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很愛我 現在就惦記着在醫院陪床了【……
夏季降雨豐富, 小河水位上升,靠近岸邊的電樁有些年頭了,因為所處地段偏僻, 沒有影響市容市貌,并沒有進入市政整改計劃。
年久失修,電杆底部早已有了裂縫,現在被水浸泡,已有松動的跡象, 誰知道就這麽巧,偏偏今天倒了下來,不偏不斜地砸到人。
救護車很快來了, 陳志宇被擔架擡到救護車上,打上點滴之後,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五分。
夏青樹坐在車廂兩側的板凳上,耷拉着眉眼, 一錯不錯地看着躺在擔架上的陳志宇。
陳志宇雙腿經過簡單包紮,已經止血,潔白的毯子蓋住雙腿, 看起來并不狼狽。
他的臉色泛白, 虛弱地躺着, 反而有種病态俊逸氣質。
在拉扯過程中,襯衣崩開了兩顆紐扣, 他單手摸索着,将紐扣扣到最上面一顆,又将脫落的襯衣下擺重新紮進褲子裏。
夏青樹完全沒有心思欣賞他的病顏,漂亮白淨的小臉皺成一團,聲音顫抖得不像話, “志宇哥......你還痛不痛......痛得話讓護士小姐給你打一針。”
他覺得臉上有點癢,伸手一摸,臉頰全濕了。
瑩白透亮的小臉像是被溪水浸泡過一般,泛着盈潤的水光。
怎麽哭了?
等夏青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淚再也包不住了,他倔強地忍住淚水,一雙漂亮的眼睛朦朦胧胧。
嘴唇被牙齒咬住,一半紅,一半白,豔得晃眼。
“不痛。”
陳志宇身體一頓,這一幕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痛肯定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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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志宇猜測,嚴重可能是骨折,最輕的狀況也是骨裂。
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不能在夏青樹面前喊痛。
更不可能在他面前打針。
就算是砸斷腿,他依舊是那個泰山崩于前依然面不改色的陳志宇。
陳志宇暗地裏深吸一口氣,容色淡然道,“我沒事,待會兒讓李秘先送你回去。”
“我不走,我等着你做手術。”夏青樹雙眼水光盈盈,雙手捏得緊緊的。
“不用,我真的沒什麽。”
“用的,你做完手術,萬一半夜有事,我也能在旁邊有個照應。”
夏青樹雖然長得漂亮,但平時咋咋呼呼的,傻裏傻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說話能氣死人不償命。
現在遇到事兒,好像一夜長大,懂事兒了。
乖巧得不像話。
他的聲音軟得像清澈的溪水,模樣乖順,臉色卻異常堅定,“志宇哥,我還要給你點煙呢。”
那神态表情,好像一只倔強的漂亮小山羊。
只看一眼,就讓人想把他帶回家,偷偷藏起來。
陳志宇也有這樣的想法。
“志宇哥,你現在抽嗎,我給你點上。”
夏青樹笨拙地從陳志宇褲兜裏掏出一包煙。
也許是因為太緊張,怕碰到對方的傷,香煙盒掏出來被他捏得焉扁,他好不容易從裏面抽出一只煙來,還斷了。
“志宇哥,不好意思,你将就一下,等會兒到醫院我給你買包新的。”夏青樹把半支煙捏圓,塞到陳志宇嘴裏。
陳志宇張開嘴,叼煙的時候,一下子咬到夏青樹的手指。
玉蔥般的手指,軟若無骨,透着奶香。
觸感比奶糖還要軟三分。
看了一個晚上的手指,“一不小心”就咬到了。
香煙從手指和牙齒的縫隙掉落出去。
夏青樹有些懵,他小心翼翼地提醒,
“志宇哥,你咬到我的手指了。”
陳志宇有些恍惚,對方說什麽他好像沒有聽清,反而咬得更緊了。
夏青樹愣了,沒動。
志宇哥被痛傻了?
他以前看電視,孕婦生孩子的時候,痛得受不了的時候,丈夫會把手拿給孕婦咬着,緩解疼痛。
志宇哥現在是痛糊塗了嗎......
志宇哥想咬......就咬吧......
夏青樹有些怕痛,對方牙齒碰上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忍不住顫了顫,蓄滿水光的眼睛更加盈潤了......
