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往碗櫥裏一甩:“不知道感恩的小子!”弗農姨父憤怒地吼道,“禁閉,一個星期!”
哈利也不是第一次被關禁閉了,他氣哼哼地躺下,心想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一道蠢紅印子,在達力那張豬臉上多道紅印子又怎麽了!他躺下用被子蒙着頭,一分鐘之後他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猛力拍門:“放我出去!我明天要出門!我要出去!把門打開!”
他一直喊了好幾分鐘,只有達力過來了。他往門上踹了兩腳,說:“你活該!我不會放你出來的,你給我老老實實關上一星期!”他罵了一陣,然後走了。
哈利手都拍麻了,他意識到他們可能真的不會放他出去了。他放棄地躺倒,他答應了特瑞西明天去他家玩的。他的新朋友發現他失約會不會生他的氣?他會不會不理他?他會來找他嗎?
哈利蒙着頭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在惡夢中醒來。他滿頭是汗,卻不記得夢到了什麽。他猜測時間還早,但是他還是坐起來把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聽。大概幾分鐘以後,他聽到了佩妮姨媽起床的聲音,他開始大力拍門。
“開門!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你給我安靜!”佩妮姨媽聲音還有些啞,她嘶吼道:“再吵一天沒飯吃!”
“我不吃飯!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閉嘴,小崽子!”
之後不管哈利怎麽拍門,佩妮姨媽都沒再理他。哈利最終心灰意冷,他坐在角落,心想今天和特瑞西的約會是泡湯了。
佩妮姨媽果然沒有給他早飯,只從門下面的活動板給了他一杯水。哈利倒不覺的餓,他的心被其他事情占滿了。他在想着特瑞西會怎麽做,他會不會等他,會不會來找他?每次有人來拜訪的時候,哈利就湊到門上去聽聲音。
早上第一個來按門鈴的是梅森太太,她來邀請佩妮姨媽參加社區聚會。不久又有人來猛敲門,哈利使勁往門上貼,聽見了皮爾的聲音。他喪氣的坐回去,那是達力的傻大個朋友。果然達力砰砰的跑上樓,他的“天花板”被震落了一陣灰塵。不一會兒達力又跑下來,哈利猜他是上去拿玩具的。路過碗櫥的時候,達力在上面猛踢了一腳,“在裏面好好玩哈利,你可以玩自己的腳趾頭!”然後他跑出去,房門傳來巨大的關門聲。
等到中午的時候,哈利徹底絕望了。他想特瑞西可能不會來找他的。女貞路上還有很多小孩,他可以帶新朋友帶他們去家裏玩,他們會很樂意去喝他的冰凍果汁的。他不用等他,也不用來找他。哈利喪氣地喝光了他的水,悶悶地坐回床上。他以前關禁閉的時候會玩他的小收藏品。那是他收集的舊玩具,有的是從街上撿的,有的是達力不要了他偷偷拿的。有只剩半把槍的士兵、一張舊的跳棋紙,哈利用小石子補齊了缺的棋子……這些東西就藏在他的枕頭底下,不過現在他提不起絲毫興趣。他只坐着發呆,愣愣地看着虛空。
這時候,門鈴又響了。哈利立刻跑過去把耳朵貼着門上。佩妮姨媽汲着拖鞋啪啪地走過去,然後是把手扭開的咔咔聲。
“你好,夫人!我是住在14號的特瑞西。”
是特瑞西!他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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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需要什麽幫助嗎?”
“是的,我來找哈利,我們約好了今天一起玩。”
“什麽!”佩妮姨媽聲音高了八度,但随即假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态,“這個,他,他不在家。”
“哦……這樣啊。他去哪兒了?”
哈利想要狂拍門板告訴特瑞西他在家,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哈利并沒有經過思考,只是冥冥中某種感覺阻止了他開口。某種潛在的自尊或是自卑,他不想讓特瑞西知道他被關禁閉了,不想讓他知道他住在碗櫃裏……像個怪人一樣。
哈利忍耐着繼續聽。
“那夫人,等他回來請告訴他我在家等他。”
“好的。”
“謝謝。”
門關上了。哈利繃緊的肌肉垮了下來,他坐回床上。佩妮姨媽随即走了過來:“聽着,不管你怎麽做到的,不許再去找住14號的男孩!你怎麽敢去別人家裏!不許你去騷擾別人!”
