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可是寫簪花小楷的那個小夥計嗎?”

問顧瑜話的這位姑娘約莫十三四歲,眉眼彎彎的帶着笑,穿着一件緋紅色的衣裙,俏麗的如同早春二月,那開在枝頭最美的豆蔻花。

正是徐筱雅。

“請問你是……”

顧瑜看着她,确定自己是從來沒有見過她的,而且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顧瑜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怎麽就憑空冒出這一句。

還沒等顧瑜的話說完,那姑娘突然又驚呼出聲,“你……你是個姑娘家?!”

顧瑜不知該如何接這話,她看向杜有源。

杜有源笑着道:“這姑娘一大早便來了,問咱們青花瓷瓶上的字是誰寫的。我說是我店裏的小夥計寫的,剩下的,你們慢慢聊吧!”

說完他便繼續開始收門板。

兩個小姑娘的談話,他一個老爺們,也不好跟在裏面參合啊!

顧瑜見杜有源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了,她也有一堆活要做呢,便道:“這位姑娘,請問你找我有事嗎?你看鋪子已經開了,我還有很多活要做呢。”

那姑娘好像沒聽見顧瑜的話,她繞着顧瑜轉了一圈,細細打量,“你這樣裝扮可真好看!”

她又好奇地問:“既是姑娘家,為何要做男子打扮呢?”

顧瑜見這姑娘的話一直沒在重點上,便也不打算再問了,只道:“謝姑娘誇贊!若姑娘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失陪了,”顧瑜下巴輕擡,示意她看向杜有源,“你看我們東家都忙活起來了,總不能我這一個小夥計還在這裏閑聊天吧!”

顧瑜也不待她有反應,直接對她拱了拱手道:“姑娘請自便!”

說完,顧瑜便徑直走入後院,将沽酒的器具洗淨,擦拭幹淨後,再拿到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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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還沒走。

顧瑜對着她笑笑,便自顧自地幹活。

徐筱雅尋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呆着,看着顧瑜裏裏外外的忙活。

她将沽酒的器具一一放置整齊,将碎銀子,銅板分類放好,有客人來了,她大大方方的與客人打招呼,給客人打酒,收錢找錢。

這樣一忙起來,竟然直到晌午,徐筱雅才重新有機會與顧瑜說上話。

顧瑜送走午飯前的最後一位客人,徐筱雅便立刻迎了上來,“你可真厲害,樣樣事情都做的這麽好!”

“姑娘謬贊了,活計并不複雜,我做習慣了而已,請問姑娘找我是有何事?”

都在這兒呆了一上午了,顧瑜這一上午做事都能感知到她的視線,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自己,比東家還盡心盡力!

“哦對了,”她輕輕擊了下手掌道:“你瞧我,都來這裏大半天了,都還未曾告訴過你我的名字。那麽,正式認識一下,我是徐筱雅,是韓家族學先生,徐茂的女兒,你呢?”

韓家族學的先生徐茂?

那便是青梧哥哥的老師了。

顧瑜聽過韓青梧提過這個名字。

“徐姑娘好,你喚我顧瑜便是,我聽我青梧哥哥提起過令尊,是他很喜歡的先生。”

“你哥哥是我爹的學生嗎?他叫什麽名字?”

“韓青梧。”

“韓青梧?原來韓青梧就是你的哥哥?我也總是聽我爹提起他呢,每次都是贊不絕口的。不過後來……”

後來韓青梧脫離韓家,也從韓家族學退學了,為此徐茂還惋惜了好久。

“韓青梧現在沒在族學裏了,他去了私塾嗎?”

“沒有,他自己在家學習,這兩日正在參加府試。”

“這可太好了,我爹還擔憂他就此放棄科舉呢。你瞧這說來說去,原來大家都是認識的!”

“畢竟惠州城就這麽大的地方,”顧瑜笑笑說:“徐姑娘今日可是來找我的?”

“哎呀,差點又把正事給忘了,”徐筱雅指了指整齊的碼在貨架上的青花瓷瓶問:“我剛才問了你們東家,他說這瓶子上的字是你寫的?”

“是我。”

“看來我找對人了!”徐筱雅笑眯眯的看着她,“是這樣的,我爹在撰寫一本給孩子們學習用的啓蒙書籍,書已經差不多完成了,可這謄寫之人還未找到,剛巧昨日林大哥買了你們的酒給我爹,他立刻相中了你的字,不知你可否得空,與我去見見我爹?”

林大哥?昨日買的酒?

顧瑜想了想問:“敢問徐姑娘,你說的林大哥,他可是位會說番邦語言的書生?”

“番邦語言?”徐筱雅歪着頭想了想,“我不知道他是否會說,他會試過後便去了京都,也許是在那裏學的也不一定。不過他确實是位年輕英俊的書生。”

說完,徐筱雅對她眨眨眼睛,“尚未婚配!”

“……姑娘你想太多了!”

“你沒有相中他?!”