只不過,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他的手指被咬着,被磨。
偶爾,還能感受到濕濡舌尖地靠近。
很癢,就是不痛。
夏青樹頂着一張呆萌的臉,憨憨地望過去,志宇哥痛得連咬合能力都失去了嗎?
旁邊的護士小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咳了好幾聲,陳志宇才回過神來,将口中的手指吐了出來。
圓潤的指尖被咬紅了,指甲蓋粉粉的,亮晶晶地覆了一層口水,像是剛塗了指甲油。
夏青樹看了一眼濕漉漉的手指,蹲下撿煙的時候,悄悄将口水擦到陳志宇衣服上。
他将掉落的煙撿起來,香煙過濾嘴上沾了黑色的灰。他用手擦了一下,灰沒有被擦掉,他又用嘴吹灰。
紅潤的小嘴嘟起來,往煙嘴上吹氣。
灰塵被吹落,黃色過濾嘴上沾染了別樣的香氣。
差不多幹淨了,夏青樹将香煙重新塞到陳志宇嘴裏。
按理說,掉到地上的香煙,陳志宇是絕對不可能再抽的,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張開嘴,含住香煙。
這回,沒有咬到手指。
含住煙之後,腿上的痛感仿佛減了兩分。
夏青樹在身上摸了半天,沒找到打火機,小心翼翼地撬開蓋在陳志宇腿上的毯子,再次伸手去他褲兜裏掏火機。
他有些慌張,手剛一伸進去,陳志宇就“嘶”了一聲,臉色又寒了幾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青樹聽到他的“嘶”聲,他趕緊将手縮回來,紅着臉去叫護士,“護士小姐,麻煩你來檢查一下。”
護士小姐坐在前面,看了他倆一眼。
剛還在嘬手指呢,指定沒啥大毛病。
“堅持一下,馬上到醫院了,車上不準吸煙。”
夏青樹小聲央求道,“護士小姐,我哥都這樣了,你通融通融吧。”
“液體輸上一會兒就不痛了,腿都折了,還抽什麽煙,”護士小姐盯着夏青樹手上的煙,“還有,醫院也不能抽。”
夏青樹還要再說,陳志宇把半截煙取下,放到對方手心,“算了,等好了再抽。”
“可是您那麽難受,抽一根分散注意力......”夏青樹一手撺着香煙,一手捏着火機,不知不覺用上了敬語。
他穿書之後,一直抱着得過且過吃瓜看戲的游戲心态過活。
對于忽然獲得的身份,他代入感不深,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旁觀者,終有一天會離開,說不定哪天再看幾本書,又穿了。
當危險來臨的那一刻,他才深刻地意識到所在世界的真實。
這裏是活色生香的世界,這裏的人有血有肉,有好有壞,受到傷害也會流血也會痛,也會哭也會笑。
他一直以為陳志宇是暴戾大反派,對他抱有偏見,時刻提防,可是他卻被這個書中的“壞人”舍己相救。
細數兩人的交往,除了第一次剛見面的時候陳志宇對他表現出了敵意,其他時刻,陳志宇也是一個喜惡分明的正常人。
剛剛他還妄想通過死亡回到原來的世界,要是被砸中,就真的死了吧。
想明白之後,夏青樹為自己愚昧的想法感到羞愧,同時又被對方的舉動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知不覺眼眶一紅,兩行淚水順着眼角往外流。
他以前很少哭的,不知道最近怎麽回事,口味變了,嗅覺也變靈敏了,感情也變豐沛了,還特別嗜睡。
他想偏過頭偷偷把淚水擦了,陳志宇拉住他的手,“怎麽又哭上了,是不是剛剛撞到了?待會兒到醫院詳細檢查一下。”
“沒有撞到,我沒哭......”夏青樹穩定心神,将剩餘的淚水強留在眼眶裏。
白淨的小臉上沾了一些灰,眼眶紅紅的,淚水盈在裏面,要掉不掉。
他故作堅強地咬着嘴唇。
可是,這樣的表情卻與堅強無關,将他襯托得格外惹人憐愛。
陳志宇看了一眼面前這只漂亮倔強的小山羊,竟然沒發覺自己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別哭,我沒事兒。”
“別哭了,乖......”
