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Melting 15-16
MELTING 15
我逐漸恢複了過來。
支撐我的，實際上是我的一些偶然發現。
比如，我賬戶上的錢，真的增長了很多。那是小澤炒股賺來的；比如我右耳的耳洞已經阖上了，我記得是小澤将我的耳環取下來的，他說，老看見這個，他嫉妒；實際上我的身體就是最大的證據，我曠工那會兒還沒有現在壯實，身體上的傷痕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好得不見痕跡。
我開始調查有關小澤的事。
我回憶我們經歷的每一件事，然後，逐漸找到了一些疑點。
首先，小澤說過好幾次，他說，他一直看着我，從我還是小嬰兒之時，到現在。這說明，他一直在我身邊；
其次，他說，他是我的同居人，既算是我的父親，又算是我的弟弟……或許，他一直跟我住在一起；
再來，他喜歡淋雨，總是在浴缸裏做/愛，他總是不停喝水，他害怕太陽，實際上每次出行，他很容易疲憊，他的嘴唇會變得幹澀，看起來有些頹廢、消瘦，但一旦喝水，就好了；
我常常半夜找不到他；
他說，他不能跟我在一起；
他的擁抱非常熟悉，第一次感覺他的擁抱，是我自殺的那一次；
我跟他的世界，越來越朦胧，我總是懷疑，是因為自己的視力變得不好，所以看不清了，但是我卻沒有想過，或許，是因為那個世界，真的越來越不清楚了；
他曾在一個雨天對我說，或許有兩個世界，而真正的我，在另一個世界——
所以，我可不可以猜測，實際上，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另外一個世界上發生的？
所以他并非不存在，而是我們現在，處在不同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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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嗎？那麽，我又要如何找到他？
他到底，又是誰？？
MELTING 16
幾個月後，我突然有了一個重大發現。
當時，我只是在清理手機裏的垃圾，然後無意間打開了一連串文檔，甚至還有一個五分鐘的小視頻。名字是“給我親愛的阿璟”。
那一瞬間，我的心髒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兒。
我知道，這些東西一定是他留的！
所以最後，他給我遞手機的目的，并不完全是讓我接電話，他還希望我知道手機裏，有他希望我知道的東西？——啊我真是個傻蛋，竟然一直沒發現！！
視頻效果不好，但是我無法形容我的感受了。
看到的一瞬間，我眼睛就模糊了，必須不斷擦，才不至于看不清楚。
他是坐在我們家的白色沙發上錄制的，穿着我熟悉的襯衫和長褲，雙腿交疊，桌上還放着檸檬水。
“你還好嗎，阿璟。”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卻沒辦法回答。
“看到這個，說明你已經回去了。其實說實話，我真的不想你回去。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你說，讓你做個心理準備，一旦聽到手機電話一齊響，聽到人叫你，聽到敲門的聲音，都不要管，你只要有我就好了。但是，我這個想法，畢竟還是太自私了。我不能強迫你跟我在一起，不能強迫你和我一起融化，一起消失不見。”
…………融化？消失？什麽意思？
他垂下眼睛，看不太清楚表情，一兩秒後，他繼續道：“現在的你，大概已經知道，我不是人類了吧。”
……
他擡頭，那雙眼睛相當美麗，澄澈，還帶着點湛藍。他柔軟的發微微浮動，猶如在水中滑動的水草，他的皮膚宛若透明：“我是水。自我有意識開始，我就生活在你家的魚缸裏。”
水？
水？？
所以一旦離開水，就很容易幹枯？所以可以控制霧氣？所以怕暴曬？所以很白，皮膚總是有些透明？所以眼睛總是帶着藍色？所以……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
