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Quinn,能調取現場監控畫面嗎?” 我問。
Quinn 很快給出答複:“可以。”
“你找人,我和林敘繼續盯着拍賣。”
“好。”
拍賣會已經接近尾聲,宴會現場的氣氛仍舊輕松愉悅,并無異常。
就在這時,我突然意識到一件被忽略的事:
藍鯨作為 TCO 首領,就算心血來潮微服私訪,也不可能獨身前往,把自己放在随時會被識破身份的危險境地中。
而宴會現場的安保實在說不上嚴格,我也并沒有發現裝配槍械的舉止異常的人。
我不認為是自己變得遲鈍或大意了,唯一的解釋是這就是一場普通的拍賣會,沒有埋伏,沒有陷阱,沒有蹊跷。
藍鯨謹慎了這麽多年,有可能主動把自己送到國安局眼前嗎?
如果他真的在這裏,他确保自身安全的底氣從何而來?
我終于開始正視裴昀的阻攔。
但事已至此,別說他沒有權利越過安全局和調查局的聯合高層插手這次行動,就算他有,我也不可能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收手。
我一定要看看藍鯨的真面目。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Quinn 那邊卻出了問題。
“基本可以鎖定三個目标,還有一個在監控裏找不到。”
“哪個?”——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已經有了猜想。
“信息素為苦艾酒的 28 歲男性 alpha。”
果然。
我沒辦法再欺騙自己這也許是個巧合了。
到這一刻,我心裏最後的期冀已經從 “段翊不在這裏” 變成了“段翊不是藍鯨”。
“盯緊另外三個,有什麽異動随時告訴我。” 我對 Quinn 說。
“ok。”
話音剛落,只聽臺上司儀款款道:“接下來為大家展示的是今晚最後一件拍品,來自後印象主義畫家塞尚的名作,《貝西的塞納河》。” !?
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快?
我擡眼看過去,那幅油畫放在玻璃展櫃裏,在水晶燈下閃動着光輝。臺下的驚嘆聲不絕于耳,不少人為此戴上了眼鏡。
——藍鯨真的會選擇這麽高調的方式嗎?
在我思考的時候,司儀已經将畫作的前世今生介紹完畢,沒有任何拖沓地進入了拍賣環節。
看得出來現場很多人都是專門為這幅畫而來,舉牌快得讓人眼花缭亂。
一千萬。
三千萬。
五千萬。
八千萬。
……
很快毫無懸念地邁過了一億門檻。
過億之後,競争者一下子少了很多,我左右觀察着那些舉牌的人,四名 sss 級 alpha 中的兩個也在其中,但沒有那名苦艾酒。
或許是我多慮了,藍鯨其實是在他們兩人之中……
競價漸漸慢了下來,過了十分鐘左右,價格艱難躍過一億五千萬,兩名 sss 級 alpha 中的一個已經退出競争,只剩另一個信息素為杏仁的男性 alpha 還在競拍。
那人西裝革履,體格适中,坐在我和林敘左前方不遠處。
林敘也正緊盯着他。
我暗暗把右手按在腰間別着的槍上,做了一個深呼吸,“準備行……”
“兩億,一千七百萬。” 一個沉穩淡漠的男聲打斷我的話。
我腦袋裏轟的一聲,猛地轉過頭,看見二樓扶梯旁一個修長冷峻的身影,從容不迫地俯瞰着整個會場。
他戴着黑色的金屬止咬器,眉眼隐藏在陰影中,整張臉都是模糊的。
但我還是認出了他。
仿佛有所感應般,他微微低頭,視線與我相交。在那一刻,我不可控制地渾身發抖,甚至眼眶一熱,差點起身沖過去。
全世界的聲音和景象都消失了,只剩視線盡頭的段翊和我隔着人群相望。
他輕輕勾唇,就像從來不曾離開過那樣,在某個任務結束的普通夜晚,對我說:“小遲,我回來了。”
拍賣臺上,兩億一千七百萬的離譜高價擊退了所有競争者,三次問詢之後,銅錘不輕不重地落下,宣告了臺上名畫的歸屬。
我強忍住顫抖的手,閉了閉眼說:“行動。”
啪的一聲,現場所有燈光熄滅,是 Quinn 入侵了電路系統,我和林敘必須要在緊急供電設備啓動前抓捕藍鯨。
不,抓捕…… 段翊。