哈利心說你管不着,但他沒搭話,佩妮姨媽罵了一陣終于走了,碗櫥又恢複了安靜。
接下來的幾天哈利不知道他是怎麽過的。佩妮姨媽每天只給他水和面包,還有他們吃剩的少量蔬菜莎拉。特瑞西第二天、第三天都來找過他,但是之後就沒再來了。禁閉關了一個星期。哈利似乎每天都想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麽都沒想。他大量的發呆、睡覺。等到他被放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迫切的的心情。
現在,關不關禁閉有什麽兩樣?特瑞西肯定有新朋友了。
在女貞路上,達力是整條街的頭兒,在他的帶領下已經很久沒人和哈利說話了。反正他就是帶着老土的大眼鏡、穿着永遠不合身的舊衣服的怪小孩,誰願意和他說話去得罪達力呢?特瑞西是新來的還不知道,不過現在,他肯定已經了解了,所以不再來找他。
既然到哪裏都沒有可以說話的朋友,關不關禁閉又有什麽區別?
哈利沒有去找特瑞西,他一個人去了湖邊。當他到了湖邊的時候,發現特瑞西也在那裏。但是這沒有令他高興絲毫,反而他覺得他的心沉到了胃裏。
特瑞西有新朋友了。他在和一群人玩橄榄球(英式橄榄球)。
哈利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特瑞西笑得很開心,他們處得很好。是的,玩橄榄球比呆在愚蠢的水泥管子裏有趣多了。
哈利感到一種強烈的情感襲擊了他,他說不出那是哪一種情緒,但是他的肺都要透不過氣來了。他決定離開。
這時候,特瑞西忽然看到了他。哈利感到被強烈地刺痛了,他立刻扭過頭去,大步走開,身後卻傳來特瑞西的大喊聲:
“哈利!哈利!”
哈利猛地停步回頭,看見特瑞西向他跑過來,一把拉住他:“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你去哪兒了?”
“我……”
“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特瑞西急吼吼地打斷了他,“你玩橄榄球嗎?”
哈利看了一眼特瑞西身後,在湖邊玩球的一群人都停下來了在往這邊看,特瑞西呼呼地喘着氣:“很好玩的,一起來吧,球隊還差一個人!”
哈利不想拒絕,他想要是他拒絕了,特瑞西肯定是要去玩球的。“我,我不太會。”
“沒事!”特瑞西高興地拖着他往湖邊跑,一邊說,“我也不太會,昨天才學的!”
兩個人跑到湖邊,特瑞西對着手裏抱着球的男孩說:“這就是哈利,他也可以來,人就夠了。”
那個男孩是個大塊頭,看起來比達力還高一個頭。他揣着手上下打量哈利一番,像是看一塊牛肉,或者一窩白菜。
“行不行啊?”特瑞西催問。
“你看他,”男孩挑剔地說,“比你還瘦,經不起撞一下。不行。”
“你們都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特瑞西反駁。
“他的衣服那麽長,跑起來說不定會把自己絆倒,怎麽玩球!”人群裏一個長滿雀斑的男孩嚷嚷,“你讓他換件衣服來,我們就讓他試試!”
哈利一開始很無措,聽到這裏突然心裏像被針紮了一樣。他們和其他人一樣嘲笑他不合時宜的衣服,他瞪着那個男孩,想嘲笑他幾句,但是一時想不到合适的。這個時候特瑞西已經說話了:“不幹就算了!我好心幫你們,你們就十三個人去和西武小區的人打球吧,輸得連褲子都不剩,你就不會在乎別人穿什麽了!”特瑞西用一聲冷哼結束了對話,拉着哈利趾高氣揚地走了。
“不理他們。我們去哪兒,哈利?我去找你好多次,德思禮夫人說你去玩了,你去哪玩兒了?我給你留着冰凍橙汁呢,艾瑪回家看見我沒偷喝橙汁給了我一英鎊作獎勵,我們一起去買東西吃吧,你吃火星棒(一種長條餅幹裹了一層巧克力)嗎?哈利?哈利?”
“呃,”哈利看着他,突然開心起來,“你問太多了,你讓我說哪一個?”
“你消失了整整一星期,你去參加夏令營了嗎?是不是在森林裏露營?抓兔子烤來吃?噢,你們打到野雞了嗎?鹿呢?還是去了海邊?”
“我,”哈利想了一下,不打算撒謊,“我被關禁閉了。我沒去過夏令營,你去過?”
