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西畫港口比惠州城的要大,水位也更深,是以番邦的船就直接停靠在碼頭,這倒是更加方便了韓青梧,他帶着顧瑜,趁亂直接下了船。

下船之後,韓青梧在碼頭邊的貨場,找了個僻靜的拐角處,讓顧瑜抱着小青桐在這裏等着他,小心別讓旁人看見,他自己則返回大船上,去找那侍衛,跟他交待說要先走一步。

那侍衛在船上正忙着搜查,人來人往的,根本沒有注意到韓青梧早已經從船上帶了個人下去。只是覺得這少年挺奇怪的,明明是不會騎馬的人,昨天夜裏,他也不是非來不可的,偏偏将自己綁在馬背上,硬是要跟着他們過來,來便來了吧?如今正是搜查的關鍵時刻,他卻要走了。

不過讀書人一貫想法多,侍衛也不甚在意,揮揮手就讓他離開了。

韓青梧輕輕松了口氣,便又下了船。

他還未走到貨場的拐角處,便看見顧瑜站在那裏,一直在看着碼頭的方向,直到自己走近了,視線才轉向他。

他對她笑笑,伸手接過小青桐抱在懷中。

韓青梧低頭輕輕碰了碰他白嫩嫩的小臉,擡頭見顧瑜依然在看着江邊的那艘船,神色有些茫然。

他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沒事了,都過去了。”

韓青梧掌心的溫度,自額上傳來,暖暖的,很真實,一下就熨帖了她慌亂的心。

顧瑜擡頭看着他,然後上前兩步,将頭輕輕抵在他身側。

韓青梧一動不動,就這樣站着,任由她靠着自己。

清晨的陽光升起,給他們披上了一層薄薄的淺金色的光,不濃烈,只有暖意,仿佛讓籠罩在他們身上的陰霾,在這一刻,都無所遁形。

這一切,是真的結束了啊!

顧瑜的心安定下來,她從沒有想此刻這般,想要回家了,“我們回家吧。”

“好。”韓青梧身形剛動,腳下卻一軟,差點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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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顧瑜趕緊扶住他,“沒事吧?我來抱桐桐。”

徹底放松下來之後,疲憊似潮水般湧來,韓青梧覺得渾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尤其是大腿內側,更是鑽心的疼。府試三日原本就沒有好好休息,現下又一夜奔波,昨晚和今早都還沒有吃飯,他快要撐不住了。

他怕自己萬一沒有抱住,摔了小青桐,便将他交給顧瑜,“我有點累了,我這裏有昨晚出城時的身份路引,我們去找家客舍休息一下吧。”

顧瑜見他的臉色着實不好,哪裏還敢讓他趕路,自然是答應的。

他們在碼頭就近,找了家幹淨的客舍。

韓青梧掏出路引遞過去,“掌櫃的,麻煩兩間普通客房。”

他剛說完,就覺得有人在輕輕扯着他的衣袖。

他轉頭,見顧瑜仰着小臉,很猶豫,很糾結的看着自己,慢慢地,她臉上的顏色變得緋紅,半晌,她期期艾艾的小聲說:“可……可不可以,和……和你住一間房?”

到最後,那聲音小的就和蚊子叫差不多,韓青梧歪着身子仔細聽,才聽清。

待明白過來後,他臉瞬間熱了。

“……呃……”他看着她,想說即便兩人訂親了,如此也不合規矩,他倒是沒什麽,可顧瑜一個姑娘家,對她名聲卻是不太好了。

他視線不經意下垂,看見她的手一直緊緊的攥着他的衣袖。

韓青梧忽然明白了,她在害怕。

畢竟剛剛從壞人手中逃脫,現在又要一個人住一間房,她會害怕,也是正常的,是他考慮不周。

他想了想,又跟掌櫃的說:“一……一間房。”

只是這回底氣有些不足。

掌櫃的才不管他們要幾間房,只要有路引,只要最後在他家住宿就行。

小二帶着他們上樓,房間臨江,窗外正對着就是信江碼頭,有些吵,但勝在視野不錯。房間裏還挺整潔幹淨的,一張大床正對着窗戶。

韓青梧要了些熱水,又要了些吃食和羊乳,他還沒等小二送那些東西上來,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顧瑜給桐桐又喂了些羊乳,給他拍完嗝,韓青梧還沒有醒來。

他睡的很沉,一定是累壞了。

顧瑜決定不叫他起來吃飯了,先睡飽了再說。

她又想着,他這樣睡着,連鞋都沒脫,太不舒服了。便把小青桐放到他旁邊,靠床裏邊,躺着讓他自己玩一會兒。

她便輕手輕腳的替韓青梧散了發,然後擰了布巾,給他擦了擦臉,又把手給擦了擦。

顧瑜是擡起他的手擦的,袖子順着小臂一路滑到手肘,她突然看見,在他的手臂處,隐約能看見青紫色的痕跡。她輕輕将他的衣袖撸上去,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青紫色的傷痕,暴露在她眼前。

傷痕是長條形狀的,一直向上延伸到肩膀處,便被衣裳擋住看不見了。

顧瑜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他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受傷?