“我沒哭......”夏青樹一急,淚水開始不受控制地滑落。
一顆顆瑩白透亮的淚水順着臉頰、脖頸,一路滑至鎖骨,留在深深的凹陷裏。
臉上有些紅印,應該是擦淚時留下的,恰好在兩腮,整張濕潤的臉像是撲了粉,嬌豔如一朵紅白相間的出水芙蓉。
“我真的沒哭......”
夏青樹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努力地控制,眼淚還是止不住往下落。
自己是怎麽了?
也許是忽然穿書的委屈、穿書第一天就...的委屈、遇到極品親戚的委屈......遇到校園霸淩的委屈.....終于繃不住了......
“我不哭......”夏青樹頂着滿臉淚痕,任憑淚水嘩啦啦往下流。
他長相豔稠,紅着眼眶,抿着嘴流淚的樣子,跟個倔強的妖精似的。
陳志宇愣怔間,忽然想起這一幕在那裏見過了......
第一次兩人見面的那個晚上,夏青樹也哭了。
不像現在這樣無聲地流淚,而是小聲地嗚咽。
時不時還啞着嗓子求饒。
像只嬌氣的貓兒,勾着他的脖子“吚吚嗚嗚”的,吵得他心慌。
可是現在,夏青樹靜靜流淚,明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那惱人的“吚吚嗚嗚”聲,仿佛又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求求你......”
“......嗚嗚嗚......”
“痛......”
缺失的記憶與莫須有的想象交織,陳志宇似乎幻聽了......
在不合時宜的場合,似乎還出現幻覺了......
車上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和救護車笛聲的鳴叫。
曾經傲視群雄的自制力在這一刻缺席了。
為了避免尴尬,陳志宇伸手摸上了受傷的那條腿。
狠狠地捏了一下。
蝕骨般的疼痛蔓延全身,頭上冷汗淋漓......
總算沒有失态......
看到陳志宇臉色一陣青紅交加,夏青樹再次緊張起來,“志宇哥,怎麽了,還在痛嗎?”
他蹲下來,雙手把着病床。
怕聽不清楚,他側着臉,側身往陳志宇靠近。
陳志宇擡眼就看到他的小巧精致,白皙幹淨的耳朵。
“志宇哥,你大聲一點,我聽不太清楚......”
沒有聽到對方回複,夏青樹扭過臉,疑惑地看向陳志宇。
陳志宇直直地對上那雙泛紅的淚眼。
眼波流轉間,藏着款款深情......
小家夥真情流露的樣子,讓人心軟得一塌糊塗......
排山倒海的沖擊迎面而來......
一個人如此漂亮乖巧,還深深地愛慕着自己的小男生......
陳志宇驟然失神,他轉過頭,閉上眼睛,才覺得呼吸順暢起來。
可是一呼一吸之間,夏青樹哭泣的樣子如走馬燈似得在眼底循環播放。
他咬着牙,再次捏上了傷腿。
旁邊的小護士看得暗暗咂舌,想不到儀表堂堂的華國首富暗地裏是個老M,腿都被砸裂了還不能滿足,自個兒悄悄也要掐幾把。
~
終于,夏青樹的眼淚止住了,顫顫巍巍地問道,“志宇哥,您好些了嗎?”
恨心掐了好幾把,陳志宇沉了下心,無暇他顧。
舊傷未愈,又添新患。
他悠然自若道,“我心裏有數,應該是骨裂。”
骨裂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像剪個指甲那麽簡單。
他可是陳志宇,他從出生的一刻,就注定要乘風破浪,披荊斬棘。
骨裂算什麽,就算是截肢,也就是抽根煙的事兒。
他說話的時候,偏着頭,盡量避開夏青樹的眼神。
“骨頭都裂了,還沒事兒?”夏青樹繃着小粉臉,眼睛睜得大大的。
“怎麽像個小孩兒,一哭就停不下來。”陳志宇說着就要伸手去拿凳子上的紙巾,以證明自己非但沒事兒,還游刃有餘。
“唉,您別動,我自己來。”夏青樹哪裏能讓傷員動手,連忙拿起紙巾,将臉上的淚水抹了。
抹幹淨之後,再次強調,“我沒哭。”
陳志宇重新躺回去,“怎麽還說上敬語了?”
“就覺得要對您尊敬一點。”
想起以前在志宇哥面前裝傻充愣,夏青樹不由一陣臉紅,“以後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夏青樹原本想說,救命之恩必定湧泉相報,以後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兩人只差6歲,把他當父母長輩不大說得過去。
撇開第一次見面當晚發生的事,夏青樹覺得,陳志宇這人還挺不錯的。
就把他當成一個非常尊敬的大哥哥吧。
“所以就改口叫我......志宇哥了?”
