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王世錦與周策的恩怨即便王世錦本人不追究,王家也不會放過周策,這關乎到家族的臉面,更何況依照王世錦那種锱铢必較的性格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就讓周嶺犯了難。
他左右搖擺,一方面實在不想跟王家交惡,又是周策有錯在先,不給王家一個說法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他當真能把周策推出去麽?別人因此會怎麽看他呢?如果連家人都無法袒護,他又有什麽資格坐在當家人的位子上呢?
一邊是難以應對的王家,一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周簡,周嶺不由得有點怨恨周策,恨他偏偏在這個時候給他找麻煩,更恨自己拿周策實在沒辦法。
一個魯莽做事但不會參與到利益競争力的弟弟,周嶺還能殺了他不成?
他爸醒來如果知道這種事,可能會先殺了他。
在周嶺和王家讨價還價的這幾天裏,下面的人倒是發生了幾次不大不小的沖突,連官方都介入了此事,警告他們不要做得太過分。
雙方你來我回都損失了不少,最終才坐在談判桌上談合解條件。周嶺原本有意加入王世錦的合作計劃,只不過在此基礎上他需要讓一部分利給王家才行。此外,王家還要求在新一任聯合會長選舉中,周嶺要力推王世錦,畢竟上一任會長家族在選舉人投票方面是有半票優勢的。
錢也好權也好,周嶺都可以做出讓步,他性格雖不如周簡沉穩,但也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些條件讓他肉疼,卻并非不可接受。
最後,王家還提出了一個條件,他們要周策的一根手指。
周策切斷了王世錦的半個手掌,他的後半生都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活動手指了,讓周策還他一根手指不算過分。
周策得知此事時沒有表現出太過激的反應,他坐在一邊沉默不語,反而是周嶺在仔細地打量他,觀察他的反應。
“我知道二哥盡力了。”周策淡然說道,“不就是一根手指嗎,明天我親自去王家還他就是了。”
聽到這句話,周嶺忽然松了口氣。他怕周策再求他,這會令他更頭疼。身處這個位置,他不得不面對一些取舍,哪怕是他很難做出的選擇。随着形勢的轉變,他愈發覺得有些吃力,每做出一次抉擇,他都要考慮很多事情,涉及的環節越多,就越瞻前顧後。午夜夢回時他會不由思考,他真的适合這個身份嗎?
可那種站在頂端發號施令的感覺又太過迷人了。他在家裏總是矮周簡一頭,原本是什麽都不期待的,但是那天他第一次趕走周簡坐在最中心的座位上時,他就覺得自己離不開了。
周嶺想得更多的是以後,犧牲眼前一點小利沒什麽,犧牲周策一點也沒什麽,他現如今所做的讓步,将來一定要成倍的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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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周策身邊,很是鄭重地伸手的按在周策肩膀上,說出了一句和他內心想法完全相反的話。
“只要你開口,哥犧牲再多也要保下你來。”
“不必了二哥。”周策直視周嶺,“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是我該有的教訓。”
周嶺輕輕拍了拍周策的肩膀,不再多說了,心裏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周策離開周嶺書房後發現裴照雪站在門口。
“你找二哥?”
“我在等你。”
“我有什麽可等的?”周策說,“二哥又不會吃了我,不過,我明天得去趟王家。”
裴照雪跟在他身邊問:“去做什麽?”
“切腹謝罪。”
裴照雪多邁一步擋在了周策面前,周策不小心和他撞了一下,裴照雪紋絲不動,板着臉看他,周策倒是後退一下,見裴照雪這副神情,只能說:“我開玩笑的,切根手指罷了,你別緊張。”
“你答應了?”裴照雪問,“周嶺強迫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領的,這點懲罰已經算很輕了。”周策口氣輕松,“你是沒見到王世錦那個慘樣兒。”
裴照雪又問:“你打得什麽算盤?”
“別想太多,論算計,我可算計不過你們。”周策說,“對了,大哥今天晚上回來,你知道嗎?”
