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南國

“阿青…阿青,醒醒了。”

向栀青正睡的熟,聽見有人在喊,揉了揉眼睛,看見眼前人是紫煙的面孔,她以為是自己從夢裏醒過來。

可是頭好痛啊,向栀青睜了睜眼睛,紫煙的輪廓出現在她面前。

向栀青晃神,平日裏的紫煙幾乎是各色旗袍不離身,怎麽她現在卻換了一身素色衣衫?

“阿姊?”向栀青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紫煙湊近她,将她從床上扶坐起來,“嗯,阿姊在這兒呢。”

向栀青驚覺,她根本就沒有從夢裏出去。

紫煙碰了碰向栀青的額頭,說道:“感覺降下來了,阿青,你還覺得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向栀青愣神,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自己還在夢中,紫煙和圓童到底在外面幹什麽?

為什麽不叫醒她?

不對,她這次睡過去完全是因為紫煙,是她将自己劈暈的。

難道是紫煙根本不讓她醒來?

“阿青?”紫煙見向栀青發怔,喊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向栀青回神,躲開紫煙,“我…是怎麽了嗎?”

一睜眼就看見紫煙和青妘神色緊張,卧榻的屏風後似是還站着其他一些什麽人。

紫煙道:“你夜裏不知為什麽,突然高燒,嘴裏還一直說着胡話,怎麽喊都喊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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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栀青擰眉,探了探自己的額心,她昨夜發燒了?

“我說了什麽胡話?”向栀青問。

紫煙看向青妘,青妘道:“小公主昨夜一直喚着将軍的名諱,還有一些婢聽不懂的話,婢無法,便只能請将軍過來,小公主這才消停了些。”

向栀青眉目抽了抽,她大半夜喊紫煙的名字幹什麽?

一定是她太想從夢裏出去了。

紫煙關心道:“今夜我便在這裏陪着你。”

向栀青嘴快過腦子:“不用!”

她真的很不适應此刻這麽溫柔的紫煙,這和她之前所相處的那個總是冷淡,對一切都漠然的紫煙很不一樣。

紫煙臉上很明顯露出訝異之色,她沉臉,示意讓青妘還有屏風後的人出去。

向栀青見狀,也深呼吸,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意外出現在南國,更不知道為什麽會成為南國的小公主,又或者說她的這一行為很像小說裏寫的魂穿?

但她知道,她只是向栀青,這就只是一個夢而已,不管夢裏她身份如何,她都得時刻保持清醒,不能融入其中,讓自己越陷越深。

“向栀青。”

紫煙突然出聲,打斷了向栀青的所有思路,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紫煙。

“你…剛剛喊我什麽?”

紫煙站起身,居高臨下看她,“向栀青。”

向栀青驚怔,這麽冰冷不帶任何感情喊她名字的人除了紫煙沒有其他人了。

“你是紫煙是不是?”

紫煙淡淡:“我一直都是。”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地府辦公處的魂斂師紫煙對不對?”向栀青聲音帶了些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激動。

不知不覺中,向栀青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好像對紫煙特別依賴,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确實在她自己有時不知所措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紫煙。

這一點倒是真的很像南國的阿青依賴将軍紫煙一般。

紫煙沉聲:“是,但現在我只是南國之主,一國之将的紫煙。”

向栀青不解,紫煙這句話說的雲裏霧裏,又聽到紫煙道:“向栀青,這裏現在是南國。”

“我知道啊,我們在夢裏。”向栀青解釋,“我們現在應該想辦法從夢裏出去。”

紫煙卻沉默,她突然神色悲凄目光哀痛的凝視向栀青,她靠近她,略微顫抖的手撫摸向栀青的臉頰。

“我們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向栀青瞳孔皺縮,心口驀的巨震,似是被什麽狠狠攥住痛感襲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你在說什麽?”

“阿青,我找了你好久。”紫煙将其攬入懷中,“卻沒想到你就在我身邊。”

“數百年前,阿姊就應該聽你的,這樣南國就不會……你也不會……”

向栀青聽不懂紫煙在說什麽,紫煙這是代入夢中情境太深,把自己當成了這夢中的人?

“紫煙,你看清楚,這裏是夢境!”

向栀青的記憶裏,紫煙還從未在自己面前這麽…脆弱過。

“不是,這裏是南國,我們的家。”紫煙說。

向栀青愕然:“家?”

紫煙說:“你是不是從來都不記得你自己的來處?對此也沒有任何印象。”

向栀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确實是,她不知道自己的來處,記憶裏自己就在那一處殡儀館和附近的居民區生活。

“那又如何,即便我對此沒有印象,你又是如何得知南國就是我的家,我和你是…姐妹?”