顧瑜輕輕的撫摸那片傷痕,恨不得替他受這份罪。

她很想知道這是怎麽弄的,可是他睡得那麽香,她不忍心把他吵醒,擦了擦眼淚,替他把袖子放下來,又把他的鞋除了,好讓他整個人都能躺在床上,會更加舒服一些。

顧瑜在搬動他的腿的時候,無意中又瞥見,他的褲子上,似乎有暗紅色的痕跡。

她心中一緊,莫不是又有傷處?

她朝前挪了兩步,輕輕将他的腿分開了一點點,便只見那裏,隐約有血跡透出。

顧瑜一直在帶着小青桐,她自然知道小男孩是什麽樣的。她原來聽劉娘子,還有巧姨娘都說過,那個,是男子的命~根~子,要多多注意,不能讓它受傷,所以現在看見韓青梧那裏似是有血流出,就覺得他不好了。

韓青梧本來是睡得很熟的,但是顧瑜給他擦臉擦手,即便動作再輕,他也被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見顧瑜趴在床邊,盯着他……那裏……看。

韓青梧吓一跳,趕緊拉過被子蓋上,“你,你做什麽呢?”

“青梧哥哥你醒了?”顧瑜說着又開始掉眼淚,“你怎麽,受了那麽重的傷?你……還好嗎?”

韓青梧趕緊坐起來,不注意扯到了大腿的傷,疼的他頓了一下,才坐正身子。

他伸手把顧瑜拉到床邊坐下,給她擦了眼淚,問:“怎麽好好的哭了?我沒事啊,哪裏受傷了?”

顧瑜抽噎着,把他的手拿過來,撸起袖子,指給他看,“你看,這裏傷的這麽重。”

韓青梧低頭看,這才發現手臂上真的有很重的青紫傷痕,一直向上延伸到肩胛骨,估計後背也是的,看上去很是駭人。

他想了想道:“這個應該是昨夜騎馬弄的。”

“騎馬怎麽會傷成這樣,你是從馬上摔下來了嗎?”

“呵呵……沒有,”韓青梧将袖子放下,“就是為了不從馬上摔下來,沒想到弄成這樣。”他見顧瑜臉上還挂着淚,卻又滿臉不解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別哭了,我就告訴你。”

顧瑜拿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我不哭,你說。”

韓青梧卻又沉默了,過了一小會兒,他擡手,拿手背搓了搓額角,才道:“這個……說出來還挺不好意思的,”他笑了笑,說:“就是……我不會騎馬,我就怕會從馬背上掉下來,就想了這麽個法子,”他用手比了比,“拿這麽長的布帶子,把自己綁在馬上。”

他又說:“效果還是有的,至少跑了一夜,我都沒掉下來,就是沒想到,胳臂被勒成這德行了!”

顧瑜聽見他是這樣奔波了一整夜,才能及時的找到自己,心疼的要命,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說好不哭的啊,小瑜兒不哭了!”韓青梧忙不疊地給她擦淚,那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完,“我沒事,一點兒也不疼,真的!”

“都這樣還說不疼,”顧瑜抽抽噎噎的說:“還有那裏都流血了,也不疼嗎?”

“哪裏?。”

顧瑜掀開被子,“你看你這裏,都有血跡。”

韓青梧只覺得腿上痛,還真沒發現,都流血了,“可能是騎馬的時候磨破了皮,所以有血跡滲出,沒大事的。”

“都流血了怎麽會沒事?你是不是不好了?你不用擔心我害怕就不說真話,我什麽結果都能接受。”顧瑜雙手撐在床沿,忽然靠近韓青梧,一臉認真的看着他道:“青梧哥哥,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這輩子,都會跟着你的。”

“……”

只是大腿內側被磨破了皮而已啊!

韓青梧覺得跟她說不清了,這……這也沒法說清啊,難不成讓她檢查嗎?

韓青梧頗為無奈的說道:“我有沒有事,你以後……會知道的。”

“……”

顧瑜不明白為何要等到以後,她覺得都已經受傷流血了就不能再等了,于是立刻起身,“不行,我要去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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