林敘已經撐着桌子躍起,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穿過黑暗奔向二樓扶梯。我從另一邊包抄過去,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夜間視力明明很好,現在卻在行進過程中感到眼前一陣陣地模糊不清。
現場因為斷電陷入短暫混亂,所有安保力量第一時間集中到臺上那幅價值連城的名畫上,沒有人注意到後面無人的角落。
我沒有忘記今天的首要任務——拿到藍鯨身上的卧底名單芯片。
視線盡頭的模糊人影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好像在等我過去一樣。
對藍鯨的憎惡,對 TCO 的恨和恐懼,對段翊的愧疚和懷念,在這一刻幾乎要沖垮我身體的堤防。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段翊的名字,卻在越來越靠近的過程中一步步走向崩潰的邊緣。
為什麽……
為什麽假死,為什麽騙我,為什麽消失兩年之後用這種方式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我抽出匕首,在距離人影兩步外揮向他的喉嚨。
耳機裏 Quinn 語速極快:
“緊急供電設備一分鐘後啓動。”
“芯片在藍鯨脖子上那枚方形金屬吊墜裏。”
“不要戀戰,拿到芯片再說。”
……
眼前人不緊不慢地堪堪避過,擦身而過的瞬間,我聽到他說:“小遲,好久不見。”
我攥緊匕首,回身再次刺向他,一招一式直取要害。
我告訴自己,他不是段翊,他是藍鯨。
“啧,” 他似是不滿,“怎麽還是這麽兇。”
段翊從小陪我訓練,我的招數他再清楚不過。在這場對峙中,我勝算極低。
偏偏本該來支援的林敘在中途被人纏住,看輪廓像是那名信息素為杏仁的 sss 級 alpha,沒猜錯的話,他是藍鯨帶來的的煙霧彈。
段翊依舊只退避而不還手。
“你沒有話要問我嗎?” 他問。
“沒有。” 匕首在黑暗中閃出寒光,“我和藍鯨沒什麽好說的。”
“小遲一點都沒變。” 段翊竟然笑了,“可是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沒必要。”
說話的同時,他終于舍得還手,但沒有用武器。
我感到一絲被輕視的不悅,下手愈發狠決。
打鬥之中,我看見他頸邊露出一截細細的銀色鏈條,下端藏在衣服裏,想必就是我要找的那枚芯片。
我将匕首換到左手,揮向他的脖頸。
不出所料他偏頭躲開,刀尖不偏不倚挑起衣領下藏着的項鏈,銀光一晃,我伸出右手去奪。
段翊反應極快,立馬向後退去,我眼睜睜看着那枚薄薄的金屬片擦着我的指縫滑走。
他擡手握住吊墜,意味深長地看着我:“你想要這個?”
我沒有回答。
他微微一笑:“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要?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麽我沒有給你?”
提起從前讓我更加煩躁,我咬牙冷冷看着他,說:“我想要藍鯨的命。”
段翊愣了一下,卻沒有生氣:“這個也可以給你,不過不是時候。”
“這個不需要你給。” 我掏出手槍,“我自己來拿。”
“小遲。” 他似是無奈,“你永遠這麽沖動。”
耳機裏 Quinn 的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我反應過來,只聽到拉長的忙音。
正懷疑是不是又是裴昀任性地破壞了通訊系統,整個會場的供電設備突然重新開始運作,一束刺眼追光從段翊身後直直打向我的臉,我不得不出于生理本能眯起了眼睛。
與此同時,耳機裏傳出一個威嚴沉穩,不容抗拒的聲音:“潛入 TCO,等待指令。”
再接着,我身上所有屬于特別行動處的設備全都瞬間自毀,包括通訊器,監聽器,定位芯片,針孔攝像頭,還有手機。
我成了人群中的一座孤島。
段翊的聲音近在耳畔:“和我走吧,去看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