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園
鎖很結實,看上去還很新。
安寧使出渾身的力氣,也沒能把門拉開一條縫隙。
這麽嚴實,難道裏面鎖着什麽很危險的東西?怪獸,瘋子,妖怪?
怪獸不可能,雖然出現了穿越這麽不科學的事情,可這裏并不科幻;瘋子也不太可能,原書中并沒有提到過侯府還有什麽其他人,就算是瘋子,不是一般都關柴房、小黑屋的嗎?這麽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用來關人有點不符合常理。
難道是妖怪?
安寧汗毛微微豎起,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聊齋志異》裏的鬼狐精怪一下子從她的腦海中跳了出來。這裏是古代,人總是迷信的,有花草樹木的地方更容易産生這樣的故事,說不準就是這樣被封掉的。
可是她并不相信迷信。非但不害怕,還對圍牆那邊的東西更加好奇了。
她又擡頭看了看圍牆,青灰色的牆看上去很厚很寬,有兩個多她那麽高,往四周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塊适合墊腳的,打消翻牆念頭的她又把視線轉回到角門上來。
聯結在兩道高牆之間的角門倒是不高,只比她高出一個半頭左右,再看看橫插在門環上的銅鎖,她擡了擡腳,應該能夠踩上去,這樣,只要伸手扒着角門的飛檐,就能透過門的頂部看到那邊的景象了。
圍牆那麽高,角門卻這麽矮,說明這道門并不是用來防禦的,對面也屬于侯府無疑了。
她把寬松的衣袖拉到胳膊肘以上,順勢擰了一圈再塞進袖筒裏,再把長裙拉起一角,塞進腰封裏,确定不會在攀爬的過程中礙事,就雙手緊貼着木門,一只腳試探性地擡高,踩到了銅鎖上。
腳下稍微用了用力,還好,銅鎖很結實,踩上去很穩當,她上身緊貼着門板,另一只腳也踩了上去,再扶着木板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雙手夠到樓頂上方的飛檐,找準着力點,伴随着越來越快的心跳,緩緩站直了身體。
她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好大的園子!好大的湖!好多樹!好多花!總之一句話:好美!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後花園?安寧看了半天,才舍得收回被遠處的一排排高大垂柳擋住的視線,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這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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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說侯府很窮了!
可是這麽大一個園子,為什麽給鎖上了呢?
她趴在飛檐上看了半天,除了天上飛的小鳥、蝴蝶、蜜蜂,連只其他的活物的影子都沒有發現。
要不要進去看看呢?
她搭在飛檐上的雙手使勁一用力,腳就離開了銅鎖,看着花園那邊的地,從角門的頂上跳下去的話,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踩着腳下的銅鎖,她猶豫了。
進去吧,萬一有什麽危險呢,不是作死麽?不進去吧,看着那滿園的美景,尤其是碧波蕩漾的湖水邊,絲絲垂柳中若隐若現的一架纏着紅綢帶的秋千,随着清風和柳條晃來晃去,晃的安寧心都跟着一塊蕩來蕩去了。
她的腳焦躁的踩在銅鎖上,頻率越來越快。
突然腳下“咔嚓”一聲,只覺腳下一空,整個人猛地朝下墜落,好在她整個上身都撐在門頂的飛檐上,雙手反射性的抓牢飛檐,總算沒有掉下去,等她吃力地爬上門頂,回頭往地上一看,才發現門鎖單獨挂在了一邊的門環上,另一邊的門環斜斜地半挂在門上,被她踩壞了!
安寧心虛地往四下看了看,好在沒有人,不然就太尴尬了,這肥是必須要減了,壓壞了門環還不是得侯府掏錢修,這種行為太敗家了!
