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欲望

“阿昀, 你沒事吧?”柳青竹輕蹙細眉,看了眼季昀,又看了眼郁唯一, 若有所思。

季昀緩緩搖頭,朝柳青竹微微一笑, 以此掩飾自己剛才的異樣, 努力心平氣和地用手語問郁唯一:“有看到合适的嗎?”

“我看每個都特別漂亮,分不出哪個合适, 藝術上的品鑒還是得你來, 你覺得哪個合适就選哪個。”郁唯一不動聲色地又誇了下作品主人。

——“小綿羊聽到我這麽誇他師姐, 肯定會高興。”

——“美人師姐聽我這麽誇她, 對我的印象應該也會好一些。”

季昀不再看郁唯一,轉向柳青竹, 指了指那尊被命為“祈禱”的雕塑:“就要這尊。”

他打算速戰速決, 再繼續待下去,郁唯一大概就會給他和柳青竹編出一個宏大凄美的前情故事來。

他受不起!

柳青竹微怔,瞬間看出季昀想快速交易完離開的那種迫切, 她眸底掠過一抹黯然,望向郁唯一, 笑道:“郁小姐還沒仔細看過呢。”

“他做主就是。”郁唯一這句話只是為了承接她上一句“你覺得哪個合适就選哪個”,沒別的意思, 但落在柳青竹的耳朵, 自然多了其他意思。

她不再多說什麽,默默轉身将那尊雕塑用專業的工具包起來,郁唯一現在也不敢提讓季昀挑一個自己喜歡的買回去了,這不是往人家心口戳刀子嗎。

正想着要怎麽跟小綿羊打聽他和柳青竹相關的事,季昀突然把手機屏幕又遞到眼前, 她看到上面寫着:“我和柳師姐沒有任何私人關系!”

啊?

郁唯一一驚之下擡眸,正撞進季昀深邃的墨瞳。

——“哎喲喂,原來不是前女友,我自己吓自己。”

——“等等……我這正猜他倆關系呢,小綿羊居然就解釋和美人師姐沒有關系,哈哈哈哈……難道這就是夫妻之間的心靈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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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收回手機,略顯冷峻的神色重新變得柔和。

——“也許是我的眼神表達的意思太過露骨,讓小綿羊看出我在想什麽,這才解釋。”

——“小綿羊不會以為我在吃醋吧……啧,我這分明是欣慰啊,美人師姐要真是你的前女友,你可就太棒了!”

——“結果居然不是,小綿羊你不行啊。”

季昀臉上的柔和瞬間消失,暫時絕交身旁的人,他大步走身柳青竹,詢問“祈禱”的價格,柳青竹說完價格後,季昀輕輕搖頭,認真手語:“師姐不用打折。”

他特意把“師姐”的手語做出來。

“這不是打折,”柳青竹輕掩紅唇,雙眸微彎,“這是友情價。”

“她有錢。”季昀酷酷地指向跟上來的郁唯一,說了句讓兩人都意外的話。

柳青竹印象中的季昀看似沉默安靜,實則無欲無求,而無欲無求的人通常也代表着無情,對身外之事漠視。

季昀雖然身體不好,不會說話,但他有一張招人的臉,大學期間年年被評為校草,多少女生對這位病美人生起愛慕之心,向他表白送情書的絡繹不決。

然而女生們的表白,會在他安靜到幾乎茫然的注視下铩羽而歸。

那時學校有貼子專門有女生讨論向季昀表白的心得,一致得出:對季昀表白,仿佛是玷污了他似的。

慢慢的,沒有女生再敢表白了,也沒人送情書了。

于是,季昀成了女生們心中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的存在。

……

柳青竹從來沒見過季昀這樣近乎活潑的一面,這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孩子氣,還有他先前莫名的生氣……他的這些變化,顯然是郁唯一帶來的。

郁唯一可以調動他的情緒,光是這一點便可以看出,他在意她。

不在意那個人的話,又怎麽會因為她而讓自己的情緒出現變化呢?

