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徊川
“你居然帶了人過來？”青妘在向栀青身上掃視。
紫煙道：“她是雙瞳人。”
青妘瞳孔驟然緊縮，凝視向栀青的眼睛。
向栀青不太喜歡自己被人注視太久，她沖青妘笑了笑，伸手道：“你好，我是紫煙…啊對應該是你們老板剛招收的打工人，我叫向栀青。”
青妘聽言，噗嗤一聲：“真有意思，老板咱們飯店什麽時候缺人了。”
紫煙瞥了眼向栀青，淡淡道：“跟在我身邊打雜的。”
向栀青自己說自己是打工人那是自謙，紫煙說自己也是個打雜的，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之前還說是搭檔呢！
青妘無聲的笑，垂眸時發現這兩人身後還有一個被忽視了的。
“身聚百年怨氣，這麽個小玩意兒哪來這麽大的戾怨？”
紫煙朝着怨童的方向看了眼，又對青妘說道：“你找個安置她的地方，待鬼節之時，我帶她去見尊主。”
青妘颔首應允，随後帶着怨童上了樓。
向栀青環視一圈周圍，店內富麗堂皇，人流不止，她們剛才進門的那個門口陸陸續續都有人進來。
奇怪，明明之前她們進來的時候這條街上是沒有人煙，怎麽這會兒會來這麽多人。
又或者說這些根本就不是人。
紫煙看出了向栀青的疑惑，說道：“這裏是徊川，上次帶你去過陰陽橋，這裏和陰陽橋一樣，也是連接陰陽兩界，但是這裏通常都是死了的人有機會做人卻不想往生，又因為各種原因不去做鬼魂的聚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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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豈不是不人不鬼？”向栀青嘴比腦子快，又想到紫煙是這裏的老板，她唇抿成了一條線，“那你和剛才那個青妘也都是不想往生為人？”
紫煙沒在乎剛才她說的那句話，撥開擁擠的…勉強叫做人群吧，往樓上走去。
向栀青看到這裏的人都對紫煙很是恭敬，幾乎各個都認識紫煙，他們都叫紫煙為老板。
“你這裏到底都經營些什麽？”向栀青有些好奇，“他們這些…人也給你付錢嗎？”
紫煙說是帶她來吃飯，但是這裏除了有飯香味飄出來，她還有聽到可多賭錢的聲音，以及唱曲的聲音等等。
聲音雜亂無章，卻是熱鬧非凡。
紫煙回眸看了眼向栀青，說道：“你問題太多了，到底想讓我回答你哪一個？”
向栀青笑眯眯：“你可以一個一個回答啊。”
紫煙就差沒給她翻個白眼了，她上了樓，向栀青跟在她身邊，只見她走到樓上最裏間的一處門前停了下來。
向栀青看了眼，這間房屋門板極其古舊，門面上雕有獸形圖案，頭有兩犄，似羊狀，背有兩翼，兩扇木門緊緊閉實。
紫煙伸手一推，門向內大開，她擡腳邁進，向栀青也緊随其後。
向栀青環視屋內，卻見房間內設施極其簡陋，只有一褐紅色的木質櫃臺，看上去陳舊古雅，平整的的案面色澤鮮亮，一看就是質地頗為上好的檀木經過細致打磨而成，上面只單調的擺放着一套硯具，外有一床榻，樸素無華。
沒了。
紫煙突然出聲：“這裏經營的東西很雜，飯館，唱曲，評書，賭坊…等等，應有盡有。”
“我雖是這裏的老板，但這個意思可不是像你們所說的那個老板意思一樣，我只負責這裏不生亂子，像這些經營的東西都是下面那些人搞出來的。”
“而且，通常情況下都是他們覺得缺什麽便就經營什麽，很随意。”
向栀青聽言，微微張大了嘴邊，她心下驚嘆，這不就是她們所說的大型商場麽，裏面啥都有。
“缺什麽經營什麽，這完全就是随時随地都能自主創業啊！”向栀青驚呼，“這也太爽了吧！”
“那他們用啥來消費啊？”
紫煙想了下，說道：“人命。”
向栀青張着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線，錯愕驚怔。
“你…別跟我開玩笑。”
紫煙眉目挑了挑，又說：“這裏有個規矩，這些人可以相互之間做交易，他們可都不是什麽大善人，他們不想往生，不想做人，那就說明做人讓他們痛苦，他們帶着累積幾世的痛苦和恨意，但他們不能像怨童那樣親自去報仇，便有了交易這個規矩。”
“只要肯花錢，他們可以不用動手，請其他的人替他們報仇。”
向栀青自定理解：“殺手？”
這裏還真是夠亂啊，她怎麽有種感覺紫煙就是那黑惡勢力的萬惡之源呢？
紫煙沒再回應向栀青，外面傳來敲門聲，她應了聲，青妘便推門而入。
向栀青見狀，側身站在了紫煙身旁，卻見青妘端着一盤東西走了進來，向栀青聞見了飯香味。
“你不是一向都不吃東西嗎？怎麽突然讓我送一些吃的過來？”青妘問紫煙。
紫煙擡眼瞥了眼向栀青，聲音寡淡：“是她要吃。”
向栀青忙着飯香的味道是挺不錯，但是這個地方讓他有些猶豫，這裏可不是陽間，那在這裏的東西她能吃嗎？
紫煙看着人依舊杵在她身邊，她揚了揚下巴：“不去吃？”