她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把門打開半個身子,探頭往裏面看了看,依舊沒有什麽動靜。
也許是花園裏野貓、老鼠多,鎖上是怕它們跑到院子裏來。也有可能是沈氏膽小,這麽大個花園白天看着雖然美不勝收,到了晚上就空蕩蕩的吓人了,所以才把它鎖起來。
看着滿園的春意盎然,安寧胡亂的猜測。
總之,她就是想進去看看。
如果真有什麽危險,沈氏和丫環門應該早告訴她了,哪裏會讓她在院子裏四處晃悠,她試探着伸過去一只腳,地上的嫩才軟綿綿的,一下子便讓她沒有力氣再把腳抽回來了。
我就走走看看,□□的,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這裏可是侯府宅院。她大着膽子穿過門,雙腳都踩在了草地上,雖然只隔着一道門,兩邊卻截然是兩個世界。門內的天井中只種了幾棵玉蘭,和門外的萬紫千紅相比,實在是慘不忍睹。
狠狠地吸了一口香氣,在原地站了一會,安寧四下張望着,警惕地朝柳蔭中的秋千走去。
一路安然無事,拂了拂秋千上的灰塵,她輕輕地坐了上去,蕩着蕩着心就放開了。
她又想起了《西廂記》,裏面的小姐崔莺莺不是也不知道家裏還有一個後花園麽,說不準鎖着門就是怕家裏的女眷亂跑呢?越往前逛她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穿過柳林,前面是一道漢白玉搭建的石拱橋。
踏上橋,在橋上看了一會兒湖裏的金魚,她搖着手裏的柳枝繼續往前走,經過幾株海棠時,突然童心大起,又采了些花插在被折成花環的柳枝上,在這個除了她空無一人的園子裏,整個人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時候,腳步也越來越輕快了。
沿着鵝卵石鋪成的甬道走到頭,一排排參天的翠竹叢裏,隐約藏着一個青瓦磚牆的小院,院門靜靜地開着,裏面仍舊沒有任何動靜。不過她還是繞開了,封閉的地方總是讓人感覺沒有那麽安全,沿着眼前更寬的青磚鋪就的甬道繼續往前走。
看着從前面假山上飛流而下的小瀑布,她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說服沈氏讓她能夠天天到園子裏來,哪怕每天轉上兩趟,運動量估計就夠她減肥了。
跑到假山跟前,費了好大的勁才爬到瀑布源頭旁邊,她坐在石頭上不住地喘氣。
“阿嚏!”無端打了一個噴嚏,想起昨晚那個噴嚏,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剛出完汗怕再沖了風,她也不敢久坐,氣息平穩下來之後,就爬下了假山,按着來路往回走。
“感覺怎麽樣?”
扒着木桶邊緣,顧弘盯着木桶裏邊的人問,忍不住手也又伸進木桶裏試了試水溫,正好,不燙也不涼。
“剛泡進來,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見效?”
桶裏的人被他近距離地盯着,不适應地靠在木桶上,與他保持最大的距離,閉上了眼睛。
“我這不是心急嘛,那個郎中說這可是他們家的祖傳秘方,無論哪裏沒有知覺,只要泡上一副就見效!”顧弘讪讪地往後退了退,依舊滿懷信心。
木桶裏的人仍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冷冷地吐出一句:“我往常用過的,哪一副不是祖傳秘方?這次又被人騙去了多少錢?”
“呃,話不能這麽說,只要心存希望,總會成功的,錢不錢的打什麽緊。”顧弘聽出了對方的心灰意冷,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撓了撓頭,幹巴巴地把說了十來年的話又說了一遍,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什麽叫被騙?你才剛開始泡,藥效還沒有發揮出來呢!”
“你這句話都說了十來年了。”蒸騰的水汽讓木桶中的男子臉上有了一絲紅潤,語調也和緩了些。
“我願意,你要閑我唠叨,就好好配合,早點好起來。”顧弘的眼神暗了暗。
木桶裏的男子卻沒有再接話,屋裏一時陷入了沉寂,顧弘只好打起精神,轉移話題:“你就聽我的,換個住處吧,你是不知道安寧那個瘋丫頭有多狠,明明是她先招惹的我,結果卻倒打一耙,像是我糾纏她似的,你看看她那一腳有多狠,我大腿都被她踹青了!你住在離她這麽近的地方,我可不放心!”
顧弘今天過來,除了送藥,還把昨晚自己在安寧那裏受的委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雖然男子連一句安慰他的話都沒有,可他還是願意說,還鼓動男子換住處。
“堂堂的顧府世子,少年将軍,竟然連一個女子也擋不住,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男子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嫌他吵還是覺得他沒用。
“好男不跟女鬥!我那是讓着她!再說了,就她那一身肉,擱誰也受不住!”顧弘立即炸毛了,“總之我立即就給你找住處,住哪都比住在一個瘋子家裏安全!”
“人家又看不中我,這裏很好。”男子絲毫不為所動。
“不行!你是我帶出來的,我就要對你的安全負責,少了一根毫毛,回去娘都饒不了我!”顧弘也執意堅持。
“剛付了那麽多租錢,你身上哪還有錢?”
“我……我去找二殿下借!”
“人情總是要還的,我知道你和二殿下交好,可人情不是這麽用的,我也不願你為了我去用,反倒暴露了我的存在。”水溫讓他面色好看了不少,可絲毫改變不了聲音中的冷意,“我只是想一個人四處看看,安靜地待着,你忙你的正事要緊,也莫要為我太過分心。至于鎮遠侯府的那位千金,畢竟是勳貴之後,日後你與她父兄免不了要共事,忍一時風平浪靜吧。”
顧弘垂下頭,明白不可能再說得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