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雙瞳
這場車禍，這場在向栀青夢裏事先預演過的車禍，很快被判定為重大意外交通事故。
向栀青目睹了車禍現場，被叫去錄了口供，她也說了自己在夢裏所夢見的一模一樣的場景，卻被警察說是因為目睹慘烈血腥事故現場後受驚過度的胡言亂語。
沒有人相信她說的話。
所有人都勸她好好休息，這件事和她沒關系。
可是真的沒有關系嗎？
如果她能早點将夢到的事說出來，讓人有所預防，會不會就能躲過那場事故？
向栀青在事故後足足将自己鎖在家裏一個周未出門，這期間她的睡眠都極少，幾乎都是迷蒙的狀态。
一周後，向栀青整理好自己，恢複自己的正常生活，又開始她三點一線的上班生活，一切依舊如常。
兩周後，向栀青在殡儀館門前遇到了一個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水淺蔥色的竹葉領長袖旗袍，完美的展現出她身形優越的曲線線條，撐着一把紫煙油紙傘，墨色長發帶着微微波浪卷，長散披肩，眉眼淺笑，盡顯萬種風情。
向栀青只覺得女人這一身裝扮着實奇怪，別說現當代的人很少将旗袍當常服穿，就那把油紙傘，大白天的一滴雨沒下，她撐着一把傘就很怪異。
即便是為了遮陽，誰現在還撐油紙傘啊。
趕緊走趕緊走，說不定是哪家有錢人來殡儀館送遺體，反正有錢人的世界向栀青是無法想象。
向栀青垂眸加快步伐往殡儀館門口走，經過那女人身邊時，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飄過來。
“小姑娘且留步。”
女人出聲，猶如鈴音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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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栀青訝異回眸，指了指自己，“您是在說我嗎？”
女人紅唇微翹，掩唇柔語：“這周圍也沒看見有別的人。”
向栀青環顧四周，殡儀館門口确實沒有任何人影，又說：“您叫我是有什麽事嗎？”
女人紫煙油紙傘下的一張臉白皙無暇，輪廓精雕細刻，很美，卻也很...詭異？
“可否幫我一個忙？”女人說。
向栀青直覺周圍涼飕飕的，但她還是點了點頭：“你讓我幫你什麽？”
女人向前一步，将向栀青也籠罩在她那紫煙油紙傘下面，纖細如玉的手握住她的手，說：“替我給他換身好看的衣裳，啧，他這樣我實在是不想碰。”
向栀青順着女人指的方向看去，距離他們對面的馬路上，原先鄰居家阿姨兒子出車禍的那個位置，鄰居家阿姨的兒子滿身血跡的躺在那裏看着她，而原本扭曲的軀體也在蠕動着朝她們所在的方向而來。
“啊...啊...啊...”向栀青嘶聲裂肺，原地跳腳，“救命...啊...救命...放開我...放開我...”
一分鐘後，尖叫無用，掙紮無用，向栀青還在女人的傘下，手依舊被女人緊緊的握着。
明明那只手根本沒有任何用力，但向栀青卻怎麽也掙脫不開。
“叫完了？”女人笑吟吟的看着向栀青，眸色溫和，“你不是早就目睹過了嗎，怎麽還這樣一副驚恐失色的表情。”
向栀青心裏罵娘，這特麽誰不管看幾遍都得驚叫破膽吧！
“他...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已經...你...你...你們都是鬼嗎？”向栀青唇齒抖的不成樣子，開始語無倫次。
女人笑了，聲音脆如銀鈴，“你看有像我這樣漂亮的鬼嗎？”
向栀青心裏腹诽：怎麽沒有！聊齋志異裏的女鬼那可是個頂個的漂亮啊！
“乖，不要怕，念在你是第一次同我搭檔工作，就不計較你這樣大驚小怪了，快些買身衣服給他穿上，一會兒還有的我們忙呢。”
“我...我..我們？”向栀青瞳孔圓睜。
女人像是想起什麽，說道：“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地府辦公處運魂部門的魂斂師紫煙，很高興接下來和你一同搭檔工作。”
向栀青：高興？高興個雞毛啊！
“向...向栀青。”向栀青怯怯弱弱，“等等...地...地府辦公處？那是什麽地方...難道是陰曹地府？”
紫煙：“聰明。”
向栀青一口氣沒上來，就要假裝暈厥過去，紫煙在她背上拍了拍，聲音隐約透露出一絲絲威脅意味：“你要是裝暈，我可就把你和他一同丢在一起，然後拖着你們再找買衣服的地方。”
裝暈無效。
向栀青垂喪着腦袋，生無可戀道：“為什麽是我啊？難道我也死了嗎？”
可是這不可能啊，明明她之前還在好好的上着班，平淡如常的過着她三點一線的生活。
紫煙沉吟片刻，說：“因為你的眼睛。”
向栀青不解，“我的眼睛？”
“你非尋常的普通人，你天生就是雙瞳，生雙瞳者，可識幽冥，曉天，通地，觀過去，覽未來，無所不及，是為聖人也。”
向栀青聽紫煙說的話，文鄒鄒的，一頭霧水。
紫煙又說：“倉颉知道嗎？”
向栀青搜尋自己腦海中僅有的歷史知識，“倉颉造字那個倉颉？”
紫煙點頭：“倉颉四目，天生睿德，擁有雙瞳四目，可觀星宿運勢，鳥獸足跡，仰奎星走勢，俯觀龜背紋理，造文字，後人稱'造字聖人'。”
“雙瞳之人還有很多，像歷史上隋朝開國名将魚俱羅，前秦國君苻堅，晉文公重耳...”
