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狐仙

“這個要泡半個時辰,你不出去轉轉?”

木桶裏的男子看着顧弘皺了皺眉,大概還是嫌棄他太聒噪。

顧弘果決地搖了搖頭,“不用、不用!一想到離那個瘋丫頭這麽近,我就心裏窩火,萬一出去再碰着了,豈不晦氣!”轉而又一臉讨好:“再者說了,你那兩個護衛都被我放出去辦事了,我若不在,一會水涼了誰替你換熱水?”

“你……不會是為了怕人笑話,才躲到這裏來的吧?”男子絲毫不理會他的讨好,眉頭略微一挑。

“怎、怎麽可能?我這不是關心你的情況嘛!”顧弘轉過身,毫無章法地擺弄起書桌筆架上的毛筆。

“嗯,能讓你當衆出這麽大的醜,也的确是個奇女子!”男子嘴角難得扯動了一下。

“哼,下次再讓我見到她,非讓她也嘗嘗湖水的滋味不可!”被戳中了痛處,顧弘一拳砸在書桌上,“不過倒黴的也不是我一個人,你沒見當時二殿下的臉色,我都從來沒見他那麽大的怒意,當日在場的誰也沒讨着好,他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傳出去的,所以我也沒有什麽好躲的,倒是那個瘋丫頭,一下把雍西城所有的世家公子都得罪了,以後怕是沒有還日子過了。”

他的話音剛落,有小厮在外面急急地喊了起來。怕打擾了木桶中的男子,顧弘一臉不悅,快步走了出去。結果出門一聽,差點氣得吐血!

方才他還信心滿滿地同木桶裏的男子說,絕對不可能有人将昨晚的出醜的事說出去,可這才一上午,整個雍西城都傳遍了他是怎麽寫信約鎮遠侯之女安寧出城相會,又怎麽背棄約定,在“陌上桃源”飲酒作樂,後又遭到安寧怎樣的質問,以致被不堪他糾纏的安寧踹下荷花池,成了落水狗。

整個傳聞,除了他,再沒有牽扯到任何人。

“一群小人,究竟是誰傳出去的?!”

一想到整個雍西城都在笑話他,顧弘眼神中滿是怒火和殺氣,吓得來傳話的随從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小的也不知道,二皇子和李二公子讓小的出來尋世子過去商量。”

顧弘第一個想到的,是那晚在場的權貴子弟中,有人嘴快洩露出去的,那麽眼下就是要揪出這個落井下石的敗類。

他陰沉着臉,一把推開随從,怒氣沖沖地朝着小院的門走去,随從擦了擦頭上的汗,趕緊在身後跟了上來。

剛大步奔出院門,他突然又停了下來,害得身後的随從差點撞在他的身上,“我來這裏的事,不準對任何人說,你就說我去郊外騎馬去了!”

随從連忙點頭,不一會,兩人便消失在一條竹林幽徑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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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桶裏的男子只能見顧弘叫喊了一句,以為他又闖了什麽禍,可等了半天,非但沒有了動靜,連一個人影也沒了。

他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到底是被寵壞了的,做什麽事都這麽風風火火,只憑自己性子。

興匆匆地拿了一包草藥過來,一定要他立即就泡,又把伺候他起居的兩個随從都支使了出去,可還沒待半個時辰,就又話也沒一句地跑了。

桶裏的水溫越來越低,如果他的随從不能及時回來添換熱水,這藥草有沒有療效他不清楚,在冷水裏染上風寒倒是沒跑了。

眼底一抹不悅一閃即逝,他又靠在木桶的邊緣閉上了眼睛,仍舊一臉的淡漠。

若不是顧弘任性的性格,他壓根就不可能出得了家門,看得到這只能出現在書中的風土人情,相比之下,這點小意外壓根算不得什麽。

“呼……呼……”

剛進園子的時候,滿心的興奮和戒備,安寧沒有覺得有什麽,一番爬高上低之後,就覺得力氣不是那麽足了。經過小院門口時,她忍不住又向院內張望了幾眼。

園內很幹淨,中間是一個很大的天井,用木架搭了一個涼棚,上面爬滿了葡萄藤,才剛剛冒出嫩綠的芽葉,下面的石桌上竟然還擺着兩個茶盞,一點也不像閑置無人的樣子。

抄手游廊上還纏着紫藤蘿,一大串一大串的花穗從游廊頂上垂下來,像一一長條紫色的流蘇,襯着綠柱紅欄,幻境一般。

怕什麽,反正都是侯府的,進去歇歇再走,安寧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看了看石桌上的茶盞,裏面竟然還有茶,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難道花園裏真的有人或者……妖怪?

