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韓青梧的眼睛濕潤潤的, 眸子很黑, 此時眨也不眨地看着顧瑜, 弄得她攥着布巾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擺好了。
她站在他面前, 離得有些近, 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有清冽醇香的酒香, 竟将他慣常用的薄荷香氣都壓了下去。
凜冽的酒香與淡淡的薄荷氣味糅合在一起, 莫名的好聞。
這兩種氣息都是她每日聞慣了的,可此時聞到,她忽然就有些緊張了, “頭……頭怎麽還暈呢?”
他将她的模樣看在眼裏,眸中有了幾絲笑意,“可能是後勁太大了。”
“那, 那……”顧瑜本來想說那你就睡吧, 可見他一直仰着臉看着自己,突然福至心靈, “可是想要我幫你擦擦臉?”
“……嗯。”他的聲音輕輕的, 臉上卻不由自主地, 悄然漾出幾分紅暈。
沒想到飄香酒的後勁這般大, 青梧哥哥現在竟還紅着臉呢。
顧瑜暗想。
随即她将布巾攤平在掌中, 小心地覆上他的臉。
韓青梧的眼睛被遮上了,其他感官忽然就敏感起來。
他感覺到布巾被她的手指捏的有些溫熱, 緩緩的擦過自己的眉毛,眼睛, 慢慢一路向下。
他鼻端嗅到她身上的淡淡的, 不知名的香甜氣息,她手腕處淺淺的香膏的香氣。
這一切,都讓他安心。
“小瑜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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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瑜等着他說話,可他竟沒有再出聲。
韓青梧不知道怎麽說。
他本是想問……
能不能,抱抱你?!
可那句話在唇邊萦繞,卻怎麽也吐不出去。
顧瑜要抱他,都是上來直接就抱了,怎麽到他這裏,卻連問問都不敢呢?
韓青梧覺得自己有點憋屈!
一直到顧瑜抱着小青桐與他道晚安,他那句話都沒有問出口。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韓青梧便起身了,睡了一夜,酒早已經醒了,只覺得神清氣爽,就是嗓子莫名有些幹澀。
估計是昨夜飲酒的後遺症,他也不甚在意。
昨夜杜有源提的那個,将前面鋪面租出去的建議,韓青梧越想越是覺得好,現下他也不用再四處去看房了,只待年後找到合适的租客就是。
好像感覺忽然就空閑下來了。
可待他仔細想想,卻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府試中第之後,還要謝師,他自幼在韓家族學讀書,就只得徐茂這一名先生,即便他後來離了韓家,徐茂也是他的啓蒙老師,韓青梧打算這兩日便買些禮物,去徐府看看他。
現在離過年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年貨都還未開始準備。
顧瑜白日在酒鋪做活,傍晚又要去徐先生那裏謄寫,直到臘月二十七才能歇息,是以這置辦年貨的事情,都要靠韓青梧去張羅了。再加上臘月二十九,是顧瑜的十三歲生辰,韓青梧早已經想好了要送什麽給她,一會兒上街時,一塊兒置辦好。
雖說現在離臘月二十九還有十日,可制作那小玩意兒需要時間,再說這是他第一次做這個,心中完全沒有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還是提早些準備比較穩妥。
他一早起來,便去廚房燒早飯,手上沒停,心裏還在默默盤算着,這麽些個事,哪些緊急的需要先做,哪些不是太急的,可以慢慢做。細細想了一會兒,韓青梧決定早飯後,先去城南書齋逛逛,看看有沒有适合做謝師禮的禮物。
顧瑜起來時,見韓青梧已經将早飯都燒好了,頗為驚訝,“青梧哥哥,你今早不用看書嗎?”
“嗯,我想……咳咳……”韓青梧一說話,就覺得嗓子有些幹疼,他輕輕咳了兩聲,又說:“我想休息兩日。”
“你病了?”顧瑜探手在他額上試了試溫度,“不燙啊!”
“沒病,可能是昨夜喝了酒,所以今早嗓子有些不舒服。一會兒我多喝點水便沒事了。”
韓青梧沒有發燒,顧瑜便也覺得是喝了酒的緣故,并沒有太緊張。
可誰知又過了三日之後,韓青梧這嗓子還是沒有見好轉,反而越發的嚴重起來,原來的少年音完全消失不見了,現在他想說又說不出,即便說出來了,聲音也很沙啞,跟公鴨子嘎嘎叫的聲音差不多。
韓青梧簡直不能忍自己這聲音,便急急地去找了趙大夫。
趙大夫見韓青梧急匆匆的來找自己,還以為他家又有什麽事了,待聽他說完之後,他撫了撫胡子,了然的笑了。
趙大夫并沒有草率地,先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對着光看了看韓青梧的喉嚨,又給他號了脈,如此一番仔細的檢查之後,他才道:“韓小哥不要着急,這不是什麽病症,說起來,老夫這還要與你道聲喜呢!”