“我也沒去過,我聽球隊的人說的。他們要和隔壁小區打球賽,但是差人,我說你也可以算一個,但是找你你老是不在家,他們就說你可能去夏令營了。”說到這裏特瑞西樂了起來:“原來你被罰了。我以前也常被罰,在學校也随時被關禁閉。走,我們去喝果汁,我傳你兩招怎麽‘關禁閉’。”特瑞西對他眨眨眼。“我有非常豐富的經驗和絕招,只要有一點想象力和一點假設的劇情,禁閉只是一場小游戲。我是禁閉克星!走,我們去邊喝東西邊聊。”
哈利也非常開心地笑了:“還有冰橙汁嗎?”
“有,我每天都給你留着的。”
“給我留着?”哈利眼睛亮亮地,咧開一個大大地笑,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還以為你會帶別人回家去喝。”
“我才不是那麽随便的人!”特瑞西裝成傲慢地樣子說。
兩人哈哈大笑着跑回特瑞西家。艾瑪太太很高興哈利來做客,熱情地擁抱他,肚子上的三個游泳圈依舊讓哈利窒息。她讓他留下來吃晚飯:“特瑞西天天都說你要來,讓我每天都做很多吃的等着你,今天就在這兒吃飯吧,我去告訴德思禮太太。”
哈利當然沒意見。兩人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地灌冰橙汁。等兩人停下來時,一起長長地嘆氣。
“人間美味啊。”特瑞西感嘆地說。
兩人長長地躺在沙發上,享受着食欲滿足後,難以抵擋的、奇妙又懶洋洋的感覺,像兩個剛吸過毒的瘾君子,享受着幻境,看得艾瑪太太哈哈大笑:“那只是一杯果汁,我的男孩們。”
“大人啊,”特瑞西像歌劇裏的人一樣詠嘆:“永遠不明白其中的美妙,哈利,我的兄弟(buddy),你是明白我的感受的。”
“是的。”哈利喃喃地說。
從那之後,兩人天天混在一起。以前對于哈利來說,關禁閉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現在他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做,關禁閉就成了很嚴重的事情,會毀了他一天的樂趣。
于是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每次佩妮姨媽再威脅他要關禁閉,他就不再頂嘴了。他想忍着一會兒,他就可以開心的玩一整天,這樣還是很值得的。只要他早點把事情做完,就不會被關禁閉,還可以早點去找特瑞西。
今天哈利和特瑞西約好在湖邊的秘密基地見面,他們的任務是給秘密花園增加一點紅色的花,特瑞西認為那樣才能使整個“花園”對稱。
哈利剛跑進水泥管子坐下沒多久,特瑞西就在管子的另一頭出現了。“快,哈利,黃水仙開了!”特瑞西在管子的一邊探了個頭進來,興奮地宣布。
哈利連忙地跑出來和他一起去看,但是他的興奮只維持到看到黃水仙那一刻。“這就是黃水仙?”
花很小,很不起眼。而且路邊時常也有這種小花,哈利不覺得有什麽好看的。“黃水仙就是這個,”哈利失望地說,“我還以為它會更大一點。”
“哈利,她是野花,”特瑞西想了想說:“你要這樣想,這朵花是我們從花園的雜草裏撈出來的,她是因為我們的原因才可以活下來,所以她是為我們開的花。你可不能嫌她不好看,因為她是屬于我們自己的。”
“你說得對,”哈利這樣想覺得稍微好了一點。
“哈,看看怪人哈利!”
刺耳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哈利聽聲音就知道是達力。他惱怒地回頭。
“他是誰?”特瑞西小聲問哈利。
“我表哥。”哈利說,然後噌地站起來:“你來這兒幹什麽?”
“原來你有了一個挾朋友’,”達力帶着讓人厭惡的笑容,“唷,居然有人願意和你說話,他聽得懂你的豬叫聲嗎?你們一起交流怎麽玩泥巴和腳趾頭?”
“不許你這麽說!”哈利激動地說,“你的那群傻瓜朋友能忍受你擦了鼻涕的手放在他們身上,那才是奇跡!”
“有人欠教訓了,”達力說着兇惡地看着他,“我要打得你滿地打滾!”
