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結局

對方沉默了，它的表情帶着哀戚，但是這樣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它看了一眼斬龍獸，沉默片刻後道：“已經不是了。”

斬龍獸沒有聽懂它的話：“你說什麽？”

“我說，我已經不是什麽皇家騎士了”它平靜地說，“前面就是世界樹的核心區域，但是我不允許你們繼續前進。”

“既然你是皇家騎士，那就更沒有理由阻止我們前進了”斬龍獸沉默片刻，直覺地，它沒有問得更詳細。那仿佛已經窺探到了某人心中最隐秘的傷痛。對于斬龍獸來說，唯獨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追問的。

但是威辛那瑞在這方面知之甚少，他眨眨眼睛：“皇家騎士？”

氣氛一下子尴尬了下來。蒼沼切羽知道，那大概是因為威辛那瑞問了不應該問的事情，所以才會這樣。想要收回說過的話已經太晚了，只能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

“是神明的守護者”對方說，“我曾是滿載榮耀騎士中的一員，現在光輝殆盡，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數碼獸而已。”

榮光喪盡，它的表情帶着些許哀傷。

“那是什麽意思？”威辛那瑞問。

“世界樹在漸漸被廢棄，進化已經是無法做到的事情了，邪惡逐漸籠罩大地”它說，在憤怒了太多次，努力了太多次，卻依舊徒勞之後，它已經學會了平靜，“就算是皇家騎士，現在也只不過是一段普通的數據罷了。”

數碼獸們在數據中誕生，威辛那瑞沉默片刻，他覺得自己好像問了一個讓人很難過的問題。可是仔細想想，卻又哪裏都不明白：“世界樹廢棄是很嚴重的事情嗎？”

“也許很嚴重，也許完全沒問題”它回答，好像是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一樣，“神明大人……已經死了。”

現在的數碼世界有了新的秩序，新的規則，曾經帶給他們榮耀的一切已經毫無用處。滿載着對過去的傲慢，還有對未來的迷茫，同為皇家騎士的同伴們一個個離開，最後固執地留在這裏的只有他而已。

最後世界樹只能成為荒漠中的普通遺跡，狼狽無比。

“總不能老為了世界樹活着吧”威辛那瑞看着對方，“現在大家不也活下去了嗎？”

新的進化規則已經誕生，勉強有了雛形，拯救世界的英雄出現，邪惡即将敗退，事情并沒有它想象得那麽糟糕。可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絕對不會因為一句話而改變，它笑着看着威辛那瑞，在某種程度上，它好像并不讨厭這個少年：“不說這個了，你為什麽要來見世界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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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辛那瑞搖搖頭。他只是無意中來到了這裏而已，并沒有刻意想要去見世界樹。但是如果這麽說的話，似乎會讓眼前的人生氣。咬着手指想了好半天，威辛那瑞沉默着開口：“說不定世界樹能夠告訴我一些事情……雖然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我總覺得世界樹會知道答案。”

“世界樹是全知的”對方溫柔回答，沉默了片刻，“世上所有事情在他眼中都不是秘密，偉大的存在。但是全知跟全部了解是兩回事，那些事情用0和1排列，就算全部展示在你的面前，大概大部分人也無法了解。”

“那世界樹懂得這些事情嗎？”威辛那瑞擡頭看着對方。

對方沉默了。

“我是來請求世界樹，實現我的願望”完全不想深入了解他們的對話內容，蒼沼切羽說，“如果是世界樹，創造出數碼獸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世界樹是傳說中全知全能的存在，如果是世界樹的話，好像這種事情也并不是無法做到。最後的皇家騎士微微颔首，他像是累極了，微微合上眼。今天他已經遇到了太多事情，回憶很久之前所發生的事讓他感到疲憊。

這樣的兩個人類孩子，說真的，讓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并不讨厭。

他疲憊地合上雙眼。

“既然世界樹是這樣偉大的東西，那麽皇家騎士大概也會有很多”威辛那瑞想了一下，“就算揍也要将他們揍回來，你們曾經是同伴，不是嗎？”

