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我們以前……那麽那麽好。”方徊來又說道。

也不知是風雪嗚咽的聲音太像有人哭泣, 還是方徊來的聲音裏真罕見的帶了一絲哭腔。顧迢寧願是自己聽錯了。

肆虐的風雪,彰顯着大自然的力量。人類社會的一切身份、角色,在此時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方徊來的手指, 一點點向着顧迢的身邊摸過來。摸到顧迢的手指,緊緊的握在了手裏。

顧迢再無猶豫, 也一把把方徊來的手指握在了手裏。方徊來的手指冰冰涼的, 顧迢就不停用自己掌心最溫暖柔軟的那一塊皮膚,去摩挲方徊來的指尖, 想讓方徊來的手稍微暖起來。

方徊來:“我的手是不是太冷太冷了?”

顧迢的聲音很溫柔:“一點都不冷。而且,還有我給你暖着呢。”

顧迢脖子上的皮膚, 突然感覺到一滴水珠滴下。顧迢寧願相信, 那是一滴雪水飄進了石檐、滴在了她的脖子上,而不願去相信, 方徊來竟然在哭。

她寧願方徊來永遠戲谑的、輕蔑的、高高在上的, 一直挑撥她的欲*望、又從來不願滿足她的欲*望, 以此發洩對她的恨意。

也不願意看到, 方徊來竟然在哭。

與此同時, 方徊來也看到自己的手背上, 一滴水滴落下,不像雪水, 因為滴在手背上, 暖暖的, 滾燙的。

方徊來笑着, 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好傻。”

随即,又把顧迢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頭往顧迢的脖子裏又湊了湊。

好像一只軟綿綿求愛撫的小貓,用一顆毛茸茸的頭去蹭人的脖子, 貓科動物的撒嬌,全然是出于對那人的絕對信賴。

顧迢也把方徊來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用自己的臉頰,去蹭了蹭方徊來的頭。這一次,方徊來沒有再躲開。

兩人就這樣手握着手,頭靠着頭,一直靜靜的坐着,長夜再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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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不知道幾點鐘的時候,終于有一抹微黃的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天色。

此時的暴風雪也漸漸變小、快要停下了。

顧迢喃喃道:“天亮了。”

“方徊來老師——”“顧迢——”“方徊來老師——”“顧迢——”

救援人員此起彼伏的呼喚聲,遠遠的傳來。

凍了一夜的顧迢,拼盡最後的力氣喊:“我們在這裏。”

“安全嗎?”救援人員立即回應:“有沒有受傷?”

“輕傷,暫時安全!”顧迢高喊着應答。

很快,救援人員急促的腳步聲近了。

顧迢最後用力的握了一下方徊來的手,旋即放開了。這時的兩人倒是分外默契,因為方徊來也做出了跟顧迢一模一樣的動作——用力一握後,放開了顧迢的手。

救援人員沖到兩人面前:“可算找到你們了!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季節會有這樣的極端天氣出現,你們受苦了。”

“好像……也不算受苦。”顧迢搖搖頭。

救援人員莫名其妙:“啊?”

顧迢笑:“沒什麽。”

在救援人員的幫助下,摔得鼻青臉腫外加渾身疼的顧迢,和摔得鼻青臉腫外加渾身疼外加扭傷了腳的方徊來,順利下了山,被立即送到了醫院中。

節目組送來的花籃和保健品,早已堆滿了二人的特需病房。

醫生第一時間給方徊來做了檢查:“放心,這蛇一點毒都沒有!上了藥包紮,應該很快就能好了。”

顧迢一臉“我受騙了”的表情:“可是她說頭很暈啊!”

“頭暈?不應該啊?”醫生也是一臉不解:“是不是沒吃晚飯、有輕微的低血糖反應?”

醫生自問自答、一臉嚴肅的肯定了自己的論斷:“很有這個可能。”

方徊來一臉的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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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需病房裏,方徊來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也許是因為白天打了鎮定劑、難得很沉的睡了一覺,這會兒到了後半夜,反而醒了。

從窗子裏看天色,方徊來推斷,此時大概已經是淩晨四、五點,不久就要天亮了。

方徊來扭頭,向鄰床望去——本來顧迢應該好好的睡在那兒,此時一張床上,卻空空如也。

方徊來突然有點心慌,正要掀開被子起身,轉瞬卻又是一笑,動作輕柔的躺了回去。

原來方徊來甫一起身就看見,顧迢正趴在她的床尾,睡得香甜。

方徊來回憶剛才在睡夢中,也許是因為用藥的緣故,經常莫名感覺一陣燥熱、就把身上的涼被掀得遠遠的,一會兒一陣藥效過了、被空調吹得涼了,又迷迷糊糊摸索着找被子,這時,她的手總能第一時間找到涼被,重新好好蓋在身上。