“等等等....停！”向栀青打斷為她科普歷史的紫煙，“你說我和他們一樣？”
向栀青的表情像是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她怎麽不知道自己還能這麽牛逼呢。
紫煙思考了會兒，說道：“準确來說是你和他們一樣卻也不一樣。”
“怎麽說？”向栀青眨了眨眼。
“你雖然和他們一樣雙瞳生四目，但你沒他們厲害，并且你是我見過的雙瞳中最差勁的一個。”
向栀青臉色拉了下來，還真是一點都嘴下不留情。
“那我這麽差勁你還找上我。”
紫煙淡淡：“給我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
向栀青：？？？還有天理嗎？合着她就天選打工人？
“我能拒絕這個工作嗎？”
“不能。”
“那工資怎麽算？”
“給你冥幣你要不要？”
向栀青同不知道是鬼還是人又或者其他什麽的紫煙周旋理論了半天，皆是無效，紫煙就是認定了她這個傳說有雙瞳四目的人，非得拉着她給她跑腿。
“雙瞳四目，我怎麽看不到，我的眼睛明明就很普通啊，會不會是你認錯人了？”向栀青最後還想垂死掙紮一下。
紫煙撐着油紙傘，聞言凝眸看向傘下之人，向栀青只覺自己被紫煙握着的手腕驀然收緊，她吃痛，看向紫煙，只見紫煙眼眸瞳孔泛着紫色漩影，從裏面映照出自己的瞳孔。
向栀青在紫煙的瞳孔中仿若照鏡子一般，她看見自己的眼睛生出了四雙瞳孔，一目生雙，狹長的眼眸猶如深淵一般，在不停的将她往更深處拽去。
好暈，看不清周圍的景象了，有漩渦在不斷的将她包圍...
“現在看到了嗎？”紫煙手腕松了力，眼眸恢複正常的瞳孔之色。
向栀青眼睛呆滞，眨了眨眼，她剛才看到什麽了，她自己的眼睛...眼睛裏面怎麽會有兩個瞳孔？
難以置信，向栀青顫抖着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前置相機就要看自己的眼睛。
紫煙一把扣掉她的手機，“不用看了，你現在的雙瞳還沒有完全被解封，你自己是看不到的。”
“解封？什麽意思？”向栀青不解。
紫煙從始至終都握着她的手腕，沒松開過，也沒有讓向栀青離開她傘下半步，說：“你的雙瞳目前只開了兩目，也就是人類正常使用的雙目，另外兩異目還在沉寂狀态，只有你偶爾熟睡于夢境之時才會有所開動。”
“就比如...你看見他的死亡過程。”紫煙伸手指向馬路對面那具蠕動的屍體。
向栀青雖已經看了好幾次了，但是再看還是心跳會猛然驟停一下。
“那...那另外那兩目啥時候才能完全開啊？”向栀青其實是想說要是開不了就算了吧，她不貪，有兩目能看見正常的事物就可以了。
紫煙沉吟片刻，未發一言。
向栀青以為正如她所想，那兩目開不了，壓抑內心的興奮：“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那兩目開不了了？”
“那既然這樣，我也就不過是個普通人，那我就先去上我的班...”向栀青趁紫煙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松了，轉身跨步就往傘外走。
一只腳和胳膊剛伸出去外面，向栀青穿着短袖的胳膊就被灼熱的高溫燙了一下。
“嘶...啊....好痛...”
紫煙回神，伸手連忙将人拽了回來，聲音冷沉：“不想活了嗎你!”
向栀青手臂上被燙掉了一塊皮，火辣辣的疼，“怎麽回事，外面的太陽怎麽會突然這麽熱？”
“你現在是半只腳踏入陰間的人，見不得陽間裏的日光。”
向栀青一聽完了，“那你這意思...是我已經死了？”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一遍了，你沒死，而是需要協同我一起追溯他的往生憶，究因果，便可一切恢複正常。”
紫煙将目光落向越來越離他們近的那具屍體上。
“那我現在是只能和你一起呆在這小破傘下面嗎？”向栀青心如死灰。
紫煙擡眸看了眼自己的紫煙傘，“哪裏破了？”
向栀青：哪裏都破！你全家都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