也許是家裏其他人過來過呢?擡頭看了一眼□□,她搖了搖頭。

離開石桌,她又轉到游廊上,撿着紫藤羅花開得最好、最密的一段坐了下來。

如果有手機就好了,這樣的景不拍照留念實在是可惜了!她伸手輕輕拂過一串,手上留下花的香味和綿軟的觸感。

不能拍,畫下來也不錯呀!只可惜她沒有學過水墨畫,這裏也找不到素描的鉛筆,她靠着游廊的柱子,一會歡喜一會愁。

“嘩啦~”

正在胡思亂想中,隐隐約約竟然聽到了一點水聲,好像是水中小魚用尾巴甩出水花的聲音。她立刻坐直了身體,四下裏看了看,除了院角的那口石井,院裏并沒有什麽能制造水聲的東西。

可能有什麽東西掉井裏了吧?她既不打算過去看個究竟,也不打算再久留,站起來要往外走。

“嘩啦~嘩啦~”

又是兩聲,這次她聽清楚了,聲音并不是從古井那裏傳來的,而是她背後牆上的那扇窗戶。

屋子裏面有東西?

她的心跳瞬間加快!

理智告訴她不要有那麽強的好奇心,還是先回去問清楚再說,可這麽近的距離,再加上屋裏那麽安靜,并沒有什麽危險的樣子,讓她忍不住又往窗戶的方向移動了幾步。

輕手輕腳地挪到牆腳下後,她目測了一下和院門的距離,擺出一個最适合逃脫的姿勢,然後屏氣凝神,貓着腰,從窗戶的縫隙往裏看。

窗戶被關的死死的,壓根什麽都看不見,她又想起了現代那些古裝劇裏的辦法,舔了舔食指,往窗戶上輕輕戳了戳,可窗紙又厚又結實,壓根捅不破!

她不甘心,索性嘗試性的擡了擡窗角,沒想到竟然輕而易舉地掀了起來,只是木質的窗框,避免不了“吱呀”一聲,吓得她的心跳下點停了下來,也不敢放下窗角,就那麽一動不動地舉着。

過了一會,屋裏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不死心地擡起頭,湊到巴掌寬的窗縫裏向屋內張望。

先是雕花的屋頂,然後是擺放着許多器物的博古架,再然後,她的眼睛猛然瞪大!狠狠眨了眨眼,她竟然沒有看錯,裏面有一個人!一個大白天在木桶裏泡澡的人!一個發絲如墨的年輕男子,眉目如黛,鼻梁英挺,一雙薄唇輕輕的抿着,再襯着那雪白的膚色和略顯瘦削的下颌線條,整個人透着一股矜貴、清冷的氣息,宛然不食煙火一般。

即便只是一張側臉,安寧也敢斷定,木桶裏絕對是一個大美人,還是個男的!

這人是誰?侯府的?不可能吧,憑着安豫的模樣,侯府裏的人應該都是五大三粗那一類的,壓根不可能有這種仙人款的。可是就憑這張臉,也不可能在原書裏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呀,第一美男子可是男主顧弘的專屬,壓根就沒有提到過比顧弘還好看的呀!

可是眼前這個人,就憑一張側臉,就和顧弘有天人之別!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對呀,是誰呢?聽到一聲詢問,安寧心裏下意識回了一句,之後才猛然意識到哪句話問的來者不善!

糟糕!被人發現了!

會不會被當成登徒子、偷窺狂!可她除了一張側臉明明什麽都沒有看見!

那個人已經拉過旁邊屏風上的衣服裹在身上,情急之下安寧連他轉過來的正臉都沒看清楚,“啪”的一聲放下窗戶,丢下一句:“對不起,我只是路過,什麽都沒有看見!”便落荒而逃,完全是做賊心虛的心态。

好在逃跑的路是對的,一口氣跑回了角門,顧不上喘氣,從四周搬了好幾個石凳,将角門死死地堵上之後才放松下來。

雙手扶着腰看着自己的成果,她忍不住暗嘆:果然危險能夠激發人的潛力!方才她找了一圈都沒找着合适墊腳的,可現在卻沒怎麽吃力地搬了好幾個石凳。

又拉了拉木門,确定不能輕易打開,聽了聽動靜,也沒有什麽人追過來,她才稍微放心地往前院走。

一路上腦海裏一會是那個男子的側臉,一會是他那帶着寒意的詢問,究竟是什麽人呢?長得那麽好看,卻獨自住在侯府的花園裏,角門又上了鎖,很明顯是不想兩邊往來的,又在原書中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即将跨過院門的時候,安寧又忍不住回頭往圍牆那麽看了一眼,只隐隐看到幾棵高大樹木的頂梢,有些還沒有萌發新葉,顯得光禿禿的,陪着青灰色的圍牆,顯得冷寂頹敗了不少。

滿園花草,一個人也沒有,還鎖上不準人進。裏面沒有怪獸,也沒有瘋子,只有一個長得好看的不像人的男子,而且還不合常理的白天泡澡,莫非是……妖怪?安寧突然覺得心裏有點發毛。

前世小時候,經常聽村裏的老人說,人少草深的老宅裏,最容易藏一些有靈性的精物,比如狐貍、黃鼠狼、刺猬……它們經過短則幾百年,長則上千年的修煉,就能成化成人形,得道成仙……

難道是遇到狐、狐仙了?還是個男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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