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顧瑜開心地在小青桐的臉蛋上叭叭親了兩口,“姐姐終于可以去賺銀子了,桐桐你開不開心?”

還沒成親,自然還不能稱為嫂子,只能先做他的姐姐。

顧瑜的開心還沒有半盞茶的功夫,她忽然想到,自己出去做活了,韓青梧跟着先生學習,那誰來照顧小青桐?

可若是自己不去賺銀子,家裏沒有進項啊!

“小桐桐,你說怎麽辦才好呢?”顧瑜将韓青桐放到小床上,讓他的兩只小手握住自己的食指,輕輕搖了搖,“姐姐得去賺銀子,可是你怎麽辦呢?”

“啊噗,噗噗……”

韓青桐才兩個月,當然不會回答她,聽了她的話後,他嘴裏噗噗吐着口水,然後,就見他墊着的尿布,慢慢地濡濕了。

“哎呀桐桐,你怎麽又尿了!”

“噗~~噗噗~”

也許是顧瑜的語氣愉悅了韓青桐,他開心地咿咿呀呀地吐起泡泡來。

如此可愛的韓青桐,顧瑜連句重話都不舍得說,點點他的小鼻尖,嗔怪道:“你呀,小調皮蛋!”她将濕了的尿布拿出來,又用幹爽的布巾給他擦了擦,“也不能怪你,姐姐想事情忘記給你把噓噓了,是姐姐不對是不是?”

“噗……噗噗!”

“你乖乖躺好,姐姐幫你換個幹淨的。”

待顧瑜給韓青桐換上幹淨的尿布,又将髒了的尿布洗好晾好,将桌子收拾幹淨,已經日上三竿了。

“走喽,曬太陽去!”她抱着韓青桐走出屋子。

韓家在側門小回廊的天井,日照較為豐沛的地方,種了幾盆顏色鮮豔的菊花,每當太陽照射過來時,這一隅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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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漂亮嗎?”顧瑜抱着他,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花瓣,“這是菊花。”

“噗……”

“它是橙黃顏色的,這是葉子,綠色的。”

顧瑜每天都會抱着他出來曬曬太陽,看見什麽都告訴他,小青桐好像也能聽懂似的,每當這個時候都特別的乖巧,黑亮的眸子牢牢的盯着她的手指。

這裏與外街僅僅一牆之隔。

街道上往來的行人說話聲,小販的吆喝聲,顧瑜能聽的清清楚楚,外面的喧鬧更加顯得院子裏的冷清與安靜。

“桐桐,姐姐帶你看看外面好嗎?外面有好多人,還有馬。馬呢,很高大,能帶我們去很遠很遠地方的。想不想看?”

韓青桐只會發出“噗噗”的聲音。

顧瑜就當他答應了。

于是回屋給韓青桐拿了一件小披風,帶他出了韓家。

韓家在惠州城北,剛落府的時候這裏人煙稀少,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再加上有飄香酒和碧瑤青的聲名遠播,這裏愈發熱鬧起來,街道兩旁的商鋪行人如織,最為熱鬧的一家,便是韓家斜對面,隔了一個街口的飄香酒鋪。

從早開始就有人開始排着長隊沽酒,就是希望能在中午喝上兩口。

顧瑜抱着韓青桐,也不敢走遠,就在家附近來回逛了逛。

街上兩邊都是相熟的街坊,雖然顧瑜難得出門,他們也沒見過她幾次,卻也是認得的。韓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家裏大人都沒了,現在她這樣抱着韓青桐在街上逛着,這些街坊在招呼客人的間隙,眼睛還不忘盯着她,好像生怕她把韓青桐給拐跑了似的。

顧瑜也懶得理會那些目光,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飄香酒鋪裏。

飄香酒鋪的東家杜有源,是個地地道道的北方漢子,祖上就是釀酒的,原本生活富足無憂。

十四年前,北邊的烏斯臧入侵大銘,杜有源的家就在烏斯臧與大銘的邊界,他的父母兄弟全部都死在那場戰事中,只有他帶着妻子和剛剛出世的兒子逃了出來。

在逃難的路上,他的妻子因為産後體虛,又奔波勞累,最終還是沒有堅持到惠州城。

他剛進城時無依無靠,帶着剛剛出世的孩子,又要賺銀子吃飯,多苦多難自是不用多說,好在熬過來了。

杜惟一天天長大,他也有了幫手,可他不想兒子今後也同他一般,一輩子就困在這小小的酒鋪裏,于是給杜惟請先生,讓他好好讀書。

杜惟進了學堂,杜有源又一人守着鋪子。

他沽酒,收錢,再沽酒,再收錢。

從巳時開鋪直到現在接近午時,手上未停。

酒鋪門口的隊伍已經排到街尾了。

杜有源手上動作着,心裏想的卻是後面酒窖裏的酒糟還得再去翻攪幾次,如此方能釀的均勻,過了時辰味道就差了啊!

可還有那麽多人等着沽酒,脫不開身。

必須要請個夥計了!

原來他也請過夥計,來的人不是好吃懶做,就是偷奸耍滑,想方設法地要從他這裏盜走十裏飄香的方子。

好夥計難尋啊!

