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清樾對耽改劇的印象，還停留在第一部 耽改播出的時候。

那時候電視劇的世界還被BG小言給牢牢霸占着，根本沒人覺得一個耽美小說改編的網劇會掀起什麽水花。

然而，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那兩個月。

這部低成本，兩位小透明所主演的耽改劇，硬是生生在BG劇的追趕攔截中，爆成了一朵爆米花。

其實現在回頭看，這部被業界成為耽改1.0的網劇，質量上并不算上乘。

但在當時，确實是開創了網劇的先河。

林清樾也曾慕名去看過這部片子。

在我國強大的審查制度下，這部耽改劇其實并沒有什麽出格的鏡頭。

他和普通言情網劇的區別，也就只在于沒有女主，還有倆男主間若有似無的那點兒暧昧與超出友誼以上的親密。

林清樾當時就心說。

這就行？

那我上我也行！

如今他确實是要自己上了；可惜，日殊月異，耽改1.0的經驗已經完全無法被照搬進耽改不知道幾點零裏。

光是這個月，橫店開機的耽改劇就有三部，還都是號稱大投資。

《我不成魔》雖然有了霍星燃的加盟。

可其他劇陣容也不差。

眼看着隔壁劇組的各種親熱生圖都已經外漏，引得CP粉和觀衆們嗷嗷亂叫。

制片人坐不住了。

制片人也就是連接劇組與投資方的負責人。

萬一劇撲街了，他可是要被拿出來問責的第一個。

這幾天制片人通過各種渠道拿到了其他劇組的定妝照，好家夥，那尺度叫一個豪放；眼看對手都這麽敬業了，《我不成魔》一定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制片人苦口婆心：“年輕人，拍戲不要有包袱。”

這話自然是說給林清樾聽的。

正在窘迫中的林清樾趕忙搖頭：“不制片，你誤會我意思了，我是專業演員，當然什麽鏡頭都接受，只是……”

他偷偷瞥了眼正在舉棋不定的導演，說：“您确定審查可以過？”

畢竟這可是吻戲！

和那些暧昧，擦邊球不一樣，實打實的吻戲。

沒記錯的話，廣電好像還沒開放到這個程度吧？

制片人立刻正氣凜然起來：“怎麽就不能過了？”

李導說：“吻戲确實……”

制片人打斷他：“誰說我們這是吻戲了？”

“不是吻戲，那是什麽？”

“是兄弟之間肝膽相照，盡釋前嫌的回眸！”

眼看全場傻住。

制片人咳嗽了一聲，又小聲補充：“只是角度問題，看起來有點像吻戲罷了。”

所有人：“……”

高。

不愧是制片！

這境界一般人還真達不到。

林清樾就更是傻眼。

照這麽說，這借位吻戲是在所難免了。

他其實還好，畢竟在接了耽改劇以後，他就已經做好獻身藝術獻身事業的決定，可霍星燃呢？

偶像包袱這麽重一霍星燃。

能接受嗎？

有人向制片提出了同樣的困惑。

制片皺了皺眉，然後将目光定格在林清樾身上。

林清樾被他眼神看得頭皮發麻。

“制片……”

“小林老師，要不，您去勸勸霍老師？”

“我？？？”

不是，沒搞錯吧！

林清樾在心裏尖叫。

的确，他是這個劇組裏咖位最小的，可是制片人憑什麽就把他扔出去堵槍眼？是覺得他還在霍星燃面前出醜不夠多麽？

制片意味深長道：“小林老師作為霍老師在拍戲方面的前輩，你的話，他一定會聽的。”

林清樾像是吃了一大口苦瓜，五官都皺巴巴地。

制片緊接着道：“這事兒也是雙贏，畢竟定妝照效果好了，我們劇組的獎金也會多。”

“獎金？”

林清樾眼前一亮。

制片說：“對，兩位男主演專門的獎金。”

林清樾：“這件事就交給我吧，誰讓我是前輩呢？”