“你的雙瞳觀過去,覽未來,你每次進入夢中,都能看見別人的未來亦或者過去,而你現在所看到的就是我的過去。”紫煙說。

“你的過去?”向栀青呢喃。

“準确的來說,是你和我的過去。”紫煙又說。

向栀青覺得滑稽又可笑,這怎麽可能呢?

“紫煙,你陷入夢太深了。”向栀青還是難以相信,她掙開紫煙。

紫煙眸色黯淡,她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在殡儀館附近聚斂亡魂嗎?又在那裏碰到你。”

向栀青凝眸,她倒是想看看紫煙還能說出什麽讓她不可思議的話。

“為什麽?”

“那一帶區域,是數百年前南國的舊址。”紫煙語氣平淡,“南國國滅,數萬國民全被埋葬于此,他們的亡魂離不開這周圍,只能徘徊在此。”

“但是已經過了數百年了,朝代更疊,時代變化,這裏又豈止是南國舊址。”

“我曾于民國年間,在這裏聚斂過一亡魂,是青妘,你的婢女,探知其是南國曾經的子民,所以……”

向栀青打斷紫煙:“所以你在這裏收斂亡魂,都是為了聚集南國的子民?”

“然後将他們都安置在徊川的随緣居?”

難怪徊川會有那麽多不肯往生的孤魂,紫煙還對自己說是那些人執念太深,現在看來,執念太深的人是紫煙她自己。

“你想幹什麽?”向栀青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你想讓南國再現。”

“只有南國再現,你才會回來,不再生我的氣。”紫煙垂眸。

向栀青心口刺痛,腦海中一閃而過有身影從城牆一躍而下。

那張她一直在夢裏沒有看清的臉,原來就是她自己。

“不要!”

“阿姊錯了!”

“阿青,不要離開我!”

向栀青在紫煙的瞳孔中倒映出滿是殘血破壁的城樓,屍骸遍地,一抹青色的身影在血泊中盛開。

紫煙滿身血跡,傷痕累累,艱難的爬向那血泊中的人,聲音嘶啞到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向栀青胸口沉悶,她突然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可是過往的畫面卻不可控一幀一幀在她腦海中顯現。

“你忘記父王說的了嗎?守護好南國就好了,不要再去拓疆征伐。”

“我不去,何以立威!穩軍心,固民生。”

“可是不是只有殺伐才能……”

“這件事不用你管,你只管做好你南國的小公主。”

“阿姊,你以前最聽阿青的話,再聽這一次好不好。”

向栀青看見自己懇求紫煙,卻只換來紫煙決絕的背影。

南國本就是一小國,拓疆征伐周邊臨近小國的動靜被鄰國大國察覺,又怎麽可能讓南國發展壯大,最好就是在其襁褓中将其扼殺。

兩國之戰挑起。

紫煙回宮城的次數越來越少,向栀青每天都心驚膽戰,她驚慌害怕,日日夜夜不曾睡過一個好覺,只有在紫煙每次征戰回來,她才稍顯安心些。

這也是她為什麽會那麽黏着紫煙的原因,只有在紫煙身邊她才能安心睡着。

紫煙在,紫煙安全,她就心安。

可還是有一天,向栀青最害怕的事發生了。

南國最終寡不敵衆,邊疆失守,紫煙帶着僅存的士兵退守在南宮城門外,更甚至南國的子民為了保命顧家,動身離開了南國,投奔他國。

所有人都知道,南國命數将盡。

宮城內宮人四散逃離,向栀青身影踉踉跄跄,原本盛景的宮城已是殘垣斷壁,火光漫天。

“将軍呢?”向栀青問身邊的青妘。

青妘淚痕滿面,哽咽道:“将軍在城外召集軍隊。”

向栀青往城外的方向走去,青妘追上去,“小公主,你不能出城。”

“她為什麽不聽我的。”向栀青低聲呢喃,疾步匆匆。

在距離宮城門的廊亭下,她看見了紫煙的身影,也是神色匆匆的朝她所在的方向而來。

“阿青……”

向栀青跑上前,撲進紫煙懷裏,“不要再去了。”

“阿青,放手。”

“不要去,求你,我只剩你了,南國也只有你了。”

紫煙身後跑來一士兵,說道:“将軍,外面軍隊已召集。”

向栀青不肯松手,她不能放開紫煙,這一放她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你非要去的話,等你再回來,南國真就成了一座空城。”她乞求。

紫煙扒開向栀青死死抱着她的臂彎,她看了眼旁邊的青妘和幾個婢女。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送小公主回寝殿。”

“阿姊!”向栀青聲嘶力竭,親眼看着紫煙拿了配劍,手握長槍,出了宮門。

沉重的宮門關閉,向栀青絕望的閉上眼。

或許從這一刻,她就自己決定了自己最後一躍城牆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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