“是誰哭得滿地打滾啊,‘媽媽的達達寶貝兒’!”哈利反擊。
“閉嘴!”達力一擄袖子沖了上來揪住哈利頭發,把哈利按在地上,哈利雙手去推他的臉,兩人互不相讓。特瑞西也大叫一聲從達力背上撲過去,達力一時收不住撲倒在哈利身上。特瑞西從背後勒着達力的脖子,把費盡全力想掰把他掰開。
達力拼命掙紮,但是因為摔倒了使不上力,一直掙不開。他幹脆心一橫,側身一滾,把特瑞西壓在身下,直把特瑞西壓得嗷嗷叫。但是特瑞西越痛就越勒緊達力,達力相知被翻過來的烏龜一樣,徒勞地劃動四肢想逃出來。
“哈利!”特瑞西高喊。
但其實不用他開口,哈利已經像小炮彈一樣翻身起來。他直接坐到達力身上,揪着達力的脖子。一時間三個人像摔跤手一樣纏在一起。
這時候,忽然有一只手把哈利拖開,緊接着一群人哄上來拉開了達力和特瑞西。三人這時候都顧不上問,被拉開後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尤金,你們怎麽來了?”特瑞西喘過氣來問,來的就是在湖邊玩球的那夥人。
“我們……”
“你們是一夥的!”不等尤金回答,達力氣呼呼地站起來,“你們等着!”他說完,搖頭晃腦地跑走了。
“嘿!”尤金喊了幾聲他沒答應,“哎呀,本來也想叫上他的!”他失望的回頭,對哈利說,“我們看見你們在打架。你不錯嘛,打架還挺拼命的。要不要來一起打球?”
“你們是人湊不齊了吧。”特瑞西小聲說。尤金幹笑兩聲不理他,只看着哈利。“讓你當前鋒,怎麽樣?”
哈利坐在地上擡頭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時候人群裏又走出一個滿臉雀斑的孩子,他大聲說:“那天說你是我不禮貌,但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明白的……”他說着皺着眉頭想了一下,覺得沒太講清楚,又補充:“反正看你今天打架這麽兇,即使你穿的衣服又寬又大,你也可以打好球。”
哈利看了一眼特瑞西,他無所謂了聳聳肩。哈利考慮了一秒鐘就答應了尤金的邀請。他也想一直很想玩大家都玩的橄榄球。
人群一陣陣歡呼,球隊終于湊齊十五個人了。整個上午哈利都跟着球隊練球,午飯的時候,哈利一直盤算着怎麽對付達力的告狀。到了晚上回到佩妮姨媽家,出乎意料的,達力并沒有把他們打架的事情告訴佩妮姨媽。他只是找各種借口追着打他,到了他睡覺的時候達力還來小聲威脅他:“你別以為這麽就算了。”
哈利才不管達力怎麽想的,只要不被罰禁閉他就滿足了,明天他還有球隊訓練。不過想想,他能進球隊,還多虧了達力。
☆、球場的黃金男孩
“呯呯呯。”
三聲輕脆的敲玻璃聲。哈利擡頭,驚訝的發現特瑞西和費瑞德并着趴在窗臺上對他擠眉弄眼。哈利迅速透過廚房門瞄了一眼佩妮姨媽,她正在餐廳擺放餐具,看起來一時半夥兒來不了。
很好。哈利迅速丢下手裏的煎鍋,随意在褲子上擦擦油膩膩的手,一邊跑過去把窗戶提起來。“你們怎麽來了?”哈利問。
“昨天晚上尤金打電話通知,今早加訓。他沒你電話,讓我們叫你一聲。”弗瑞德說。
特瑞西苦着臉接過話頭:“真是要命了,半夜三更的,他失眠還不讓我們睡好,幸好你沒給他電話。”
“我吃了早飯就去。”哈利說,他昨晚心裏也是七上八下,即使尤金不來騷擾他他也沒睡好。
今天是比賽日。
整個個暑假裏,哈利都和特瑞西一起在球隊厮混。哈利覺得自己長個子了,因為三天兩頭的去艾瑪太太家蹭飯,他的夥食水平已經到了一個新高度。吃得多,肉長得結實,球也打得好。如果要說還有什麽需要操心的,就是今天的比賽了。
西武小區的球隊在附近很出名,據說他們的隊長入選了俱樂部夏令營,說不準就是英格蘭的明日之星了。尤金挑戰他們的事情,整個區的小孩都知道了,今天的比賽來看的人一定很多。考驗的時候到了!苦練一暑假的球技,就看今天了。哈利暗自握拳打氣。
“哈利,你在和誰說話。”佩妮姨媽聽見廚房的動靜,汲着拖鞋啪啦地走過來。特瑞西和弗雷德聞訊飛速躍下窗臺,沖過草坪,翻過栅欄跑不見了。只是臨走前弗瑞德還不忘遠遠地叮囑:“不許搞怪哈利!球隊沒替補,你今天要是再被關禁閉就幹脆死在裏面,否則你會後悔的!”
