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陳跡

周軍先是一愣,随後笑了出來:“你這經紀人做的好好的,怎麽突然想着要跳槽?”

Fed一笑,伸手撩了撩頭發,淡淡地說:“我這不是想回歸老本行麽。”

周軍斜眼打量了一下他,皺眉道:“開玩笑的吧?你該不會是因為感情受挫吧……”

“別三句話不離這的,這麽大的事我能拿來亂開玩笑麽?”Fed笑着橫了他一眼,“你快考慮一下,給我答複啊!”

“這還用考慮?如果真是這樣,我倒該求之不得。”周軍腦中立刻出現了一架天平杠杆,一面是入股新利之後的滾滾紅利,一面是脖子上挂着“營銷總監”的小牌子的Fed。自己這邊人財兩得,顯然這天平幾乎是一邊倒的。于是,他在極短的時間得出了“這是個絕對劃算的交易”的結論,連猶豫都沒有,就直接點了頭。也許換做平時,遇到這種低風險的事,他還得想想會不會是圈套之類的,但他可以感覺得到,雖然Fed表現得不太願意和自己談論那個話題,但急于想要在自己的自己這邊找到個職位,似乎是為了逃開什麽。

應該,就是自己“三句話不離”的那個了。

不過也好。如果Fed加盟到自己這邊,以他在大學時期叱咤風雨的架勢以及自己素來對他能力的了解來看,絕對是一個得力的助手。他相信,這個“營銷總監”的籌碼,不光是自己,上頭也是不會吝惜的。

“行。你如果能把這事兒敲定,老爹那邊交給我就行了。”Fed聽了露出一個滿意而燦爛微笑,一臉輕松地說。

但周軍瞅了瞅他,卻覺得這表情似乎過于輕松和惬意了,讓人覺得有些別扭。剛準備調侃他幾句,卻聽到一段悲哀得有些凄涼的旋律,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周軍是個心思細密之人,在生意場上,他也是以這一點見長,注意到許多競争對手忽略的問題,所以很多時候能夠拔得頭籌。這段旋律在他聽來,就仿佛是有顏色的,而且是無邊深邃的黑暗色澤,如同潮水一般鋪天蓋地地襲來。

然後他意外地發現,在自己看來嘻嘻哈哈而且少根筋的Fed應聲掏出了手機,聲音逃離了口袋的遮蓋,立刻又顯得大了幾分。

這居然是他的手機鈴聲。

“怎麽是他?”Fed把手機拿在手裏,瞥了一眼來電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嘟囔了一聲才接通放在耳邊,“喂?幹什麽?”

“Hi,聽說你們到米蘭了?住哪裏呀,我來瞧瞧怎麽樣?”

“你……回國了?”Fed先是一愣,然後沉了沉面色,“你怎麽知道我們在米蘭的?”

“呃……”那邊頓了一下,打哈哈道,“哈哈……你可以當做是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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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想也知道是誰告訴你的。”Fed挑了挑眉,身子放松下來,一只手随意搭在在車窗邊。老實說,對于Solomon這種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到處湊熱鬧卻又莫名紅到發紫的人,他一直覺得很無語。頓了頓,剛想說句“沒什麽事兒你來湊熱鬧幹嘛”把他打發掉算了,但還沒開口,對方倒是先說話了。而且話一出口,Fed立刻就收回了原本的話。

“對了,”Solomon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語氣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起來,林銳還在這裏呆過一兩年呢。”

“嗯,”Fed愣了一愣,說,“好像……确實是的。”

“不過……”Solomon聲音放緩了一點,好像是在思考什麽,忽然又說,“可惜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他好像不太記得了呢。還曾經向我打聽,跟我說他失憶了來着,聽着挺玄乎。”