柳青竹原想自欺欺人,連聽他承認郁唯一是他女朋友的勇氣都沒有,可兩人之間的互動,已經給了她答案。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想起自己因為幾天前季昀聯系她時的喜悅,以及今晚知道他要過來,特意把其他人遣走,換了自己最喜歡的一件旗袍,哪怕知道他眼中并不會有自己的存在,但她還是近乎奢望地想着,至少能讓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

卻終究是妄念。

暗戀真是太苦了。

将內心苦澀的思緒壓下,柳青竹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季昀身上,毫無異常地輕笑兩聲,抱起裝好的雕塑放在桌上,流轉的眸光望向郁唯一:“有錢也不能阻擋我友情價賣出,我可沒有坑熟人的習慣……”

她說着拿起手機,匆匆接了個電話,那邊似乎說了很急的事,她臉色微變,道:“好的,我馬上過來。”

主人有急事,郁唯一和季昀也就不再耽擱,快速交易完就離開了。

郁唯一透過後視鏡,看到美人師姐默默站在工作室門口目送他們的車離開,她嘆了口氣,收回目光,偏頭去看開車的季昀。

她發現小綿羊真的完全沒有察覺到柳青竹對他的心思。

估計也是柳青竹表現得太內斂了,直男确實很難察覺。

她莫名有些唏噓,有種磕cp結果發現自己完全磕錯了的寂寞感。

“剛剛柳師姐悄悄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和你怎麽認識的。”郁唯一覺得現下正是詢問女配和季昀結婚原因的好機會,“老公,你說說呗。”

季昀皺眉看了她一眼,然後不高興地搖了搖頭。

???

這是拒絕?

——“還問我怎麽認識的?她是想氣死我嗎!”

——“我是不是應該教訓一下她!”

郁唯一眼前立刻“看”到一個畫面:

她抵牆而站,一副被罰站的樣子,然後季昀走了過來,手裏拿着一根戒尺,威嚴地望着郁唯一:“伸手。”

她非常聽話,可憐巴巴地把手伸出去,季昀就用手裏的戒尺開始啪啪打她手心,邊打邊說:“以後還氣不氣我了?”

郁唯一眼淚汪汪:“不、不氣了。”

季昀停下戒尺:“疼不疼?”

郁唯一嗚嗚嗚嗚:“疼。”

“疼才能讓你記住。”季昀依舊沉着臉,“我現在還是很生氣。”

郁唯一眼巴巴的:“那你要怎樣才不生氣嘛。”

季昀冷哼:“你自己知道。”

郁唯一“哦”了一聲,忽然踮起腳尖,雙手攬住季昀脖子,吻住他的唇。

畫面突然消失。

郁唯一:“???”

郁唯一:“!!!”

郁唯一:“……”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季昀的側臉。

為什麽在他的腦補裏,自己表現得都像個色中餓狼一樣……

她是給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郁唯一默默縮進座位。

果然,那晚小綿羊的“主動獻身”,是以為她想要,礙于他們的夫妻關系,迫于責任才做出的無奈舉動。

她開始考慮要不要撤掉晚安吻這個項目。

然而只有這種程度的親密接觸才能清除他體內的郁氣值,擁抱拉手手都沒用啊。

晚安吻是最輕度的親密了。

或者告訴季昀,和他親密接觸可以清除他的郁氣值,并不是她故意占他便宜?

問題是怎麽解釋。

郁氣值這個玩意兒他又看不到,他肯定會以為她故意編這個理由,只是為了能和他親密。

郁唯一頭疼了。

發現郁唯一安靜得過分的季昀終于沒忍住,在紅燈停車的時候,将目光轉向右側。

難道她并不相信他的解釋,依舊一廂情願地認為他和柳青竹有關系?

季昀覺得以她的腦回路,說不定真是這樣。

他有點煩躁。

要怎樣做才能讓她相信,他和柳青竹什麽都沒有。

等等……

他有些恍然。

我為什麽要讓她相信?

我為什麽要那麽在意她的想法?