趙大夫這樣說,倒是把韓青梧給弄懵了,他頗為艱難地問:“這……喜從何來?”
趙大夫這才細細地說與他聽,“你這是開始變聲音了,男子大約十三、四歲開始,身體便會發生一些改變,開始慢慢變成成人,這首先改變的,便是聲音了。”
“是,每個男子,必然經歷的嗎?”
“是。”
聽見他如此說,韓青梧這才放下心來,心中也還有隐隐的高興,要真正的長大了!
趙大夫想起他家中并無大人,是以他竟連這男孩必然經歷的改變都不知曉,心中不由得對他更多了幾分憐惜,又交待道:“這嗓子處于這改變的時期,是最忌辛辣的,你這段時間都別吃太過刺激的食物,酒也不要喝,不然這嗓子毀了,以後可都是如此說話的聲音了。”
“這樣的聲音,”韓青梧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大約要持續多長時間?”
“這個就主要看個人了,大約半年到一年之久。”
噢!
居然在未來的那麽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要頂着如此難聽的聲音說話!
韓青梧非常郁悶。
趙大夫見他有些沉默,知道他是因為不喜歡這嗓音,便開導道:“別擔心,每個男子都要經歷過這一次,習慣了就好!”
嗯,不習慣也沒辦法啊!
韓青梧知道自己不是病了,也就放心了,他起身與趙大夫告辭。
待他走出幾步之後,卻又折返回來,小聲地問:“趙大夫,姑娘家,可會有如我這般,長大的變化呢?”
“嗯……”趙大夫撫了撫胡子道:“當然是有的,只不過女子們變化最大的不是咽喉,主要是……嗯……”
趙大夫行醫數十載,為不少女子醫過病,也自然知曉男女的不同,他平日裏都侃侃而談,可今日,與這少年一起讨論女子的身體變化,他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別扭。
韓青梧見趙大夫遲遲沒有開口,便追問道:“女子們變化的是什麽?”
趙大夫本來還奇怪他怎麽對女子的變化這麽感興趣,後來突然想起來,他有個小媳婦兒,便問:“你可是替你那小媳婦兒問的?”
“……是,”韓青梧略微有些羞澀道:“因着家中沒有大人能教會我們這些事,是以青梧想先問問您,到時若是我家顧瑜有些狀況,我也好,呃……應對。”
趙大夫笑呵呵的,将一些男子,姑娘們将來會有的變化,耐心地,一一教于他。
韓青梧這才明白,男子與女子,竟然是如此的不相同。
了解了是怎麽一回事之後,他心裏滿是輕松,謝過趙大夫,付了診金之後,他便出了醫館。
韓青梧見已經差不多是傍晚了,顧瑜這時也應該要結束今日謄寫的活了,他想了想,便直接去了徐茂的府邸。
給老師的謝師禮他已經買好了,一方硯臺,一套毛筆,不是什麽很名貴的東西,但貴在心意,最主要還是他現在真的沒有什麽銀子,讓他去買很貴重的禮物。
他今日去,是去遞拜帖的,看看老師什麽時候有空能見他一見,拜帖遞了之後,剛好可以将顧瑜與小青桐接回來。
韓青梧快要走到徐府門口時,遠遠地看見韓青柏從裏面出來,想來也是來送謝師禮的。
韓青柏确實是來送謝師禮的。
他本以為自己不管怎麽說,都考了乙等第三十四名,徐先生怎麽的也要好好的誇贊一番,可他僅說了幾個好字,便沒有再多提了,只是将韓青梧又贊了一番,誇贊他雖然離了族學,可還是沒有懈怠,居然考了第五名,真可算是學生楷模!
韓青柏不以為然,每次聽見先生誇贊韓青梧,他都不舒服。本以為韓青梧離了韓家,他自己就能脫穎而出,可徐茂是不是地又會在課上提到他,真是夠了!
韓青柏不想再待在那裏了,他辭別徐茂,剛走出徐府的大門,便看見韓青梧正朝着這裏走來。
陰魂不散吶!
韓青柏微眯着眼,看着他。
明明還只是個少年,卻已然有了清俊儒雅的姿态,而且府試居然還考了乙等第五,比自己高了那麽多,真是讓人看了就讨厭!
韓青柏皺了皺眉頭,朝着韓青梧走了幾步,本想說他兩句的,可忽然想起他爹與他說的話,韓青柏停住了腳步。
也許韓青梧就此止步于府試了,還與他計較什麽呢?
韓青柏冷哼一聲,轉身上了馬車,擦着韓青梧的身側,走了。
見今日韓青柏一反常态,并沒有過來擠兌他,韓青梧倒也不甚在意,不過來煩他最好!
韓青梧剛才停下來,讓韓青柏的馬車過去,待那馬車過去後,他正要往徐府去,卻見徐府的大門又打開了,顧瑜與林遜之從裏面一并走了出來,小青桐被一個丫鬟抱在手中,跟在他們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