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今日已經是院試的最後一日, 下午顧瑜早早的便與杜有源一起收了鋪子, 帶上韓青桐, 到城南府試院來接韓青梧與杜惟。

他們到的時候, 府試院的門前有衛兵把守, 将整個府試院并門前的廣場, 都圍得鐵桶一般, 任誰都不能靠近半分,氣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見此情景,杜有源趕緊拉住旁人問:“這是發生什麽什麽事了?”

“誰知道呢, 好好的,這院試馬上就要結束了,忽然就見陳大人帶了一隊官兵來, 将這裏都圍住了, 直到現在也沒給個說法。”

杜有源又接連問了幾個人,回答都與那人差不多, 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顧瑜在杜有源旁邊, 将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心裏焦急, 不由得抱緊了韓青桐, 喃喃道:“怎麽了這是?!”

怎麽了?

曹書簡也很想知道這是怎麽了!

怎麽好端端的,就有巡監官來彙報說, 列字號舍有人暈倒了,是淮南府書院參試的學子。

這名學子暈倒時, 列字號舍立時騷動起來, 原因無他,只因為淮南府才剛剛發生過疫症,同在列字號的也有淮南府的學子,看見同窗倒地後,立刻吓得臉都白了!

這個該死的付與民!

曹書簡在心中将淮南府知府付與民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上報給皇上時說的天花亂墜,疫症已經完全清除,完全不會影響這次的院試,再加上有丞相在一旁幫他說話,皇上這才同意淮南府也參加今次的院試。

可現在……

現在多想無益,當務之急是先确定這究竟是不是疫症!

“快,去請大夫,”曹書簡急急吩咐屬下道:“多請幾個來!”

顧瑜與杜有源在府試院外焦急的等待,忽見幾名兵士帶着三名大夫,身上背着諾大的出診箱,急匆匆地朝着府試院而去,顧瑜眼尖,一眼便瞧見,趙大夫赫然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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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叔叔,您瞧,是趙大夫,可是裏面有考生病了?”

“應該吧。”杜有源答道,可他心中暗思:即便有學子病了,也不需要這許多的大夫同來,更不需要如此重兵把守!

杜有源忽然想到淮南府疫症剛除……

不由得心中一驚!

“當當當……”

與此同時,明遠樓上的鐘聲敲響了,大銘三十五年的院試結束了。

鐘聲響過之後,府試院外的人們也都翹首以待,期盼着學子們能趕快出來。

大家都靜靜的等待,可府試院的大門緊緊閉着,絲毫沒有動靜。

顧瑜被這寂靜攪得內心不安,她輕輕地問杜有源,“杜叔叔,這是怎麽了?”、

杜有源愈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可他不敢告訴顧瑜,怕她擔憂,只是道:“恐怕還沒這麽快出來,我們再等等。”

府試院外人們在焦急的等待,府試院內,曹書簡也是同樣着急萬分的等着大夫們的診斷結果。曹書簡已經派人将那學子擡出號舍,單獨找了一間屋子安置,此時大夫們就在裏面診斷,而他在屋外,眉頭緊鎖,陳之與與林廣泰在他身旁站着。

屋內,大夫們給那學子診斷過後,都覺得三分似疫症,七分似普通高熱,但大家都拿不定主意,确診不了病情。其中兩位大夫互相推诿,都不敢立即下結論,生怕診斷錯誤要為此擔上責任。

兩人相互‘客氣’了一番,最後,蒙了布巾的臉不約而同地看向趙大夫,“趙大夫,您年紀最長,最德高望重,最有經驗,還是請您去與曹大人交待一番吧!”

趙大夫沒有推辭,他走到屋外,曹書簡立刻上前問道:“可是疫症?”

趙大夫立即退後兩步,朝曹大人擺擺手。

意思是讓他別靠近了,可曹大人理解錯了,他立即追問:“不是疫症?”

如此根本解釋不清楚。

“請大人稍等。”

趙大夫先淨了手,然後将面上罩着的布巾取下扔進盆子裏,這才對着曹書簡作揖,而後道:“回大人,經過小民剛才的……”

“挑重點的說,是嗎?”

“現在還不能确定!”趙大夫見曹大人要發飙了,立刻接着道:“此次淮南府疫症是無藥可醫的,它的前期症狀與普通的發熱非常相像,兩者的區別是在兩日後,若是疫症,則病情加重藥石無效;若只是普通的發熱,則服藥之後病情有所好轉。所以大人,現在完全判斷不出究竟是何病。”

竟然現在還确定不了?!這豈不就是直接等待兩日後,且看那學子究竟是死是活?如此判定還要大夫何用?

曹書簡立刻轉身對陳之與道:“陳大人,可否再去找幾位大夫來?”

陳之與看了趙大夫一眼,而後到曹書簡身旁道:“曹大人,這趙大夫已是惠州城最好的大夫了,只怕旁的,還不如他。”

陳之與又道:“曹大人,我有一個建議,不知當說不當說?”

“陳大人請講!”

“現下院試已經結束,可在不能确定病情的情況下,我們是斷斷不能讓這些參加院試的學子們出去的,因為不知道誰曾經與這名患病的學子接觸過,若他是疫症呢?我們放這些學子們出去,便會感染更多的人,到時聖上雷霆之怒,可不是你我能夠承擔的了的。”

“那陳大人的意思是……”

“暫且将這些學子們再多留兩日,待兩日後……待兩日後視情況再做打算。”

曹書簡想了想,問:“院試都已經結束了,我們又以何種理由留他們下來?”