“嗯嗯。”夏青樹點頭。
“叫一聲來聽聽。”陳志宇低聲道。
他的嗓音帶着三分啞,故意控制了音量,只讓夏青樹聽見,離他們很近的護士也沒有察覺。
在狹小的救護車車廂裏,有種背着旁人說悄悄話的隐秘感,好似二人有着親密無間的關系。
夏青樹:“............”
漂亮的眼珠轉了轉,往陳志宇頭上瞄了一圈。
确定對方沒有砸到頭。
志宇哥的眼神怎麽有些奇怪?
難道輸的液體有致幻的作用?
不過對方是病患,還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夏青樹沒有遲疑,乖乖地喊道,“志宇哥。”
與以往演的不同,夏青樹真正乖起來,像只溫馴的小綿羊。
他長得漂亮,低頭看人的時候,眉眼裏盛滿了星星。
态度認真又虔誠。
近看他雪白的肌膚,更像奶糖。
一只奶白色,還愛撒嬌的小綿羊。
陳志宇藏在被單裏的手捏了捏,“志宇哥讓你先回家,真的關心我,明天再來。”
這個小孩對待感情執拗,一根筋,認定了的事就算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他腿上的傷肯定是要做手術的,夏青樹在醫院也是幹等,什麽也做不了。
他以往對待追求者,從始至終皆保持着冷靜的态度,甚至刻意回避。
唯獨夏青樹。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能容忍夏青樹的喜歡,甚至有時候想起夏青樹的喜歡,還有一些心安。
陳志宇側着臉,淡淡地看了夏青樹一眼。
夏青樹的眼裏藏不住事,急切地表示出要和他在一起,打死也不肯走的決心。
知道夏青樹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但也別表現得這麽明顯。
啧,小孩兒。
“我不走。”夏青樹說道,“萬一你晚上想喝水起夜什麽的,我在這裏也好有個照應。”
“醫院有護工。”
“護工不仔細,怕把你摔了。”
他從小在醫院長大,媽媽拍戲的時候,一出門就是好幾個月,爸爸把他帶到醫院,有時候手術多了也沒有時間管他,他無聊了就往病房裏跑,見識過很多病人,護工總是沒有親人照顧得周到。而且有的護工晚上睡得死,喊半天喊不醒,有些病人臉皮薄,忍痛一晚上。
在原書中,原身的死和陳志宇脫不了幹系,但現實卻是,陳志宇将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也許是因為吊橋效應,夏青樹此刻的心情有些激蕩,但他心中報恩的心很堅定。
陳志宇全然不知道夏青樹的想法,只覺得這個小孩兒固執起來連他的話也不聽。馬上快到醫院,液體輸了大半,他腿上幾乎沒痛感了,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那與生俱來傲人的自制力也恢複了過來。
眼下一個乖巧的小朋友淚眼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自己,陳志宇不免起了逗弄之心,“病房沒床,到時候你睡哪裏?”
夏青樹立刻回道,“病房有折疊床,到時候我就睡您旁邊,您一低頭就能看見我,一喊我就能醒。”
喲,現在就惦記着挨着他睡覺了。
陳志宇嚴肅問道,“看來你經驗挺豐富,以前沒少**吧?”
夏青樹趕緊搖頭,“沒陪別人睡過。”
陳志宇掃過護士,快到醫院了,護士正在和同事聯系。
他勾着唇角,問道,“那今晚是你的第一次?”
“嗯嗯,是的,”夏青樹點頭。
他直覺志宇哥有些怪,又說不上來哪裏怪。
最後得出結論,男德班獎學金獲得者找個陪床護工都必須是第一次陪床的。
嗯,就很符合人設。
夏青樹趕緊解釋,“上次住院的時候,看到隔壁有陪床的我才知道的。那種折疊小床,白天收起來,晚上擺出來放病床旁邊,照看病人的時候特別方便。我沒陪過別人,您是第一個。”
“萬一您半夜要喝水什麽的,只管叫我。”
陳志宇第一次見到他那麽乖順,“那我晚上想上廁所,也叫你?”
夏青樹堅定地點頭,“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