原來是有人,放着自己好好的床不睡,在她的床邊守了大半宿。

熬了大半夜的顧迢,此時終于敵不過她自己體內的藥效,趴在方徊來的床邊睡着了。方徊來一動不動,生怕驚醒了顧迢的好夢,靜靜觀察着顧迢的睡顏——

一張臉小小的,緊閉着臉,微張着嘴,因為太累了呼吸裏有輕微的呼呼聲,向一只酣睡的小熊,不知夢裏是不是夢到在掏蜂蜜來偷吃,嘴角浮現了一抹懵懂的笑。

方徊來也笑了。

這時外面不知是哪個病房的家屬已開始走動了,不小心把臉盆掉到地上,發出“咣當”好大的聲響。

方徊來吓了一跳,害怕顧迢被吵醒,趕緊重新凝神看顧迢——

顧迢:“呼——呼呼——”

“……”方徊來:真是低估了你的睡眠質量。

然而方徊來剛才太過緊張,竟在吞口水的時候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時沒忍住輕咳了一聲。方徊來沒想到的是,這時顧迢竟馬上驚醒,從床尾跳起來——

顧迢迷迷糊糊揉着眼問:“你受涼了?我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要喝水嗎?”

顧迢從自己懷裏摸出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了3度,動作之熟練,也不知她這一夜上上下下調過多少次溫度了。顧迢又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杯水,遞給方徊來。

她們是直接被送進醫院的,因為怕驚動媒體、走漏什麽消息,所以連她們的助理都還沒有來過。此時連保溫杯都沒有一個,顧迢遞到方徊來手裏的杯子,就是醫院特需病房的玻璃杯。

方徊來接過水杯,抿了一口,有些驚訝——水溫不燙不涼,喝到嘴裏溫熱的,是胃最喜歡的溫度。

也就是說,根本不知道方徊來什麽時候會醒的顧迢,這一夜,無數次小心翼翼的開門關門、到特需病房外走廊的熱水機器處換熱水,随時準備着拿溫度最适宜的水,送到方徊來手裏。

方徊來把水杯放回床頭櫃上,又往右邊挪了一點,拍拍自己床左邊的位置:“上來。”

顧迢低着頭,不敢看方徊來,也不說話。

方徊來:“你一夜沒睡,這會兒補補覺。”

顧迢:“我可以回自己床上。”

方徊來:“病房裏一直開着空調,你那床一直空着太冰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睡暖和。”

顧迢:“沒事,我把空調關了就是了。”

方徊來:……發現鋼鐵級別鐵憨憨一枚!顧迢你居然不是母胎solo真是蒼天不開眼!

顧迢正要拿起剛放在方徊來床邊的遙控器關空調,方徊來眼疾手快,一把抓過空調,從微微開了條縫的窗戶中,徑直把空調遙控器扔了出去。

顧迢:“……”

方徊來面無表情:“不好意思,我向來手滑你知道的,明天打算去做個帕金森前兆檢查。”

方徊來似笑非笑的又拍了拍病床左邊的位置,顧迢膽戰心驚的睡了上去。

顧迢盡量把自己蜷縮成一顆蝦米,盡量離方徊來遠一點。但是醫院的病床,甚至比普通單人床還要更窄一點,兩人挨得太近了,顧迢弓着背、背對着方徊來,甚至只是輕輕一呼吸,背就碰到了方徊來的身體。

顧迢覺得有什麽柔軟的觸感,貼上了自己的背脊。

剛剛穿得整齊的病號服,此時在被子裏,變得淩亂不堪。

方徊來柔軟的唇,貼到了顧迢的耳邊。病房裏空調的涼風是冰冰的,可是方徊來唇間的氣息,和顧迢的身體一樣熱,吹在顧迢的耳廓上,讓顧迢渾身一陣顫栗。

方徊來沒擦香水了,本身的體香卻更加勾人,清冷的香混合着肌膚特有的暖調,讓此時身處病房的顧迢,也是一陣心猿意馬。

顧迢在心裏瘋狂胡亂背誦:中*國*夢以愛*國主義為核心,以改*革創新為核心,實現中*國*夢要求我等社會主義好青年具備過硬的物質力量,也要求我等具備強大的精神力量……