“疫症是絕對不能透露半句的,對內對外都不行,以免引起民衆恐慌,那這個理由……”陳之與右手虛握成拳,在左手掌中不停地輕輕捶着,思考着。

這時,林廣泰上前一步,靠近陳之與與曹書簡,小聲道:“二位大人,下官想了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說。”

“我們不如就如此這般……”

韓青梧仔細地将所有試卷都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誤後,正要将它們都放入袋中,忽聽得有躁動聲遠遠的傳來,隔得有些遠,聽不是太真切,待他正要細聽時,聲響又沒了。他便沒放在心上,将卷子依次放入袋中,待巡監官員将試卷收走之後,他正要收拾包袱,便又聽得明遠摟上鐘聲響了三下。

奇怪,這時怎麽會響起鐘聲?韓青梧擡頭,見學政大人曹書簡正站在明遠摟上,雙手握着欄杆,朗聲道:“諸位,院試已經結束,但諸位還需要多留兩日。”

他話音剛落,便有傳聲官在一旁,将他的話再重複一遍,但有離得近的學子們,早已先于旁人聽見他說的,此時便聽得下面嘩然聲四起。

他揚揚手,示意大家安靜,“我也不想留諸位在這號舍,怎奈在考試的過程中,有人舞弊被抓,現下為保證此次院試的公平公正,我們決定對諸位再行一次大檢查,在這兩日中,諸位的吃食用度都由惠州城知府提供,只需要各位安靜的再呆上兩日即可,萬望配合!”

曹書簡說完也不待下面的反應如何,徑直便轉身走了,而後各字號前便有兵士接替了巡監官的位置,守在字號門前不讓學子們随意走動。

曹書簡在明遠摟上交待衆學子,陳之與則讓文書寫了告示貼在府試院門前,又将兵士撤了回來,如此,府試院外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些。

顧瑜看過告示後卻還是不放心,“杜叔叔,既是舞弊案卻又為何要請大夫?”

杜有源覺得蹊跷,并沒有回答她,卻道:“乖孩子,你帶青桐先回去,我去打聽打聽消息。”

韓青梧也覺得奇怪,既是需要搜身檢查,這些兵士來搜都用不了半日,又何須再呆上兩日這麽長?難不成是學政大人親自下場,一人一人地檢查?

他無奈地搖搖頭。

本還以為就可以回家了,現在卻又要再呆上兩日,真是難熬,可大家都在這裏沒有走,他也沒有法子,唯有靜靜等待了。

別說衆學子們沒有回家,便是學政大人,知府大人與同知大人們也都沒有回家,時時刻刻都讓大夫們盯着那病患的情況,生怕有一個不慎,事情便會脫離掌控。

如此煎熬地過了一日,那學子的病情沒有更好,但也沒有更壞,趙大夫稍稍松了口氣,如此看來,只是尋常發熱的可能性提高到七成,關鍵還要看明日。

聽了趙大夫的彙報,大人們也稍稍松了口氣。

林廣泰便跟借機陳之與告了個假,要回家沐浴一番換身衣裳,稍事休整。陳之與見大家都杵在這裏也沒什麽大的幫助,便準了他的假。

林廣泰回到府中,剛剛進屋,氣都還未喘勻,範玉香便跟了進來,她見林廣泰正在脫外衫,立刻上前幫忙,“老爺,您可有看到那韓青梧的卷子?考得如何?”

她不待林廣泰回答又接着道:“若是他此次能考中秀才,我便讓媒人去說。我與您說,我們彤兒這心裏怕是有這小子,不然這三年我也想着給她相看一下別家的公子,偏她死活都不答應,這眼看着彤兒的年紀也大了,那韓青梧也出了孝,這親事可以辦了!”

林廣泰剛剛從府衙那一堆亂糟糟的事情中脫身,一回到家裏,他妻子又拿這些事來煩他,真是半分清淨也無,他說話的語氣便不是太好,“學政大人在這裏,考生的卷子豈是我能随便看的?”

範玉香見林廣泰不是太高興,便也不多說了,“既如此,那我便等放榜之後再做打算吧!”

“哼哼,我看你也別等放榜了,趕緊給彤兒找別家吧,這小子,這次能不能出來還另說呢!”

“喲老爺,您這話說的,這是怎麽了?”

林廣泰便将府試院發生的事情大致地與範玉香說了一些,末了還添了一句,“切莫再讓其他人知曉了。”

“老爺,我省得!”說完範玉香還拍拍胸脯,似是心有餘悸道:“哎喲真是老天保佑,還好我這幾年沒有動作,只想着等那小子考過了院試脫了白身再做打算,如若不然……”範玉香似是連想都不敢想,“幸好幸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範玉香正在慶幸,屋門卻被人猛地推開,林彤站在門口,神情震驚,“爹,您剛說的,都是真的?”

林廣泰趕緊上前兩步,将林彤拉了進來,還左右看了看,然後才關上屋門,小聲道:“我的乖女兒啊,你可小聲點兒,若是被旁人聽了去,你爹我這官職就不保了!”

林彤此刻滿心都是韓青梧大概是要死了,哪裏還管得了她爹是不是還能做官,拉着林廣泰的袖子,求道:“爹,救救他,求您救救他!”

“乖女兒,事情沒有那麽嚴重,明日他便可以出來了!”

“騙人,剛剛您不是這樣說的!”

“剛剛……”

林廣泰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剛剛明明是有些煩躁,不耐煩聽範玉香羅裏吧嗦的,便有意無意地将事情說的更加嚴重了些,好讓她知道自己有多忙多累,就別再來煩人了,可誰曾想,偏偏讓林彤給聽了去。

現在她是再不會相信林廣泰說辭了,“我知道,您就是不想救,我不求您了,您不救,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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