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相
“你再看也沒用,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李鶴年見她不再追問,只是查看傷情,也就不再跳腳了,盯着她的動作,冷冷地哼了一聲。他就不信,安寧還能從已經處理過的傷勢上看出什麽破綻來!
“是你們該給我一個說法才是!”安寧站直身子,眼神中隐隐有怒氣。
“怎麽,你們打傷人還有理了?”
“有沒有理,你心裏最清楚。”安寧轉頭看向小男孩,“是不是右手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折斷的地方一跳一跳的疼?”
小男孩聽了她的話,猛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給你接骨的大夫有說原因嗎?”
“大夫說許是傷了筋脈,要多休養些時日。”小男孩對她的戒備淡了不少。
“說的倒是不錯,只是怕再養些時日,你的右手就廢了。”安寧嘆了口氣,看來知府家的大夫也并不怎麽樣嘛,還不如她一個業餘的,“你還是讓李知府替你再請大夫診治診治吧,切記不可随意亂動,不然以後右手可能就永遠也擡不起來了。”
“我不要做殘廢,嗚嗚,我不要……”小孩終究是小孩,被她的話一下,立馬嚎啕大哭起來。
“這整個雍西城,哪裏還有比府衙更好的大夫,你懂些什麽,在這裏胡說八道!”李鶴年氣得臉都青了。
“那就随你們了。”安寧一攤手,反正話她也說了,眼下就算是她願意上手替小男孩矯正,李鶴年也未必信得過,甚至還可能借機倒打一耙,“不過,究竟是誰的錯,還是要說清楚。”
“說話是要憑證據的。”
“那是當然。”安寧正等着他這句話,當即點了點頭,“為了公平起見,麻煩你把替他接骨的大夫也喊過來一趟,也好當面對質,省得說我們胡攪蠻纏。”
“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找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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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嗚嗚,我怕,我不想當殘廢,嗚嗚……”
“知道了!我這就派人你叫,定然讓你心服口服!”他禁不住小男孩的哭喊,喚進來一名随從,和對方耳語的幾句,就讓人離開了。
看着随從飛快消失的身影,他心中一笑,暗想蠢貨就是蠢貨,即便方才安寧真的查看出了點什麽,他已經吩咐随從,告誡大夫一口咬死是打鬥中出現的傷,看她又能怎麽辦!
心下一定,他也不急了,坐下來端起了茶盞,掀開杯蓋輕輕撇開上面的浮沫,任憑小男孩在一旁哭喊。
安寧看不過去,剛要上前安撫,沈氏已經先起身了,她一向溫柔,沒幾句話,就讓小男孩止住了眼淚。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方才的随從便帶着一個年近半百的老爺進了門。
李鶴年等不及地站了起來,揮手制止了老者行禮,直截了當地道:“胡大夫,你把小公子的傷情再說一遍。”
老者淡定地應了一聲,便把診治的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末了還可以強調了一遍,下手的人心狠手辣,這樣嚴重的傷筋動骨,怕是半年也養不好,甚至可能還會出現一些後患。結果沒有吓到安寧,反倒是李府的小公子頓時又小臉蒼白地哭喊了起來,弄得老者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尴尬地看着李鶴年。
“如何,你還有什麽好辯解的?”李鶴年沖她揚了揚眉。
“我想先問這位胡大夫幾個問題。”
“随便問!”
安寧真的是生氣了,這個老者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的,怎麽能這般毫無醫德呢?她也不客氣,直接問道:“敢問胡大夫,貴府小公子的骨折斷面如何?”
“小臂向後外下旋轉斷裂,觸及時有擦音,筋膜已有損傷,以致腕部疼痛、腫脹。”胡大夫不假思索。
“不錯,那在請問在打鬥的過程中,究竟要用多大的力道,以什麽樣的姿勢才能造成這樣的創傷呢?”
“呃……這……”胡大夫詫異地看了安寧一眼,沒想到她一個侯府小姐竟然對正骨有這麽細致的了解。
“安豫身強力壯,下手哪有什麽輕重,混亂之中誰知道是什麽姿勢!”李鶴年及時插話,一臉的不悅。
“小公子,我再跟你确認一遍,你的小臂當真是安豫用拳頭打斷的?”安寧恍若未聞,轉頭盯着小男孩的雙眼,認真地問。
“我、我……”小男孩又求救似的看向李鶴年。
“怎麽,還不死心?你問再多遍,也是安豫打的,我勸你還是趕緊把人叫出來的好!”