裴照雪一怔,搖了搖頭。
“什麽?他沒告訴你嗎?”周策自言自語,“奇怪,你們關系那麽密切,現在潞城局勢又亂七八糟的,他肯定見到你才能安心的。”
裴照雪否認:“不,我只是在周簡那裏工作的時候比較多而已。”
“你不用跟我解釋。”周策說,“我不關心這些的。”
裴照雪雖然答應過周策不把他們之間的對話告訴任何人,但是周策要去王家謝罪這件事可不在範圍之中,周策要真去了,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他思付之後還是決定告訴周簡。周簡收到消息時正準備上飛機,只回複了裴照雪“知道了”三個字。裴照雪又問要不要去接他,他只回答不用。
周簡在飛機上一直合着眼睛,腦中沒有停止過思考。相似的事情再一次發生了,裴照雪和周策又一次在同一件事情上的描述出現了偏差。在裴照雪口中,是周策自己要去王家謝罪,可周策告訴他的卻是周嶺讓他這麽做,如果他不答應,周家會陷入更為苦難的境地。
他雖然不在現場,可是毫不懷疑周嶺會做出此中舉動,周嶺似是鐵了心的要促成那筆生意,周策主動闖禍,他顧全大局犧牲周策也完全有情可原。可裴照雪在做什麽?他為什麽要向自己傳遞不同的消息呢?
飛機落地時周簡才睜開雙眼,無論如何,他心中已經有了定奪。
周簡到家已是深夜,周嶺有飯局出去至今未歸,周昂又是個不分時候只會花天酒地的主兒。他以為周策也睡了,沒想到看見周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大廳裏等他。
他仔細瞧了瞧,也不是只有周策一人,旁邊暗處的座位上還有裴照雪。這兩個人的組合讓周簡有點意外。
“大哥。”周策站了起來。
周簡卻對裴照雪說:“阿雪,我想跟阿策單獨聊聊。”
裴照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起身便走了。
周簡一路風塵不見任何疲憊,他坐在沙發上,胳膊靠在扶手上,手指曲起來撐着太陽穴,看着周策說:“明天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周策無奈回答,“這一刀不落在我身上,這事兒就不算完。”
周簡沉默片刻,說道:“周嶺沒出力。”
周策問:“大哥,我該怎麽辦?”他坐到周簡身邊,低聲說道:“我知道是我自己闖了禍,這事兒我認。但是哥,我……我也害怕……我一直以為咱們家在潞城是能呼風喚雨的,可是我在外面被人嘲諷,二哥又保不了我。大哥,我還年輕,我真不想就這麽……”他越說越難過,聲音都輕了很多,“咱們周家在潞城,也不過如此。”
“你閉嘴!”周簡怒喝。他聽周策唉聲嘆氣聽得內心煩悶,周策做錯事不假,可若是父親周向雲此時坐鎮,哪兒有什麽王家出來挑事兒的道理?周策就算再怎麽不行也是他們家的人,王世錦嘴賤就活該被人砍。
他看周策現在這窩囊樣兒更氣了:“你砍王世錦那勁兒去哪兒了?廢物!”
周策悶着頭不說話。
周簡早就盤算清楚,到底是周策切手指還是斷胳膊都不是問題的關鍵,周嶺叫周策去以此認罪,為的是鞏固他和王家的關系,周策只是一個棋子罷了。周嶺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做出任何喪心病狂的事來周簡都不意外,但他不能讓周嶺如願以償。
他掏出一張門卡給了周策:“明天你出門之後不要去王家,去我這套房子,誰找你都不要理,等我叫你,你再回家。”
“什麽意思?”周策問道,“哥,你想做什麽?”
“如果你不想被切根手指,就照我的話做。”周簡說,“其餘的,什麽都不要問,也別跟別人說。”
“那……”周策眼睛一轉,問道,“裴哥可以知道嗎?”
周簡盯着他,輕輕搖頭。
次日,周策依照周簡所說去了周簡的住所,把門一關,陷入只有自己的世界。
他坐在窗邊,房間的樓層很高,外面就是大海,透過雲層仿佛可以看到很遠之外的世界。他一個人沉默地坐了好久,最近他時常這樣,獨處時喜歡保持着一個姿勢,像是雕像一樣,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和真正的自己對話。
他最常問自己的一個問題是:他希望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嗎?
也許還可以更差一點,他冷笑一下,樂意見到那種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