哈利抑制住翻白眼地沖動,啪地關上窗子,剛轉過身,佩妮姨媽就進來了。“你在幹什麽?!”她氣勢洶洶地審問。
“嗯,剛才有只鳥撞在窗子上,我把它趕走了。”哈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這樣的借口他和特瑞西一起商量了很多個。
佩妮姨媽懷疑地看着他,哈利一臉坦然。他一點都不懷疑如果佩妮姨媽知道今天對他來說多重要,一定會千方百計關他禁閉,破壞他的好事。所以哈利如無其事地走過佩妮姨媽身邊,拿起煎鍋繼續煎玉米餅。
佩妮姨媽猶疑了一會兒,重重地踩着拖鞋出去了。等哈利把熱騰騰地玉米餅端上桌子,佩妮姨媽給了他一盤幹巴巴地面包和一罐黃油。盤子裏比往常多了一小堆蔬菜沙拉,肯定是達力昨晚吃剩的,已經有點變色了,但是佩妮姨媽給他的時候仿佛給了他無比的恩典。昨晚他才吃過艾瑪太太做的超級可口的維也納蔬菜沙拉,再吃佩妮姨媽的沙拉,一瞬間,哈利對從前無比憧憬達力的夥食硬是生出一絲同情。
也許是哈利同情地目光太不加收斂了,引得達力看了過來。他不懷好意地打量哈利,像是在盤算什麽陰謀,突然得意的一笑,哈利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聽說你那個破球隊要挑戰西武小區隊?”達力挑釁地嘲諷。
哈利迅速盤算了一下,做出一副非常低落,不想回答地樣子,低下頭悶悶地回答:“嗯。”想着,又加了一句,“我們隊長說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其實這是特瑞西說的,因為太沒志氣,被隊員們暴揍了一頓。
“哈哈,就你們!你會被變成肉醬的!”達力嘴裏模仿着東西被壓碎地聲音,聽起來像在嘔吐。
哈利配合着“驚恐”地看了他一眼,為了掩飾住他在憋笑,他大大地咬了一口幹面包,不料被面包屑嗆到,頓時咳得下氣不接下氣。
“沒規矩!不許在餐桌上咳!”佩妮姨媽停下和弗農姨父的交談,沖他怒吼。
哈利捂着嘴咳了一陣,等嗆得不那麽厲害了,才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咕嚕咕嚕地灌下去。不過這樣一來倒也不完全是壞事,達力似乎以為他是被吓成這樣地,滿意得很,也就不再為難他了。
早飯時間總算平安度過。哈利用最快地速度清理了桌子,把碗甩進洗碗機,好像聽到碗碎的聲音?哈利聳了一下肩,管他的!他像小炮彈一樣沖到門口,踢掉拖鞋,換上舊球鞋,直沖球場。
早晨的湖邊還有點薄霧,遠遠地就能聽到球隊鬧哄哄地聲音。哈利跑近的時候,看見球員們在湖面上升起的薄霧裏跑動,一邊嬉笑一邊熱身,每個人都挂着愉悅的笑容。哈利感到自己也笑了起來,正像他們一樣。
“哈利,”特瑞西發現了他,停下來招手,“傻站着幹什麽,快過來熱身!”
“來啦!”哈利跑過去,感到某種東西從心髒順着血液充斥全身。他向着球隊跑去,就像魚兒入水一般歡樂、舒适。他想,他其實是不怎麽在乎比賽輸贏的。
球隊的氛圍很棒,每個人都很享受。經過熱身和日常訓練,等到快十點,西武小區的人珊珊來遲。他們腳步懶散、神情倦怠,有人還打着哈欠,但是尤金小隊這邊卻沒人開心得起來,因為——
他們實在是太壯了!比起他們,尤金小隊完全是一群弱雞仔啊!
“他們在類固醇嗎?!”特瑞西呆呆地說,“他們一點也不想三年級以下的。尤金,你确定這是一場公平的比賽?”