季昀努力克制住心裏湧出的莫名沖動,想起郁唯一剛才讓他說說他們是怎麽認識的,相關記憶不由自主浮現,一瞬間,他心裏的躁動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撫平了。

随着季昀記憶的浮現,郁唯一自然同步觀看到。

女配和季昀的認識,源自季母的安排,季母的意思是他老大不小了,一直沒有女朋友,就算他身體不好有殘缺,好歹是季家的二少爺,總不能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

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是別想了,普通女人還是可以的。

這是當媽的對兒子的好意。

至于季母怎麽選上的女配,季昀不知道,他第一次和女配見面,是在民政局。

從見到女配第一眼,季昀就知道她嫌棄他,卻礙于某些原因不得不與他結婚。

女配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我雖然出身不好,但以我的容貌,想要找更好的完全沒問題。而你是個啞巴,還活不了太久,怎麽想都是我吃虧,我說得沒錯吧。”

季昀沒想到她說得這麽坦然,且她說得确實有道理,遂點了點頭。

“結婚後,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能幹涉,我知道你獨自在外居住,但我不會和你住一起,你要想辦法讓我住在大宅……還有,我沒錢了你也得給我。”

季昀誠實表示自己沒什麽錢,女配當然不相信,不過後來應該發現他所言不虛——他這個季家二少爺名不符實。

這就是季昀和女配相識并結婚的過程。

領證的第一天,在季母不容置疑地要求下,季昀和女配住進大宅的卧室,女配毫無預兆地發火,并把火撒在季昀身上,她故意稱有東西落在陽臺,讓季昀去拿,然後趁機把季昀鎖在了陽臺。

……

季昀的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

郁唯一胸口一滞。

寒冬臘月,暖氣又到不了陽臺,正常人都會受不了,何況小綿羊這樣的身體?

再有女配故意潑熱湯在季昀身上……

僅僅回憶起的兩件事,就足夠怵目驚心。

郁唯一倏然擡頭,正好與季昀的視線對上,她脫口而出:“要不你打我幾下出氣吧!”

“!”季昀一驚,繼而掠過一抹心虛。

他才想過要教訓她,用戒尺打她手心,還……

轉眼她就讓他打她……

好在亮起的綠燈拯救了他,他連忙啓動車子,專注前方道路。

然而郁唯一鐵了心想讓季昀出氣,決定成全他腦補的教訓,路過一個文具店,她讓季昀停車,此刻季昀已然平心靜氣,雖然不解,卻也停了車。

郁唯一咚咚跑進文具店,買了一把厚厚的戒尺,返回車上,雙手将戒尺遞過去。

……?!

季昀表情呆滞,思緒紛亂,手卻相當爽快地背叛了他的意志,接過了戒尺。

“來吧。。”

郁唯一伸出左手,手心朝上。

勇敢一一,不怕挨打!

握着戒尺的季昀愣愣看着她白皙細嫩的掌心,然後移向她的眼睛。

突然:

——“……你能聽到我說話?”

郁唯一沒有反應,眼睫毛都沒顫一下。

——“果然是巧合,她怎麽可能知道我在想什麽。”

季昀松了口氣,剛才的一瞬間,他想起自己能聽到郁唯一的心音,某個念頭突兀冒出:會不會她也能聽到自己的心音?

所以才想試探。

——“既然她這麽誠心誠意地要求我教訓她,那我應該大發慈悲地成全她……”

——“把她打哭怎麽樣?”

季昀呼吸莫名屏住,仔細注意郁唯一,不放過她任何表情——他潛意識的還在試探,故意這麽想。

小綿羊,就你這演技還想騙過我? 

郁唯一轉瞬換上英勇就義的表情,閉上眼睛,铿锵有力地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開始吧,只要能讓老公出氣,我不怕疼的!”

她就不信小綿羊真能把她打哭。

他最多打兩下。

季昀凝視着她故作不怕的樣子,羽翅般的濃睫輕輕顫動,在眼下投出漂亮的陰影,再往下是秀氣的鼻峰,以及輕霧般柔軟的紅唇……

他咽了咽突然幹澀的喉嚨。

仿佛被魔鬼誘惑,季昀忽然低頭,一點一點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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