“什麽?”Fed心裏一下子緊了緊,不覺脫口問出。瞥了瞥一旁開着車的周軍,雖然似乎沒有在意自己在說什麽的樣子,但是這件事無論怎麽說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Fed頓了頓,才又對Solomon說,“那個……我現在在外面有點事,不太方便。等下再聯系你吧。”

“OK。”Solomon也不在意,輕松回應道。

挂了電話,Fed沉默地望着窗外,心裏卻怎麽也無法平靜。雖然自己早就知道,林銳曾經在意大利在米蘭呆過兩年,并且回來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但這兩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他整個人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這件事,對自己而言一直是個謎。但如今,因為Solonom的話,這一切在自己心頭似乎又加重了一層神秘感。

林銳自己也不記得在這裏發生過的事?難道說,他是遇到了車禍一類的事故後失憶,所以才會性情大變?

只是……Fed依舊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加上忽地又想起自己前段時間找記者大叔調查的那個關于“姚啓”的事,這一切都好像是散不去的重重濃霧,籠罩在自己心頭。Fed忽然有點煩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麽理由,值得這樣去關注林銳已經逝去了的過往。

但是他心裏也很清楚,正因為是林銳……自己才無法做到袖手旁觀,哪怕這個人這整件事,和自己就快要斷了任何的關系。

也許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許多事明知道是錯的,卻還要執着還要義無反顧下去。

————————

街邊一家普通的酒吧裏,Fed和Solomon相對而坐。

“看來這邊風土人情什麽的果真是大不一樣。”Fed瞥了一眼吧臺上兩個肆無忌憚熱吻的男人,随口調侃了一句,又把目光移回對面人的臉上。

“Gay在這邊再正常不過了,”Solomon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懶懶地笑道,“我不就是在這裏熏陶出來的麽?”

Fed好歹在美國也混了那麽久,這種事其實也沒少見過,自然也不會不知道東西方文化在這方面的詫異。剛才那話充其量也只是随口說說而已,沒什麽實際含義,也不代表真的感慨。不過聽到Solomon這大言不慚的回答,他的嘴角還是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說:“确實,只可惜這邊并不鼓勵計劃生育,否則你真的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了。不過……”話已經說到這裏,Fed頓了頓,還是不由得感慨道,“只可惜Linda這樣一心吊死在你這顆樹上,還真是……”

Solomon聽到之後卻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輕一笑,拿起桌上的朗姆酒喝了一口,動作之間居然有種不經意地優雅。

Fed突然覺得他淡淡的表情裏面似乎有種無法形容的神色,但這種感覺也只是一念之間而已。因為很快Solomon就懶懶一笑,說:“Fed同學,在感慨我的事情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把自己的問題處理好?”

Fed一愣,知道Solomon指的是什麽。挑起嘴角有些解嘲地笑了笑,說:“早就解決了……我找你,只是因為好奇而已。”

“是麽。”Solomon淡淡地瞥了瞥Fed,“退出?”

Fed聽到之後擡頭看着Solomon,慢慢地點了點頭。

Solomon一笑,說:“說放棄就放棄?真不知道該說你夠爺們還是太孬。”

“啥?”Fed一皺眉,似乎沒太明白Solomon話中的意思。

“沒事。”後者卻聳聳肩,很快轉了話題,“你不是來向我打聽事的麽,趕快進入正題好了。”

大概是沒能跟上Solomon如此迅速的話題轉換能力,Fed呆了一下才适應過來。也沒有再追究之前的話,倒也直接就切入了主題:“那天你說林銳失憶,是怎麽回事?”

Solomon大致告訴了Fed之前林銳單獨找他的事,并且沒有略去後來仲源“英雄救美”的戲份。

但Fed似乎并沒有在意他可以留下的這個部分,只是問:“那麽,你所知道的,他在意大利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在我看來,根本沒啥了不起的事。”Solomon随口說完,又覺得好像沒什麽說服力。歪着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也就是把咱們那個訓練班所有的Gay都拒絕了1到2次吧。”

“啊?”Fed瞅着Solomon老不正經的模樣,覺得這話的可信度是在值得商榷,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不滿地說,“把正事說完了再開玩笑行不?”