威辛那瑞的話讓對方微微睜大了雙眼，但是未等威辛那瑞看清那是怎樣的表情，對方就已經轉過了身。這是在默許他們通過的意思，在往前走就能夠看到世界樹幹枯的遺骸，那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就算是廢棄的世界樹對于數碼獸來說都有着重大意義他，這本來應該是需要好好守護，不能夠讓外人看到的東西，但是此刻最後的皇家騎士卻覺得一切都沒有關系了。

在往前走是更加惡劣的環境。

斬龍獸載着威辛那瑞和蒼沼切羽一路向前飛行，見到了各種各樣的情景。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過了很短暫的時間，總之當四周的沒有了紅色的海洋，目所能及之處布滿各種各樣的怪異植物時，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株巨大樹木的遺骸。如同遨游在天空中一般，這樣的樹木使人由衷地感到畏懼，威辛那瑞從斬龍獸的背上跳下來，額頭的結晶在閃閃發光。

樹木上刻着大大小小的字跡，有的是數碼世界的語言，有的是人類世界的語言，還有的幹脆只是0和1構成的數字。這些自己的是過去發生的事情，快要死去的世界樹藏在體內的數據溢出體外，顯露在表面，對于平凡的旅者來說，這些話無異于神明給予的箴言。

“世界樹……”切羽呢喃了一句。

威辛那瑞雙眼沒有絲毫焦距，他眼前的場景宛若在夢中見到了千萬遍一樣，讓他感到非常熟悉。世界樹只剩下了毫無生機的殘骸，可是就算沒有了曾經讓人敬畏的模樣，它身上也有着足夠讓普通人靜默的力量。

為了獲得答案而來的人，還有為了實現願望而來的人注視着世界樹，而早就枯死的世界樹卻沒有辦法給他們任何答案。眼前的一切宛如海市蜃樓，就好像稍微觸碰一下就會消失一樣。

面對着眼前的神跡，威辛納瑞卻一句話都沒有辦法說出口。

這是誕生他的母體。

這也許不是真正的世界樹，也許就是神明本身，不過因為本人早就消失了的緣故，所以現在思考這些問題也毫無意義了。威辛納瑞想要說什麽，但是在那一刻他卻驚奇地發現，他自己的身體在漸漸消失，從他額頭的結晶中流淌而出的數據流向了不知名的地方，這些原本是用來做成威辛納瑞的東西。

“喂，你這個笨蛋……”年幼的蒼沼切羽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他茫然地伸出手，但是未等他将整句話說完，威辛納瑞突然茫然地擡起頭。

“沒錯，我就是個笨蛋”威辛納瑞說，他的表情稍微有點低落，“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啊，什麽魔王預備役都只是騙人的而已，魔法全能也只是因為魔法陣的發動條件早就準備好了……”

他自顧自說着，随着身體在慢慢消失，這個少年的眼睛裏滿是惶恐，可是他卻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你是我召喚來的使魔，現在我還沒有實現自己的願望，你就要擅自消失嗎？”蒼沼切羽伸出手，但是能夠觸摸到的地方都迅速崩壞成了數據。威辛納瑞茫然地看着他，最後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斬龍獸看着威辛納瑞，他做了一個類似托舉的動作，可是什麽都沒有碰到。

第一次所遇到的奇跡，最後用這樣不知所措的結局收場，斬龍獸茫然地呼喚着對方的名字：“威辛納瑞，威辛納瑞……”

但是最後這個被他當做使魔的少年還是消失了，不過這也許不是消失，如果威辛納瑞不是人類的話，在這個世界便有最後一個去處。所有生命最後都會還原成數碼蛋，或者在這之前會暫時成為資料的碎片殘留在世界中，總之真正意義上的消亡是人類世界的特權。