向栀青讪讪而笑的挪動了兩步，走到青妘身邊，看了眼那盤子裏的食物，還真別說，看着色香味俱全，她吞咽了下口水。
“我…能吃嗎？”她問紫煙。
青妘聽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麽，你怕這些飯菜裏有毒。”
向栀青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擺手：“不是，我…”
“這裏的食材全部都是最新鮮的，純種農作物，可比你們要吃的那些打了藥刺激生長的食物健康的多。”
紫煙打斷向栀青的話，眯起了眼睛，青妘嘴角帶笑，看了眼向栀青，随後搖曳身姿出了門。
向栀青看着盤裏的美食，大概在不久前紫煙解了她感覺不到饑餓的術法，這會兒肚子咕嚕咕嚕一直叫個不停。
不管了，先幹飯咬緊。
“你真的不吃一點？”向栀青大口吞咽，嘴裏嘟嘟囔囔，看向倚靠在床邊的紫煙。
紫煙聽見聲音，睜眼看向栀青，她已經多久沒有解過口腹之欲了？
細細回憶，卻發現時間已經久到紫煙自己也記不清了。
向栀青見紫煙眼神空洞，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她舀了一勺肉沫湯，遞到紫煙嘴邊。
“這個肉沫湯味道最好。”
紫煙回神，唇邊觸碰到溫熱，她那張一直淡漠的神情有了些波瀾，凝眸看向突然湊近的向栀青。
向栀青眼睛眨了眨，以為紫煙不喜歡，在她剛要撤離的時候，紫煙動了唇，輕含住了湯勺。
舌尖輕輕觸碰，似是淺嘗即止，入口鮮香濃郁，在口腔內部徘徊很久。
“怎麽樣？”向栀青問。
紫煙端正了身體，擡眸，微微點了點頭。
向栀青喜色，将碗裏的湯勻了一些給紫煙，說：“那你多吃一點，這人間美味是最不能被辜負的，真不知道你以前不吃美食錯過了多少愉悅的時刻。”
紫煙覺得向栀青那張嘴叭叭的一直叨叨，以前她覺得耳邊但凡有個聲音都覺得聒噪至極，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忍受的向栀青這張嘴。
向栀青吃了個飽，舒服的躺在了床上，她問紫煙：“我們在這裏要待多久啊？”
紫煙說：“到鬼節那天。”
向栀青想了下紫煙口中所說的鬼節，不确定的問：“你是說中元節？”
紫煙點了點頭，又聽向栀青說：“中元節農歷七月十五，我們俗稱七月半，所以我們等到那一天是見你說的那個尊主？”
“鬼節在你們陽間的習俗通常都是祭祖、放河燈、祀亡魂、焚紙錠、祭祀土地等，相應的，在鬼域，這一天陰間未往生的亡魂可自由通過陰陽橋到陽間去，同他們之前的親人相聚。”
“未往生，那不就是徊川裏的這些亡額…人？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這裏的人會有交易取人的人命在這裏消費，那豈不是在這一天會…死人？！”
向栀青理清思路，從床上翻做而起。
“尊主會有分寸的，該取什麽人的命在尊主的生死簿裏都有定數。”
向栀青突然覺得紫煙口中所說的這個尊主極為神秘，紫煙像是完全唯他馬首是瞻，上次她跟着去了鬼域，卻是只聞其聲，未見其人。
“所以這裏的交易也都是那個尊主默許的？你雖然統管這裏，但他卻是管你的…上司？”
紫煙以沉默回答了向栀青的話，許久之後：“他是這整個鬼域的主人。”
向栀青腦子裏蹦出來閻王爺三個字，那肯定是個兇神惡煞的老頭子。
“他能讓那個怨童說話，待那個怨童能開口說話後，我們需要幫她找到那個巫師，她了卻生前的怨念，才能帶她去憫生池。”
向栀青心下了然，她在心裏默算了下農歷的日期，兩天後就是七月半了。
“怨童去了憫生池之後，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正常上我的班了？”向栀青又問了一句。
紫煙看她，一副“怎麽你滿腦子都是上班”的神色看她，她低聲應：“嗯。”
向栀青得到紫煙肯定的回應，心裏總算松了口氣，天知道她可太想回歸自己正常的生活了。
徊川似乎像沒有日夜一般，自向栀青跟随紫煙來到這裏，除了随緣居裏燈火通明外，之外便是無邊無際的暗霧，不見天日。
這怎麽判斷是不是過了兩天啊。
向栀青一直待在紫煙帶她進來的那間屋子裏，偶爾出個門看看樓下，好似這裏沒有歇息的時候，回回出去都能看見樓下來來往往的“人”。
據向栀青自己掐指細算，她現在應該已經在這裏待了有将近六個小時了，當然這時間是得益于她在手機上所觀察的。
按照她平日裏的生活，現在應該是晚上沒錯，向栀青打算睡一覺，說不定等她醒來，這徊川天就亮了起來。
向栀青說睡還真就來了困意，她閉上了眼，很快便安然睡去。
紫煙察覺到身邊的人安靜了下來，她起身自檀木桌那裏點了一根香，淡淡的沉香味浮現，萦繞在向栀青身圍。
沉香安神，希望她能睡個好覺，沒有噩夢侵襲。
雙瞳人難眠，入眠即夢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