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日清晨, 顧瑜正在做早飯, 她忽然想起, 明日林遜之便要走了。

林遜之對她幫助頗多。無論是當日在酒鋪裏, 番邦人欺負她時, 他幫她解圍, 還是現在在徐先生那裏謄寫, 遇到問題時,他耐着性子替她解惑,顧瑜早已經把他當成良師益友, 現在他要遠行,她肯定是要去送一下的。

顧瑜将饅頭放到大鍋裏蒸上,便回屋看了一眼小青桐, 見他還睡得香, 便沒打擾他,輕輕帶上門, 去東廂房找韓青梧, 要與他說一聲她想去送林遜之的事。

還沒有走到他屋子, 遠遠地卻看見他穿戴整齊的, 朝着她這個方向而來。

顧瑜揮揮手, 笑着招呼道:“青梧哥哥,早!”

韓青梧聞聲看去, 便見顧瑜踏着清晨的陽光,笑眯眯的朝他走來。

他心情也立刻變得如這朝陽般燦爛, “早啊!小瑜兒。”

“你昨夜是不是練琴到很晚呢?”顧瑜在他面前站定, 問道:“我昨晚睡着了,都好像還聽見你的琴聲。”

“嗯,技不如人,便要勤加練習才行。”

“那也別太晚睡了,你早上還很早便起來看書,如此睡覺的時間不夠,對身體可不好!”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顧瑜年歲雖然不大,卻很會關心人,聽見她這樣的叮囑,韓青梧覺得心裏暖暖的。

平日裏他們都是在廚房裏用早飯時見面的,今日一早顧瑜便來找他,應該是有什麽要事,韓青梧微微笑着問:“一大早便來找我,該不會只是問我昨夜何時入睡的,可是有事?”

“嗯,明日林先生便要走,我想去送送他。”

“……”

韓青梧有些不太情願讓她去,畢竟一個是年輕後生,一個是豆蔻年華的姑娘,要是被有心人編排,還不知會傳出什麽來。而且他總是覺得,林遜之好像很喜歡和他家顧瑜呆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但他想到當時顧瑜被番邦人擄去時,多虧了林遜之提供線索,還教了他番邦語,否則顧瑜不可能那麽及時的就被尋回,那她現在還不知在哪裏受罪。就這一點來說,韓青梧是很感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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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一小會兒,道:“林先生對我們幫助頗多,現在他要走了,自然要去送一送。可明日我上午有課,不能陪你去。”

顧瑜想了想說:“我想徐筱雅也定然會去送林先生的,我可以約了她一起。”

兩個姑娘家總歸好一些,韓青梧這下放心了,遂點頭道:“如此也好。”他又說:“你看看有什麽林先生會用上的東西,可以置辦一些,明日帶去給他。”

“好,待我中午休息時去看看。”

如此兩人講定之後,再用過早飯,便各自上學工作去了。

午休時分,顧瑜上街去看看有什麽适合送給林遜之的。但是看來看去,能送給書生的無非就是筆墨紙硯,這些東西,若是買的太便宜的,人家不一定看的上,要是買貴一些的,她又買不起。而且他是要出遠門,又不是過生辰,送這些太不實用了。

說到生辰,下個月初三,韓青梧的生辰也要到了,左右不過七日時間。

顧瑜心中想着這個事,但是一直沒有時間上街,今日剛好一道看看,若是有好東西,可以一并買了。

她在街上轉了兩圈,還真是沒有什麽讓人眼前一亮的禮物,

思來想去,顧瑜覺得,韓青梧的禮物還有時間慢慢考慮,現在還是先将給林遜之的準備好。

林遜之這一路上都要趕路,定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不如多給他準備些方便易保存的小食,讓他路上可以墊墊肚子。

于是顧瑜就給他稱了些餅子,買了些糕點,又買了點水果,一起放到一個包袱裏,準備明日帶給他。

顧瑜下午去徐府的時候,特意去尋了徐筱雅,将意圖與她說了,她并沒有多說什麽,欣然答應了,還與顧瑜約好,讓她可以一起坐馬車去。

這日韓青梧在書院,卻感覺到有些與往日不同的地方。

上午一個時辰的課結束後,趁着休息的時間,韓青梧便去找杜惟,想與他确定一下明日看鋪面的事。

韓青梧與杜惟的班級,中間隔了一道長廊,且還要穿過月亮門,當他走在長廊上時,忽然地,莫名有種奇怪的感覺——身後有人!