“這就是事實啊。”Solomon不以為然地松了聳肩,“我還是保守估計,至少我自己約了他至少5次,一次都沒成功。”邊說還邊嘆了口氣,做出很沉痛很遺憾的樣子。

“這……”Fed一下子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只能滿臉疑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那小子長得不錯,人又和泛開朗,沒兩天就和所有人混熟了,而且班裏幾乎沒人不喜歡他的。”Solomon又啜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笑道,“加上東方美人在這裏本來就是稀有物種,所以當時連女班的model都有不少萌上他了的。只可惜他雖然和善,卻從來不跟別人太過親近,party什麽的根本不參加,無論是男的女的,追他的也一律被拒絕。”

“是麽。”Fed聽到林銳如此受歡迎的過往,心裏感覺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過了一下才說,“不過我覺得聽你說的,還真不太像林銳。”

“我也這麽覺得。”Solomon點點頭,“這一次去中國,看到他的性格轉變倒讓我大吃了一驚。而且,最讓我奇怪的是,他好像真的不認識我了。”

“會不會是因為遇到車禍之類的事故,所以失憶了?”Fed猶豫了一下問道。

“誰知道呢?那個訓練課我上到一半就被弄到巴黎時裝周去了,所以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太多。”Solomon聳了聳肩,“其實這事你應該親口問他,這樣來得最快。”

“他好像不太願意提這段事情。給我的感覺,就好像這是一段很痛苦的經歷一樣……”Fed搖搖頭,“大概是因為這樣,我才特別想要了解吧。”

“為什麽?”Solomon看了看Fed有些深沉的神色,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頓住。

Fed猶豫了一下,才慢慢開口說:“你覺得,是什麽樣的痛苦,才會讓一個人走上依賴毒品的道路?”

Solomon一驚,過了一會兒才說:“難道,林銳他……”

Fed點點頭,說:“我們這次來,就是希望能在這裏幫他戒掉。”

“難怪你們提前大半年就跑到這裏來了,”Solomon恍然大悟道,又看着Fed笑道,“不過,這算是爆炸性新聞了吧。為什麽告訴我?”

“因為目前在我認識的人中,只有你在兩年前在這裏跟林銳打過交道,所以能幫我查到我想知道的,”Fed笑了笑說,“所以我覺得也沒必要隐瞞什麽。”

“你怎麽能肯定我會幫你?”Solomon微微眯起了眼問道。

“任何條件我都會答應你。”Fed回答得很幹脆。

Solomon忽然想起林銳曾經也是這麽說的,不由得玩味地笑了笑,反而把身子往後一靠,說:“好,我會幫你。”頓了頓又笑着補充道,“而且,不要任何條件。”

“你确定?”這着實讓Fed有些意外了,他皺着眉盯着Solomon看了半天,才問出這三個字來。

“當然。”

“那……”Fed雖然依舊有些懷疑和不解,但也不願意執着下去,只是站起身來,說,“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走出兩步之後又說,“如果你想要什麽條件的話,什麽時候跟我說都行,我一定會盡力滿足你的。”

“OK。”Solomon輕描淡寫地朝他揮了揮手。

直到看着Fed走出了門,他整個人才真正徹底地放松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氣,軟軟地靠在椅背上。

伸手握住了胸口一直挂着的吊牌。吊牌露在外面的一面是個沒有規則的圖案,看起來就想是随身的裝飾品一樣,但是裏側,最緊地密貼着皮膚貼着心口的部分,Solomon知道,那是一個女人的照片。

一個已經死去了的女人的照片。

“Serena,”Solomon微微用力握緊吊牌,放在唇邊的位置,一個人望着遠處喃喃自語,“你說,我做這些,足以彌補當年的過失了麽?如果是的,就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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