但是顧迢的精神力量不夠強大。随着顧迢的耳垂傳來一陣濕*熱,顧迢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吟。

此時當班的值班醫生,已經開始在走廊裏巡視了。

顧迢緊張極了,趕緊吞回自己的聲音,祈禱醫生姐姐趕緊走遠。

方徊來輕笑一聲,竟伸過右手,在床頭櫃上推了一把。床頭櫃撞在牆上,發出一聲悶響。醫生被這陣動靜吸引了注意力,馬上走到方徊來和顧迢的病房外張望。

顧迢:“……”

病房裏的燈,已經被方徊來剛才順手關了。此時一片幽黑,什麽都看不清。顧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祈禱醫生當作病人還在睡覺、快快走開。

格外負責任的醫生,輕輕推開了房間門,打開了一盞小夜燈。

顧迢:“……”

醫生問:“剛才怎麽了?”

顧迢:“可能睡迷糊了手不小心撞到床頭櫃上了,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醫生問:“還有一個病人呢?”

在醫生推開病房門的一剎那,方徊來已經靈活的鑽進了被子裏。在小夜燈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分明,醫生只當病床上只有顧迢一個人。

顧迢:“她去洗手間了。”

醫生點點頭,覺得沒什麽異常,突然顧迢嘴唇抿緊,臉上一片潮*紅,是十分難以描述的表情。

格外負責任的好醫生問:“這位病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幫你檢查一下?”

顧迢趕忙強迫自己讓表情鎮定下來,努力控制着自己聲音裏的顫抖,對醫生說:“不用不用,我好着呢……啊~”

被子裏隐秘處的動靜,讓顧迢實在沒忍住,帶着顫抖的小尾音“啊”了一聲。

醫生狐疑的看着顧迢。

顧迢:“啊……啊啊!啊啊啊黑貓警長!醫生您看我還能引吭高歌呢說明身體已經好了,您快去看其他病人吧我還想睡會兒呢!”

負責任的好醫生姐姐終于點點頭,關了夜燈又關上房門,走遠了。

方徊來的一顆頭從被子裏鑽了出來,嘴唇複又攀到顧迢的耳邊:“你還不願意求我?”

顧迢死死的緊咬着牙關。

又過了一會兒,方徊來的手突然停止了動作。

顧迢心裏一愣:她……放過我了?

方徊來每一次都挑逗顧迢到難以忍受的地步,可又從來不真的要顧迢,逼着顧迢求她。對于從不允許自己開口求方徊來的顧迢來說,這不僅是身體上的一種折磨,更是心理上的一種酷*刑。

今天,方徊來中途停了手,竟算是放過了顧迢。

顧迢正在發愣,忽然方徊來的下巴,抵上了顧迢毛茸茸的頭頂。

顧迢背對着方徊來,方徊來的手臂,從背後若有似無的環了上來,卻又并不真正把顧迢擁入懷中。

方徊來:“睡吧。”

兩人就以這種極其別扭的姿勢睡着。方徊來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顧迢卻根本睡不着,腦子裏滿是過去的事——

過去兩人一起睡的時候,也是顧迢背對着方徊來,方徊來每次也是下巴抵着顧迢的頭頂,只不過雙手的姿勢沒現在這麽別扭,而是緊緊的抱着顧迢,把顧迢整個人擁進她的懷裏。

好像兩個人本來就是一體一般。

顧迢的眼角滑過了一滴淚,淚滴滑落到枕頭上,很快就被棉質的枕套面料吸收吞沒了。

等到方徊來的呼吸聲平穩而均勻了,顧迢小心翼翼的從被子裏鑽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顧迢悄悄又看了方徊來一眼,看來方徊來果然是因為藥效的原因、難得睡的很沉,完全沒有發現顧迢溜走了。

顧迢這才放心的躺下,背對着方徊來睡了。

晨曦微亮的天色中,方徊來緩緩的睜開了眼。

她望着顧迢的背影,伸出纖纖一指,摸了摸顧迢剛才睡過的枕頭左端。

有一個小小的水印,現在摸上去,還是濕濕的。

方徊來不着痕跡的嘆了一口氣。

顧迢累了半夜,終于沉沉睡了過去,等到早上8點過,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蛇:我昭雪了!我沒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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