似乎是一直跟着他。

韓青梧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穿過月亮門時,他一個閃身躲在一旁。那裏是個拐角處,剛好是視線看不見的地方,但當他側身悄悄朝來時的長廊看去時,卻空無一人。

只有不遠處的同窗們,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說着話,或是手捧着書,坐在一旁安靜的看着。年輕的學子們,襯着這春日的陽光,只讓人覺得歲月靜好。

“你在看什麽呢?”

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面,大力拍了一下,韓青梧吓了一跳,幾乎是立刻地,他回身就是一拳。

“哎喲!”杜惟完全沒有防備,被韓青梧一擊即中,捂着肚子蹲下來,哎喲哎喲的直叫喚。

“怎麽是你!”韓青梧趕緊把他扶到長廊一側的長椅上坐下,幫他揉着肚子問:“對不住了,不知道是你,還好嗎?要不要去看大夫?”

杜惟坐在那裏,韓青梧幫他揉了幾下,總算是緩過來了。

他擺擺手道:“不用看大夫,就你這麽點力道,就能傷害我?!”

韓青梧聽他這樣說,立時笑了,他也不幫他揉了,“是,杜大少爺英勇無敵!”

“得了,你少調侃我。”杜惟倒是有些奇怪韓青梧剛剛的樣子,他很久沒見到他這樣戒備的神态了,“你剛才那是怎麽了?可是有人找你麻煩?”

“不是。”韓青梧想了想,還是沒告訴杜惟,這畢竟只是他的感覺,沒有真憑實據的,還是不要胡亂說了。“你自己走路沒有聲音的,再忽然被你這樣在肩上拍一下,是人都有這種反應吧!”

“你也太警覺了!”杜惟想到自己來找他的正事,便又說:“我爹讓我告訴你,明日下午申時看鋪面已經确定了,到時你等着他們便是。”

“好,替我多謝杜叔叔。”

“知道了,我回去上課了啊。”

待杜惟走後,韓青梧那種,覺得有人在跟着他的奇怪感覺也沒有了。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他搖搖頭,沒有放在心上。

可到下午騎射課時,那種奇怪的,好似被人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韓青梧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掃視一圈,同窗們都在認真的跟着夫子練習上馬,下馬,并沒有形跡可疑的人,倒是乙班的楊弘,擡眸看了韓青梧一眼,見他看過來,又趕緊低下頭去。

昨日在書齋楊弘解圍,韓青梧自是知道他本就是如此有些怯弱的人,遂視線越過他,看向別的地方。直到下午的課結束,他也沒發現有何不妥之處,便只将這事暗暗放在心裏。

待到韓青梧晚間回到家裏,顧瑜便将要送與林遜之的包袱,拿給他看。

包袱是淺淺的綠色底的棉布,上面畫有幾枝伸展的正好的竹枝,當包袱打好結時,那幾枝竹枝就正正好的顯現在正面,看上去格外的淡雅,倒是很适合林遜之的氣質。

包袱裏面是三個素色的小包,一包糕點,一包餅子,一包水果,分的好好的,碼的整整齊齊,與他當日帶去考場的一模一樣。

“你為林先生考慮的,還真是周到!竟與給我的一樣!”

顧瑜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哪裏一樣了?”

“你看,這一包包的,擺放的這麽好,不是與我當日帶去考場時一樣嗎?”

“你說這個啊,拿出手的東西,若是做不到精致,那至少要齊齊整整啊,這樣別人看着也舒心,青梧哥哥,你說對嗎?”

他能說不對嘛?!