制片人咧開嘴偷笑。

不過，雖然話是這麽說出口了。

鈔能力也給了林清樾十足的動力。

可叫他真正面對霍星燃，然後說出“吻戲”這兩個字眼時，依然十分困難。

眼看霍星燃很快就要做完妝發來攝影棚，林清樾如坐針氈。

一會兒該怎麽開口呢？

難道說，他要直接大大咧咧走到霍星燃面前，理直氣壯地開口：“霍老師，待會兒要和我拍接吻吻戲海報，請您不要介意？”

太傻了。

傻的林清樾簡直不忍直視。

可如果不直說，用拐彎抹角的方式暗示。

一時半會兒林清樾也完全想不出什麽合适的借口……果然還是不該為了錢就答應地那麽幹脆。

林清樾懊惱地想。

忽然，攝影棚裏一陣騷動。

從門口的方向傳來隐隐約約的尖叫聲。

林清樾心登時一緊。

是霍星燃。

霍星燃來了。

騰地一下，林清樾從椅子上猛不丢站了起來。身旁，制片在小聲給他打氣：“加油小林老師，獎金就靠你了。”

林清樾頭皮發麻，心道，這筆獎金最好優渥一點。

如果他都豁出這張老臉出去。

結果就賺二百。

那他血虧！以後再也不上制片的當！

這樣想着，林清樾的腳步已經自顧自行動，站到了霍星燃眼前。

霍星燃也換上了戲服。

與林清樾的全黑色戲服形成鮮明對比，霍星燃是一身白衣。

白衣飄飄，俊朗少年郎。

白色将霍星燃偏冷偏生硬的氣場發揮地極好。

書裏，霍星燃所飾演的道尊楚弘一是正道第一人，是道心堅定的正道守衛者，心中有大義，眼中有大道，是一個正氣到近乎無情的角色。

霍星燃的這款扮相。

不說形神兼備，完全就是楚弘一本一，可至少外形上，做到了個十足十的水平。

面對着這樣的霍星燃。

林清樾不自覺就自慚形穢起來——

他怎麽能要求這麽一個人去和他拍吻戲呢！

更何況，霍星燃的眼神好幹淨……林清樾嘴唇動了好幾次，方才準備好的臺詞，硬是生生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頭腦一片空白，窘迫地差點想在原地腳趾摳出別墅住進去。

葉笑開玩笑道：“小林老師有話直說就好，只要不是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比方說吻戲之類的，我們燃哥是很好說話的。”

林清樾：“……”

真巧，他要說的正好就是這個吻戲。

霍星燃挑了挑眉。

林清樾只好硬着頭皮說：“那個，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過來問霍老師你渴不渴，那邊有導演剛剛買過來的飲料。”

算了，不就是獎金嗎？他不要了還不成！

霍星燃點頭：“好。”

林清樾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裏，立刻就說：“那我去幫霍老師拿！”

霍星燃叫住他：“飲料的事情先等等。”

“不是都在等着嗎？”

霍星燃的目光掠過林清樾，落在他身後那一大幫眼巴巴的人身上，“拍吻戲。”

林清樾：“……”

艹！

他怎麽知道的！

霍星燃顯得很淡定：“我經紀人一般不會說沒用的話。”

林清樾有些茫然地眨眨眼。

葉笑在一旁氣得快瘋掉：“霍星燃你個瘋子，你就寵着他吧你！”

林清樾一頭霧水：“寵誰？”

霍星燃嘴角微微上揚：“沒誰，走吧。”

“哦。”林清樾回過神來，還沒意識到即将發生的事情有多麽嚴重，滿心都是自己即将得到的紅包獎金，他笑得很甜，“這就來。”

霍星燃的腳步卻不自覺頓了頓。

和他拍吻戲……就，這麽高興？

霍星燃将情緒掩蓋在眼底，亦步亦趨跟着林清樾。那廂，導演和制片翹首以盼，就等着兩位男主就位。

制片一看林清樾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兒成了。

他在心裏狠狠誇贊着自己。

果然，這招棋走對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但從霍星燃加入以後，什麽都表現地不在乎的霍星燃唯獨對林清樾另眼相看。