“……”

顧瑜便将昨日的事情簡單的與她說了一遍,“我昨日忘記問他的名字了。人家幫助了我,我卻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這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也無怪徐筱雅會誤會,林遜之自中了會元之後,這城中想要招他為婿的人家不知有多少,若不是因為他要守孝,那些年紀大些的姑娘等不了,否則恐怕更多。

這段時日林遜之躲到城外去時,那些知道徐茂與他關系交好的,都找到她家去了,以至于現在只要是位姑娘家提起林遜之,徐筱雅都以為是相中他的。

“原來如此,他叫林遜之,謙遜的遜。”

聽見他的名字,顧瑜小小地怔了一下,過後卻忍不住笑了。

這惠州城還真是從未像今日這般小過,他不就是青梧哥哥在月初時去拜訪過的先生嗎?那日沒有拜師成功,青梧哥哥回來心情還不太好。

卻原來,那位先生便是他。

“你笑什麽?”

“哦,沒什麽,我只是覺得挺巧的。”顧瑜頓了頓又說:“徐姑娘,令尊能看上我的字,是我的榮幸,于情于理,我都不會推辭,只是我想等青梧哥哥回來與他說一聲。”

“嗯,應該的。”徐筱雅笑着說:“你們兄妹倆感情真好!”

“……”

顧瑜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一下,“你誤會了,韓青梧不是我哥哥,他…是我指腹為婚的夫君。”

“啊?“徐筱雅驚訝地看着她,”你不是姓韓名顧瑜?你……你已經成親了?!”

“…… 還沒有,待他孝期過去,等我及笄,再成親。”

“噢!”

徐筱雅應了一聲,心中卻不喜歡這種完全由父母安排的婚姻。

兩人都還在娘親肚子裏,就被訂了終身,萬一兩人的愛好不同性格不合呢?明顯可預見的一雙怨偶啊!

她的爹娘只有她一個女兒,都非常寵愛她,徐筱雅覺得,只要自己提出來,他們一定會同意她自己找夫婿的,她一定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過一生。

在她們兩人在酒鋪裏說話的時候,惠州城內的牙婆忽然忙碌起來,帶着手裏現有的人,朝着知府衙門而去,在那裏有三位外族人,要買些下人,帶回番邦去。

一年四十兩銀子的薪水,每兩年可以回來探家一次,若是不回來的,還可以多得十兩銀子。

雖說也不知番邦的生活如何,可薪水着實豐厚,另外每兩年可以探家一次,不回來的可以拿銀子,這條件可真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要知道在惠州城,一般的活計,一年到頭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兩銀子,有些外地來的,過年為了省下路費,五、六年沒有回家的也大有人在。

原來只聽過在京都有番邦人士,沒想到如今惠州城也有了,而且這幾位外族人拿了朝廷允許自由貿易的批文,是正兒八經的商人,這可真是難得的好機會!

府衙門前,人越來越多。

知府的親衛見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手上一抖,将手中的公文打開,朗聲念了一遍,大意便是那三名外族人是來征集人員去他們那裏做活計的,因為他們那裏人特別少,很多活都沒有人做,這才特意跑這麽遠來招人。

要求:男女不限。

年齡:十二至十八歲之間。

待遇從優,自主選擇,若是不願意去的絕對不會勉強。

聽了親衛的話,也有那些不願意離開故土的人,思考再三,還是走了。

剩下來的,便是想去做工的。

那三位外族人便在這裏面挑選。

那三人中,特別是個子最高的那名外族人,在挑選人員時,興致勃勃的,可待他慢慢将聚集在府衙門前的,近三十號人都看了個遍之後,竟一個都沒有選中,他有些恹恹地走到同伴身邊,交待了他們幾句,居然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不如他,全都不如他。

高個子番邦人,在看過剛剛的那些人之後,覺得沒有一個人能及得上昨日在酒鋪裏見到的那名小夥計。

明日便要起錨返航了,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再去看一眼吧!

他腳下一頓,走出了府衙前街,朝城北走去。

待他到飄香酒鋪門口時,已是酉時二刻。

感謝神,那小夥計還在!

顧瑜今日因為與徐筱雅聊的有些久,有些活沒來得及做完,便特意在休息時候跑回去取了羊乳,又在收鋪之後将小青桐接了過來,便留在酒鋪裏,帶着小青桐将剩下的活做完了,又等到杜有源從府試院那邊回來,知道韓青梧那邊一切都好,才帶着小青桐回家。

這時,天色已有些暗了。

高個子番邦人,原本只是想看看顧瑜便走,可他在又看見顧瑜之後,卻挪不動腳步了。

他從未見過如這小夥計這般特別的人,特別的好看。

這小夥計是個男子,可是他的肌膚這麽白皙,有着大銘女子的秀美,偏偏眉目精致如畫,又有着大銘江南男子才有的英氣,如此矛盾糅合在一起的長相,卻迸發出讓他異于常人的美貌。

讓他一見難忘。

高個子一想到自己明日便要離開這裏,再也見不到他了,心裏便火燒火燎的難受。

明日就起錨了……

大銘與我歐斯曼帝國何止萬裏之遙……

誰能找的到他?!

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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