“我一直看着你，看着還是幼兒的你在家裏看蠟筆小新，看着你學着動感超人在房間裏亂跑；看着你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等待父母回家；看着你做作業；看着你繪畫；看着你一點一點地長大。”
“我一直很喜歡你，因為只有你才會找我說話。你總是記得給金魚飼料，給我洗澡，媽媽不在的時候，你就喜歡跟我講你學校裏面的事情，講你的老師，你的同學，還有，你的初戀。”
“第一次聽到你說，你喜歡上了那個叫鄧炎彬的男孩時，我真的很驚訝，而且，很嫉妒。我想要看看那家夥長什麽樣子。我趁着一個下雨天，跟着你的水杯去了。我看見他打着雨傘和你一起回家，跟他一起做作業，我真的很嫉妒。但沒辦法，我只是水，我沒辦法跟你在一起。”
“你住校了，不怎麽回家，沒人給我洗澡了，也沒人跟我說話，我很傷心。你終于回來了，我很開心，但你跟那個男孩在一起了。”
“已經将頭發染成金色的他，在沙發上吻你，擁抱你。”
“你笑得那麽開心，那麽美，我想，或許，這樣也不錯。”
“但有時候，我還是會想，為什麽我就只是水呢？為什麽我不能成為你的朋友，不能給你一絲一毫的幫助？你累了，沒辦法當你的椅子；你困了，沒辦法當你的枕頭；你餓了，沒辦法給你煮飯；你想出去玩了，沒辦法陪在你的身邊。”
“我也想像他那樣，和你在一起。”
“第一次發現，我也能幫助你，是某個夜晚，你發燒了。家裏只有你一個人。你很難受，很難受，似乎昏迷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想要給你倒杯水，可是我只是水，我不知道要怎麽去你的身邊——然後，奇跡出現了。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周圍溢滿了霧氣，然後我動了，我順利地拿着水杯，來到你的身邊。我順利地給你吃了藥，敷上毛巾，我像他那樣，抱着發燒的你，你不知道那一次我有多開心。”
“我的能力越來越大。我似乎可以在所有有水的地方穿行。”
“然後，你的家庭出了一些事，你最愛的人去世了。那段時間你曠工、打架、喝酒，每天晚上，對着我說話，你越來越瘦，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我想跟你說話，想要安慰你，可是我做不到。”
“三月二十六號的晚上，我看着你拿了一把刀，脫掉衣服，走進了浴室。我真的吓傻了。我想要阻止你，可是房間裏的空氣是那樣幹燥，我移動的速度不夠快。我能聽見你的血液在不斷流逝，我想，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要救你。”
“所以，我創造了一個世界。我将你帶了過去。”
“我要代替你愛的人，給你療傷，我想要實現我的願望，跟你表白，我希望你愛上我。”
“照顧你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你這人還真是相當別扭傲嬌，明明很喜歡我，還嘴硬。一副大人的樣子，一副不要我照顧的樣子，其實最喜歡我做的菜，最喜歡喝我泡的水。”
“我實在沒想到，你真的喜歡上了我。”
“可是，創造世界的代價，很快就來了。我老化的速度，變得過快。我少年的模樣，在短短時間內變成了青年。”
“我不可以在炎熱、幹燥的情況下與你做/愛。我會立即融化。”
“我的能力在不斷下降，我逐漸無法完成那個世界的映像，所以你無法看清那個世界的輪廓。我逐漸意識到，我的生命越來越短了，時間一到，我就會融化，而你，如果不回到現實世界，你将會死亡。”
“我不會讓你死，你必須好好地活着。無論經歷了什麽，生命都是最重要的，都是最寶貴的，絕對不能舍棄的，你明白嗎？”
“至于我，你也不要傷心。”
“我是水，我是無處不在的。”
“我在魚缸裏，我在大海裏，我在雲朵裏，我在田野裏。”
“每一滴雨裏，都有我。”
“你喝的每一杯檸檬水裏，有我。”
“你吞咽下去的飯菜裏，有我。”
“不僅如此，你的汗水裏，你的血液裏，你的身體裏，有我。”
“我與你融合在了一起。我不會再消失了。”
“我會永遠，陪着你。”
“所以，不要哭了。”
“可以的話，請你等我，好不好？”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