這事兒要是別人當說客，還真不一定行。

制片人笑得滿臉褶子。

正要上前客套兩句。

忽然，頭頂一道帶着冷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制片人身體一僵。

霍星燃也不看他，只是不經意地開口：“以後有什麽事，制片可以直接找我商量，不要麻煩林老師。”

制片人：“……好。”

不能說不好。

也不能有下次。

霍星燃的氣場像是要吃人一樣！

業界傳聞他不好相處的傳言果然不假。

只是制片好奇的是，霍星燃連拍借位吻戲這種事都沒拒絕，卻又為什麽因為傳話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而生氣呢？

搞不懂搞不懂。

頂流的心思你別猜。

制片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将注意力重新轉到攝影棚裏。

棚下。

《我不成魔》兩位男主首次同框。

兩人一個穿黑，一個穿白，一個正氣，一個邪性，在熾烈的燈光下，僅僅是站在原地，沒有擺出任何的造型與神情，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李導不禁在心中贊嘆：妙，妙不可言！

沒想到這麽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竟如此适合這個劇。

林清樾也就罷了，他既然有戛納影帝提名，自然是吃這碗飯，扮什麽像什麽；可霍星燃，一個歌手，竟然也如此貼切。

李導本以為霍星燃會表現的十分外行。

為此沒少發愁過。

而如今一看，發愁都是多餘的，這倆人完全就是天作之合！

李導無比欣慰，看着倆人就像看自家孩子一樣慈愛：

“對，就是這個姿勢，小林再往前靠一點。”

林清樾按照李導的指示，機械地向前。

職業素養讓他仍然維持着離白那标志性的邪魅笑容，可內心裏，他的心跳跳的卻快要爆炸一樣。

導演！

不能再近了！

再近可就要出人命了！

導演視若罔聞，仍舊不滿意：“繼續，繼續。”

林清樾：“……”

行叭。

他就當自己是一個工具人好了。

工具人面無表情地向前。

與工具人2號近到只差幾厘米的距離。

導演終于滿意：“沒錯，就是這個角度。”

林清樾壓力山大，小聲地說了聲：“抱歉。”

霍星燃垂着眸看他鼻梁上若隐若現的汗滴，莫名覺得口幹舌燥：“都是工作。”

林清樾心想。

是，霍星燃說的對，都是工作。

工作而已！

演員這工作，別說吻戲，就算是裸戲，船戲，只要是表演需要，一個專業的演員都應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完成。

林清樾當然覺得自己是專業演員。

他只要把眼前的霍星燃當做是書裏的楚弘一就行。

而他，也不是林清樾，是離白。

楚弘一和離白在書裏是對兒先苦後甜的小情侶，盡管誤會叢生，可當誤會解除以後，兩人之間的情意再也無法壓抑。

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情侶。

那麽距離貼近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如果林清樾沒記錯的話，原著在這裏是……真親了。

這瞬間，林清樾不再是林清樾了。

他是離白。

是那個受盡了委屈，卻仍然驕傲肆意的魔尊。

他愛着楚弘一。

但他的驕傲，又不允許他對楚弘一解釋。

楚弘一和他本已經恩斷義絕了。

他也深深怨恨着楚弘一。

可當楚弘一知道了事實的真相，親自對他道歉，他卻又不争氣地紅了眼。

他倔強地仰起頭看楚弘一，正在這時，楚弘一親了他。

……

咔嚓咔嚓。

一陣此起彼伏的快門聲響起。

伴随着李導雄渾有力的一聲：“完美！”

林清樾瞬間出了戲。

他腦袋還有些空白，滿腦子都是剛剛霍星燃近在咫尺的呼吸；方才是因為入戲，作為離白的他不感到羞怯。

可現在他是林清樾，而楚弘一變成了霍星燃。

日。

沒記錯的話，霍星燃剛剛差點真的親上來了吧！

巨大的震驚使得林清樾思緒紊亂。

都過了快十五分鐘，他還沒緩過神來。

直到制片一臉笑容地向他走近，林清樾腦子充血，想也不想地站起身來：“就算你給再多獎金，我也不會去勸他拍床/戲的！”

制片：“？”

他明明只是想過來發紅包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小林說,這是另外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