“哈哈,信心,要有信心!塊頭不是一切,要不健美先生都能成橄榄球冠軍了。”尤金顧左右而言他。
三年級!哈利肯定他們絕對都是四年級以上的!
要知道他們年紀小還在長個子,年齡在打架(搶球)方面起着至關重要地作用。對方平均打他們兩歲,球還怎麽打啊!球隊所有的人都哭喪着臉,只有尤金大力鼓氣:“今天我們就和他們拼了!戰勝他們惠金小區的人從此就能擡着下巴走路了!為了惠金小區的榮譽!”
尤金帶着他們一群小弱雞浩浩蕩蕩地殺過去。西武小區的人哈哈大笑,“尤金,你就用這群人來和我打?還是直接認輸吧,惠金小區是組不了球隊的。”對方的隊長唐納德說,所有人都在哄笑。“現在認輸吧,免得一會兒哭着找媽媽!”
“馬上就給你們好看!”尤金繼續不知死活的挑釁,他揚起下巴看着對方。
“好吧,夥計們,我們陪小朋友們玩一場,就當熱身。”對方懶洋洋的組隊上場。
“大家,”尤金做最後的戰前動員:“要麽站着贏,要麽躺着擡出去!一步也不能後退!”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尤金訓練時一直要求大家打配合路線,現在倒是體現出好處了。他們确實撞不過西武小區的人,但是他們根本不跟大塊頭們硬碰硬。特瑞西和哈利組合起來簡直像泥鳅一樣滑溜,特別是哈利,他太會躲了,幾乎沒人能撞到他。比分到了14比7,哈利他們領先。
這下大家都認真起來了。唐納德派了兩個前衛盯防哈利,哈利跑不了幾步就被撲倒,雙方在中衛上拼搶激烈,僵持不下,比分膠着上升,14比12、20比19、25比27……直到31比35。
比賽就要結束了,尤金小隊仍然落後4分。尤金緊急叫了暫停,把隊友們圍成一圈和商量。
“最後一球了,我們必須達陣才能贏。我有個想法,哈利,一會兒你先出頭,吸引防守,我直接把球傳給特瑞西。特瑞西,你至少要跑兩碼。”尤金看着特瑞西,特瑞西用手胡亂抹掉頭上的汗,一腦門子黑手指印,點頭示意沒問題。
“然後我和弗瑞德接應你。其餘人給我擋住後衛,不要讓他們靠近球,不要怕撞,要頂住!撞回去!拼死了就骨折!贏了就是男人的尊嚴!怕什麽!等他們都去追球了,哈利站好位,最後一傳給你,要快!賭上男人的尊嚴!知道了嗎?!”
“明白!”哈利大聲說。
“大家!”尤金握拳伸拇指,叩擊胸口,用力揮出,直指天際,“勝利!”
所有人都用相同的手勢沖拳高呼:
“勝利!勝利!勝利!”
比賽重新開始。哈利假跑位引開了對方三四個人,尤金巧妙的低位身後傳球到特瑞西手上,卻還是有兩個後衛在特瑞西接球的瞬間判斷出球路,撲到了他。但是——
特瑞西爆發了!他沒有倒下,他脖子上吊着兩個人,咆哮着跑完了兩碼!他在最後果斷把球轉手給尤金,然後瞬間被對方4個球員撲倒在地。
尤金沒有浪費特瑞西拼來的機會,他繞開對方一名防守前進了半碼,馬上更多的防守追了上來,弗瑞德和其他隊員拼命抵擋,雙方撞在一起,手腳并用,戰況慘烈,每個人都不要命了。尤金只跑了一碼就被追上了,在被撲倒一瞬間,他把球傳給身後的哈利。倒地的同時,他看哈利已經接到球拼命往前沖。
還有兩碼!哈利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他大吼一聲奮力奔跑,身後險險避開防守的撲抱。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跑這麽快。跑了一碼,追過來的人影就在身後,而達陣線也近在眼前。哈利破釜沉舟,緊緊抱球,閉眼縱身一躍——
他感到有好幾雙手臂在拉扯他,他的額頭磕到了某個人的下巴,他感到自己失去了平衡,他的手肘着地,狠狠地摔在草坪上。
然後——
歡聲四起。所有人都湧過來,他們擡起摔倒在地的哈利,尖叫狂歡。
帶球撞線!哈利達陣得分了,他們的小隊贏了。哈利被抛起來,他看到甚至有幾個坐在湖對面的大人也站起來鼓掌。
“太棒了!”