顧瑜說的有理,他也不好反駁什麽,免得被她認為太過小心眼。

韓青梧整晚都有些悶悶的。

第二日一早,因着林遜之卯正便要出發,顧瑜要趕着去送他,便請韓青梧先送一下小青桐去劉娘子那裏,然後再去書院。

“青梧哥哥,小青桐已經喝了羊乳,若是一會兒他要是還想吃東西,你便掰點饅頭給他。”

韓青桐已經八個多月,光喝羊乳已經不夠了,韓青梧問過趙大夫後,便給他添加一些其他的,不放調味的食物。

顧瑜喂了小青桐,她自己便沒有時間吃早飯,便拿了兩個饅頭,打算路上随便填填。

“青梧哥哥,那我先走了啊!”

“嗯,”韓青梧抱着小青桐站在屋門口送她,叮囑道:“你莫在那裏耽擱太久!”

“知道了!”顧瑜跟他揮手再見。但直到走到大門外了,她腦海中還在想着韓青梧抱着韓青桐,站在屋門口的那一幕。

怎麽看上去,莫名覺得有點可憐兮兮的呢?

因着徐家與林家都十分相熟,是以徐夫人并未陪同前來,只是叫了一位婆子并一名丫鬟,陪着徐筱雅一起。顧瑜也一并坐在馬車裏,晃晃悠悠地直接到了林遜之的家門口。

林遜之出發的時辰較早,他便讓大家都不要來送了,但除了他家人之外,還是有不少很好的朋友們都來了,顧瑜她們到時,大家正在與他道別。

林遜之的朋友們全是男子,因此徐筱雅和顧瑜的到來,着實讓人眼前一亮。

林遜之尤為驚詫,他沒想到顧瑜也來送他了。

待徐筱雅與顧瑜走下馬車時,林遜之立刻迎了上來,朝着她們拱手作揖,而後道:“顧姑娘,你怎麽也來了?”

林遜之不知道自己為何在看見顧瑜也走下馬車時,會突然這樣的開心,他努力讓自己沉靜下來,可那眼角眉梢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旁人都以為林遜之是要去拜見當世大儒,自然開心,可徐筱雅與他一起長大,自是對他格外了解。

一向穩重如山的林遜之,竟也有如此春意盎然之時?!

徐筱雅站在一旁,眼睛不由得在他們身上轉了兩轉。

“林先生,青梧哥哥與我,都感恩于先生的幫助,今日先生遠行,我們自當來相送,只是青梧哥哥他今日有課不能請假,所以我便來了,還請先生不要責怪。”

說着,顧瑜将手上的包袱遞過去,“這是為先生準備的,只是一些小吃食,好讓先生打發一下路上的時光。”

林遜之接過包袱,緊緊攥在手中,“姑娘有心了。”

“如此,我便不打擾了,”顧瑜因着要直接去酒鋪,所以穿着男裝,此時便也像男子一般,拱手抱拳道:“先生一路平安!”

顧瑜說完,便準備回到馬車上去等徐筱雅。

卻不妨林遜之忽然叫住她,“顧姑娘……”

顧瑜停下,等待林遜之說話。

半晌,林遜之卻只笑了笑,然後說:“謝謝了。”

“先生客氣,告辭!”顧瑜笑着回應,然後便上了馬車。

她在車上呆了一會兒,徐筱雅便上來了,她坐在顧瑜的對面,眼睛紅紅的,還時不時的拿手帕擦眼睛。

離別總是傷感的,尤其是徐筱雅與林遜之青梅竹馬的長大,她是家中獨女,早已經把他當成親哥哥看待。

“別傷心了,待林先生去了京都,你還可以去那裏看他。”

“嗯,我就是有點舍不得,”徐筱雅又拿帕子輕輕壓了壓眼睛,“遜之哥哥走了,便也沒人陪我玩了。”她對顧瑜道:“到時我來找你玩可好?”

顧瑜想了想道:“好,只是我可能沒有太多的時間。”

“我知道,你要照顧小叔子,還要賺銀子供你夫君讀書嘛!”兩人聊着天,徐筱雅漸漸好些了,又恢複了她活潑的性子。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麽,只聽見她問:“說起來,你家小夫君是如何與你定情的?讓你這般死心塌地的對他韓家?”

“我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自是知道,可韓青梧自己呢?他是如何說的?”

顧瑜頗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徐筱雅,沒有回答。

徐筱雅見她那副頗有些迷茫的神色,不禁驚訝道:“該不會,他沒有與你說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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