顧瑜抱着韓青桐在街口,遠遠地望着飄香酒鋪,這樣站了快一個時辰。

待到午時,她抱着韓青桐回了家,給他把了噓噓,喂了羊乳,自己抽空吃了些早上剩下的小包子,待韓青桐睡着之後,她用小被子将韓青桐包裹嚴實了,頭上虛虛地蓋着被子的一角,免得陽光照到他的眼睛。

就這樣,去了飄香酒鋪。

午飯過後是酒鋪難得的空閑時間,杜有源将沽酒的器具都擦拭幹淨,整齊歸位之後,正準備去後院酒窖看看。

“杜叔叔。”

這時,身後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喊住了他。

杜有源轉身,只見酒鋪門口站着一位姑娘,穿着霜色的衣裙,什麽首飾也沒戴,整個人看上去素淡又安靜。

“是……韓家那個未過門的小丫頭?”杜有源有些不确定地問。

雖然住的近,但顧瑜是大姑娘,難得出門,杜有源鋪子裏忙,他們總共也就見過兩次面。

“是,我姓顧,我爹說‘瑜,玉之光彩也,’他希望我能做一個像白玉一般無暇之人,故而我單名一個瑜字。”顧瑜抱着韓青桐,怕吵醒他,聲音不大,卻吐字清晰,口齒伶俐。

“杜叔叔,我今年十二歲,識字,會算賬,我想在您這兒尋個活做。”

“哈哈……”杜有源聽了她的話大笑起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心想事成嗎?我上午還在想着要找個夥計,這大中午的,夥計就自己來了,還帶了個小的。”杜有源指了指她懷中的韓青桐,“你是打算帶着這個小娃娃來給我做活嗎?”

杜有源不待顧瑜回答,又說:“這是青梧的弟弟吧?來我抱抱。”

他小心翼翼地從顧瑜手中接過韓青桐,見他睡得正香,聲音也不由得壓低了,“滿月的時候見過這小子一次,小娃娃長得就是快,這才多久未見吶,就又長大了,瞧這小臉,胖嘟嘟的真是招人喜歡。”

杜有源抱着韓青桐看了半晌,方才道:“我是想要招個夥計,可你是個姑娘家,不行啊!”

“沒關系的杜叔叔,我不怕辛苦。”

“不是你怕不怕吃苦的問題,首先,來我這裏買酒的基本上都是男人,你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家,成天跟男人混在一起,算怎麽回事?老韓還不得怪我帶壞了他未過門的兒媳婦?不成不成,這事兒不成!”

顧瑜想過杜有源會拒絕自己,可是沒想到他這麽堅決。

說真的,若是連飄香酒鋪都不肯收自己,那真沒有別的地方能夠去了,她就真的找不到活幹了。

顧瑜心裏着急,手指在衣角上不停地摩挲着,她在想着有什麽法子能說服杜有源。

“小姑娘,你回去吧。”說着,杜有源要把韓青桐還給她。

“杜叔叔,求您幫幫我!”顧瑜沒接,她站在杜有源身前,“青梧哥哥要請先生,小青桐要喝奶,我也要吃飯,家裏樣樣都需要銀子,現下家裏沒了長輩,宗族也不肯管我們,只有靠自己了。”

“青梧是男子,自有他來想辦法掙銀子,你一個姑娘家,在屋裏帶好這小娃娃吧!”

“杜叔叔您不知道,我爹原先也是秀才,他就是為了養活我和我娘,白日做活,夜間讀書,生生把自己給累死了。杜叔叔,我不想青梧哥哥也跟我爹一樣!”

她仰頭看着杜有源,忽然靈機一動,“杜叔叔,我可以扮成男子模樣,您看,”顧瑜學着他的裝扮,将披在身後的頭發全部束攏,然後在頭頂卷成一個發髻。

她現在年紀尚幼,身段尚未張開,再加上還在孝中,穿的素淨,這樣一裝扮,确實看不出是個女兒身,就是個過分秀氣的小小子。

杜有源有些猶豫了。

自己與韓家關系如此好,若是自己再不幫上一把,這幾個好孩子可怎麽辦吶!

而且顧瑜說的有道理,他自己的兒子也是考生,他自然知道讀書有多辛苦,若是再出來做活,恐怕青梧也吃不消。

顧瑜見杜有源似乎松動了,她想了想又說:“杜叔叔,不如這樣,我在您這兒先試用十五日,若是您覺得我還行,便留我下來,若是您不滿意我做的活,那我立刻就走,絕對不會糾纏,杜叔叔,您就給我一個機會吧?”

“哈哈……你這姑娘家,喲,我給忘了還抱着這小子呢!噓!“杜有源趕緊又把大嗓門給憋回去了,輕聲道:“行,你就來試試吧!”

杜有源想了想又說:“小青桐也一并帶來,我隔壁劉記水果鋪子,他娘子在尋活計,你問問價,若是合适,便讓她幫你看着小青桐。”

“太好了!謝謝杜叔叔!”

這下可好,不光自己找到了活幹,連小青桐也有希望安置妥當,顧瑜說不出的開心。

她從杜有源手中接過韓青桐,與他道謝之後,正打算去隔壁問問。

便聽見杜有源問:“元豐兄弟剛過去半年,青梧此時去參加府試,不知是否會有人指責他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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