“那就奇了怪了。”安寧搖了搖頭,一臉不解,指着小男孩的傷處,“如胡大夫診斷所言,小公子的确是桡骨骨折,只是這種骨折多為間接暴力引起,常見跌倒時手掌撐地,外力向上傳導,引起肘部過度外翻,使得桡骨頭外側與肱骨頭撞擊産生骨折。胡大夫,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這……”
“你是懷疑銘信撒謊,故意誣陷你們?”李鶴年并不傻,自然聽明白了,臉上不自然地一僵。
“小公子乃名門之後,我們怎敢随意懷疑,只是要一個明白而已。”
她的話音一落,李鶴年的臉色更難看了。
正好此時,林叔領着一個身形壯實的男孩走了進來。
“豫兒,你又跑到哪裏去了?”沈氏連忙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拉過男孩,“快說,李家小公子的手臂是不是你打斷的?”
方才安寧的一番話,讓一向只知道賠禮道歉的沈氏激動不已,急切地想要證明安寧所說都是真的。
哪知安豫也是個實誠的,聽了沈氏的話,他一直低垂在胸前的頭略微擡了一下,目光飛快地斜瞥了一眼李家兄弟,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你這孩子!”沈氏着急了,“什麽都不知道,你打什麽架呀!”。
“他們罵小姑姑不知羞恥,還說小姑姑是癞□□……哼,要不是他們喊先生撐腰,我非……
“他們喊來先生,你就跑了?”看着越說越氣憤的安豫,安寧心裏一片苦澀,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
“嗯。”安豫又低下頭。
“你們侮辱人在先,還人多勢衆的欺負人,起因總不在安豫身上,至于小公子究竟是如何折斷手臂的,不若明日我們再去問問學齋裏的學生和先生。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會逃避責任,可也不接受誣陷!”
“我……我說實話……”
“你給我住嘴!”
“都是二哥讓我這麽說的!”
接下來,李府這位小公子終于撐不下去了,不顧李鶴年的威脅,将實情都說了出來。
今日在學齋的時候,他們因為嘲笑安寧,遭到安豫的反擊,當時并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他的傷是在下了學之後,偷偷學騎馬,從馬上摔下來時,手觸及地面時斷裂的。
怕父親知道了責罰他,他和他的姨娘并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李知府,偷偷讓胡大夫給診治了,晚上想到第二日上學定然不好隐瞞,才要去告知李知府,卻正好碰到了散宴歸去的李鶴年。
李鶴年正在安寧那裏受了一肚子的氣沒處撒,一聽說李銘信還和安豫打過架的事,便生出這個計策來,要狠狠地給安寧一個教訓。
只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安寧竟然懂得正骨。
“童言無忌,小孩子的話怎麽能相信!”李鶴年的嘴角抽動了半天,才故作鎮靜地道,“既不是安公子所為,那我便告辭了,回去定然好好管教內弟!”
“哼!”
“既是誤會,解開便好,時辰也不早了,小公子還有傷在身,我們也不好多留,兩位公子快請回吧。”
安寧和安豫異口同聲地哼了一聲,卻被沈氏給攔了下來。
李鶴年立即拱了拱手,理也不理一旁的小公子,大步跨出門去。
“二、二哥,等等我。”
小公子拖着綁着夾板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跟了上去,出門時,還回頭看了安寧一眼,只是什麽也沒說,就扭頭又跑了。
一場危機,就這麽結束了。
“娘,小姑姑,是我錯了!”
安豫原本躲出去,只是因為學齋的先生一直偏袒讀書比他好的,怕先生生氣又來家裏告狀,沒想到還差點闖出這麽大的禍來,等李家的人離開之後,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老實實地認錯。
沈氏心中一酸,上前要将他扶起來,他卻堅持不起來。
安寧輕輕嘆了口氣,蹲在他的跟前,沖他笑了笑,“不是你的錯,為什麽要認?起來吧,以後不要再這麽沖動就好,尤其是關于我的事。”
安豫雖然不明所以,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那就任由他們去說?”
“你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
“嗯。”
“那就行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重要的是自己不能吃虧,明白嗎”
“……嗯。”
“真聰明!”
安寧高興地拍了拍他的頭,眼前這個濃眉大眼,身體結實高大的男孩,此時就像一只溫順的金毛犬,讓她心中生出了許多感慨。
原書中,再有兩年,在得知顧弘獨愛外室,棄安寧不顧後,他竟然獨自一人潛入了女主的住處刺殺女主,卻正好碰上早早過去的顧弘,被擒獲後,為了不讓安寧被牽扯進來,他一人承擔下了所有的罪名,自刎而死。
臨死前他曾說了一句話:他并沒有想過殺人,只是想帶女主離開。也許他天真的他以為,只要沒有了女主,顧弘就會一心一意地對原主好了。
只是義憤填膺的人們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甚至都不曾注意到,就連原主,在得知他的死訊時,也沒有任何的悲傷,甚至還怪他成事不足,連累了她,死有餘辜。
可看着眼前這個高大卻溫順的少年,安寧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