼。東雲察看了花海等人的傷,所幸他及時趕到制止,還不到大動幹戈去校醫室的程度,有懂事的一年級自覺去拿醫藥箱,衆人便一塊兒到場邊幫着做簡單的處理。
樟梧覺得來人有點眼熟,“你這家夥就是開學儀式上……名字叫什麽來着?”
東雲令是學生會長,開學儀式上做了新生致辭。樟梧一向最厭惡這種“做作的學生官僚”,無奈周圍女生們全在花癡臺上的“那位學長”,他想不注意對方都不行。
東雲似乎對他的粗魯言辭不以為忤,“我叫東雲令。”
“哪個‘令’?”樟梧挖挖耳朵,完全沒把對方放眼裏。
這種優等生他見多了,養尊處優,衆星捧月,從裏到外透着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一看就跟自己合不來。部裏的高年級平時對他們一年級呼來喝去,見了這個姓東雲的家夥,一個個上趕着巴結,真是令人作嘔。
東雲從對方眼神裏看出自己被這個初入學的小學弟輕視了,微微笑了笑,毫無征兆地伸手揪住他的衣服。
東雲手快力大,樟梧又沒防備,掙紮之下竟然無法脫身,腳下一個踉跄,與此同時,雙腿膝彎處又被東雲重重踢了兩腳,被迫跪下。
樟梧沒想到對方看似優雅貴公子,卻說翻臉就翻臉,還這麽“能打”。他後知後覺,剛才打架時,這個人随便一抓就能把自己拖出來,絕非外表看起來那麽文質彬彬。
被他的外表欺騙了!樟梧咬牙切齒,在肚子裏大罵自己是笨蛋。
他直着膝蓋想要站起來,卻被東雲的鞋底狠狠踩在右肩,樟梧只感覺到一陣劇烈疼痛,不得不弓着身子,整個人匍匐在對方跟前,鼻尖都幾乎要蹭到地面。
這個多年來四處橫行霸道,任意妄為的小混混,終于嘗到自己過去無數次帶給他人的屈辱滋味。他拳頭攥緊,兩眼赤紅,目光幾乎要在地上灼燒出一對窟窿。
耳旁響起那人輕輕柔柔的說話聲,語氣十分親切,聽在耳中卻讓他不寒而栗。
“我的‘令’,是‘前輩命令’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