創始村并不算近，為了防止邪惡的敵人污染最後的淨土，創始村在非常偏僻的地方。那裏連空氣都非常純淨，空氣中迷茫着甜蜜的糖果味，河中流淌的是潔白的牛奶。

斬龍獸發現，在眼前的無數個數碼蛋中，有個蛋異常顯眼。蛋的表面畫着各種各樣的魔法陣，雖然直接放在了草地上，但是這個蛋卻不會滾來滾去，因為在蛋殼的底部伸出了一根細細長長的尾巴。

在蒼沼切羽想要走上前去取回威辛納瑞的蛋時，一個陌生的人卻攔住了他。在數碼世界中，人類是非常稀少的存在，而蒼沼切羽雖然是人類，但是對大人們卻充滿了戒備。

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情，對方遲疑了片刻——

“切羽君，這麽叫你可以嗎？”他說，“因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所以啊，只有這一次，你能夠好好聽我說嗎？”

他講了一個有些無趣的故事。

這個世界的終結是魔王肆無忌憚毀滅了世界，而在那之前當然會有勇者阻止魔王。但是勇者失敗了，他們的數據被做成了某個結晶，并且将自己重要的能量放進了結晶中。唯有世界樹可以打敗他，但是這便意味着這塊結晶的消失。

已經被做成了形似人類的少年，如果結晶消失了，這就意味着這個名為威辛納瑞的存在也會一起消失。正因為相信絕對不會有人能夠發現這一點，所以魔王才會給這個少年取了這樣的名字。

威辛納瑞凡希爾，雖然讀音上稍微有些別扭，但是魔王知道，在人類的語言中，這是幻想家的意思。

“還好有創始村這個地方……雖然這樣一來他也得救了，但是對于數碼獸們的意義不同”對方說，“收集數據複活的是熟悉的人，在創始村複活的只是相似的個體罷了，并且因為經歷不同，所以最後也有可能章程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哦，這樣你也覺得沒有關系嗎？”

蒼沼切羽罕見地遲疑了。

“沒關系！威辛納瑞就是威辛納瑞，如果威辛納瑞變成數碼蛋的話，那我也要陪他！”斬龍獸卻是立刻就給出了他的答案。他的思考方式比其他人要單純很多，也執着得多，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背棄自己認定的夥伴。

那麽，要完成這個……約定嗎？

“恩”仿佛那是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聲音，蒼沼切羽微微吐露出一個音節。

“那等你長大以後，大概可以再次看到他吧”對方說，“我養大了威辛納瑞，了解他很多事情哦，我知道他脾氣不好，也不夠聰明，身上亂七八糟的毛病很多，這樣你也想要成為他的同伴嗎？”

蒼沼切羽沉默了片刻。

“不是同伴”他說，“是什麽不重要，反正……總能再次見面的。”

——

威辛納瑞走在空曠的商業街上，發現四周沒有人，他偷偷把尾巴伸出來。但是他尚未完全放松下來，就察覺到有人一把扯住了他的尾巴。會這麽做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會痛的！我要跟你決鬥！”

“原來你迫不及待想要挨揍啊”蒼沼切羽說，“只是帶你來人類世界玩一次而已，我是不在乎人類世界被破壞什麽的……但是如果你亂跑的話，我就剁你的尾巴哦。”

雖然被這麽威脅過很多次，并且每一次切羽威脅他的話都沒有真的實現，但是顯然威辛納瑞當真了。他氣沖沖地想要說什麽，聽到了小龍獸在角落裏弱聲弱氣地說了一些勸解他們的話，威辛納瑞反而更加生氣了——

“反正不管怎麽說，這次的我絕對要打敗你！”

來人類世界的旅行依舊是以一團亂麻而結束。但是即使是這樣，這依舊是很讓人愉快的旅程。

蒼沼切羽夢到了幼年時遇見的那個使魔，醒過來卻發現威辛納瑞拿着筆好像想要在他的臉上寫字。兩個人鬧成一團的時候，他忽然間想到了幼年時思考過的一件事。

——啊，這下放心了呢。因為最後的結果，果然是完美無缺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想看番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