“真敢撞啊!”
“我們居然贏了西武隊!”
……
哈利成了當晚的明星,渾身汗臭和泥點的隊員們把他們的黃金男孩簇擁着送回家。當他坐在門廊上因為晚歸又挨罵時,他想他是愛上這項運動了。
他們的小隊也因這一戰成名。有點不美的是,哈利的眼鏡也在最後撞線時摔碎了——然後被第一個沖上來慶祝的特瑞西,踩碎到再也沒法用膠帶粘好的程度。比起勝利,哈利覺得那副本來就破破爛爛的眼鏡根本不算什麽。特瑞西卻十分的抱歉,他覺得是自己的錯,他希望哈利不要告訴艾瑪太太——這會讓他連續吃上一周煮菠菜,而且被罰掉零用錢。
哈利當然不會說,但是到了晚上端菜的時候,因為看不清他把一盤小酥餅弄撒了。佩妮姨媽憤怒的叫罵,她告訴哈利灑落的酥餅就是他的全部晚餐,并且警告哈利別指望她會給他半個子兒去配眼鏡。
哈利為眼鏡的憂慮只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特瑞西帶上了他的“全部身家”,和哈利乘公交到市區去配新眼鏡。
哈利還是第一次進眼鏡行——以前那個粘滿膠帶的圓框眼鏡,哈利覺得是佩妮姨媽從哪個地攤上淘來的,說不定還是從哪個垃圾桶裏翻出來的。
哈利幾乎得貼着玻璃櫃才能看清裏面的鏡架,但是他挑選得非常認真——盡管憑着特瑞西的積蓄,能供他選擇的款式并不多。他看中了一個圓形的金色鏡框,特瑞西認為另一個方形的黑框眼鏡更适合他,但是哈利很堅持,這是他第一次進商店給自己挑東西,第一次!他堅持要按自己的想法。最終特瑞西遺憾的摸了摸黑框眼鏡,非常誇張的嘆息:“哈利,你的品位簡直像七十歲的老頭子一樣。”
哈利沒有理會他。戴上新眼鏡,哈利覺得視野比之前明亮了一倍不止。回程的路上,特瑞西抱怨自己的所有積蓄都用光了,他為此存了一學期——每周他可以到舍監那裏申請最多5英鎊的零花錢。
“新模型、新眼鏡,都是大筆的開銷啊,這下連零食都買不到了。”特瑞西哀怨地說。
哈利有些過意不去,但是他連一個便士也沒有,佩妮姨媽總是抱怨養他花了太多錢,她是絕對不會多給哈利一個子兒的。
“倫敦的東西好貴,零食也是這樣,看到得不到。我看看我還有多少,我明明記得還有幾個硬幣的。” 特瑞西使勁掏褲兜,掏了半天後放棄地承認,“我們除了回去的車費只有買一包火星棒的錢了。走,去買一包,我們可以分着吃。”
兩人穿過繁華的街道尋找便利店。他們正說着關于英國橄榄球聯賽的事,哈利說得正興起,發現旁邊沒聲音了,左瞧右瞧才看見特瑞西正把自己整個貼在一個臨街的櫥窗上,看樣子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融到玻璃裏去。
哈利跑回去帶點火氣地問:“特瑞西,在看什麽?”
“這個,”特瑞西着迷地看着一個櫥窗裏的木雕挂件,“這個非常像我爸爸曾經送我的一個木雕。那是我生日的時候他雕了送我的。”他隔着玻璃撫摸那個小挂件:“我曾經把他挂在胸口上,但是在中國的時候被打碎了。本來爸爸答應重新給我雕一個的。”
“是嗎?”哈利看了一眼那款栩栩如生的小羊挂件,那個小挂件做的十分精巧,整個只有他的拇指那麽大,但是小羊每一根毛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哈利掃了一眼标價,随即倒吸一口冷氣,标簽上标明是“東方藝術家”的黑檀木雕刻作品,後面排着一串看着都讓人眼花的零。“好貴!”哈利由衷感嘆。
“是啊。”特瑞西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盯着木雕。最後在哈利的再三催促下,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回去的路上,特瑞西一直念念叨叨地,直到和哈利分手前,他才回過神來長嘆道:“即使從今天開始我不吃不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