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釵破鏡

孟夫人本以為抹厲身後跟着千軍萬馬,誰料到最後只有兩人,大失所望,心灰意冷,并不同抹厲他們聚在一起取暖。

三人圍着火堆而坐,抹厲道:“情報共享,我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兩個男人對孟夫人和孟凡明的故事不感興趣,憑着對一個女人能造出多少麻煩的直覺,一致認為抹厲應該留下。

“我留下?不可能。”抹厲毫不妥協,冷臉道,“我不是來跟你們商量去留的。”

“你都幾天沒合眼了?”

“哎呦,這麽關心我啊?”抹厲抛了一個媚眼過去,“喜歡我啊?”

“胡、胡說!”阮峥惱羞成怒,站起身來否認,“你胡說什麽呢,我奉命保護你的安全,你死了,我難辭其咎。”

“哼,喜歡我有什麽丢人的。”抹厲翻了一個白眼。

“你、你再胡說!”

“好好好,我不說了,反正你自己心裏清楚。”

抹厲說得一臉得意,阮峥嘴上吃虧,氣得滿面通紅。丹霄在一旁默默添柴,見兩人跟小孩子鬥嘴一樣的脾氣,似是明白了什麽,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抹厲道:“阮峥照顧孟夫人我放心。”

“我應付不來……”

“孟夫人又不是我,人家親切可人,傷心難過也就這一時,有你們兩位青年才俊放在眼前,孟凡明算什麽東西啊,是不是?”

“閉嘴!”丹霄愠怒,“這話你也敢說!”

兩個大男人一起瞪着自己,抹厲自覺失言,更覺無趣,遂起身走到孟夫人車前,換換心情。孟夫人雖情緒不好,也是一張美人的臉,比臭男人看着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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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厲道:“孟夫人,孟小姐,我今晚便進城,你們可有什麽話托我去說?”

“翠兒想爹爹,翠兒想回家……翠兒把小圈圈留在屋裏了……茉莉花,你知道小圈圈嗎?它是一只鳥!小圈圈學翠兒說話……爹爹會想翠兒……”

翠兒哭着說了一大堆,抹厲卻沒心思管那只會說話的鳥,只見摟着翠兒的孟夫人,人分明是醒着的,卻不說話。

“孟夫人,你沒什麽想對孟城主說的嗎?”

“沒有。”

孟夫人恢複了平靜,可抹厲卻好怕她忽然鬧情緒,又道:“孟夫人,無論什麽話我一定帶到!你就是讓我打他一頓,我都下得去手……”孟夫人聞言眼前一亮,抹厲噎了一下,“呃……孟夫人,你不會真的這麽想吧?”

“怎敢勞煩女俠。”

“舉手之勞,不算勞煩。”抹厲一本正經地考慮此事,“我若能将孟城主一掌打醒,想必也是功勞一件……”

孟夫人扯扯嘴角,摟着翠兒的兩手,急忙改捂住翠兒的耳朵。抹厲後知後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當着翠兒的面說要教訓她的父親不像話,急忙住嘴。

孟夫人道:“女俠,可否借一步說話?”

孟夫人下車,又道出一件驚人的事:“今晚是良辰吉日,西山城全城通宵,女俠若今晚去,還能替我們母女喝杯喜酒。”

抹厲二丈摸不到頭腦:“誰這時候辦喜事啊?心也太大了。”

“此人正是我夫君,孟凡明。”

“啊?”抹厲驚詫,“孟城主?他不是要娶……”

“正是,孟凡明要娶那妖女。而且這不止是他的意思,更是全城百姓的意思。全城百姓認為只要孟凡明娶了她,城中的怪病就會好,這才将我母女趕出城來。”

“這……這是個什麽道理?”

抹厲這一問多餘,孟夫人若能明白這是什麽道理,也不會在此進退兩難了。況且,比這更嚴重的問題還在後半句話裏。

“女俠,你若能打醒我夫君,固然是好,可你如何打醒這全城的人?那妖女蠱惑人心,手段厲害,你一人恐怕不是對手啊……”

孟夫人此番此意,是勸抹厲知難而退。

抹厲見孟夫人這般坦誠相待,心中忽覺有愧。

“孟夫人,實不相瞞,帝都逆黨作亂一團糟,陛下根本無法派兵。此番派我、我三人前來,只是為了守住西山城,不一定能拯救西山城,你明白嗎?”

孟夫人似懂非懂。

“孟夫人,你可有将這事告訴那兩個人?”抹厲指了指丹霄和阮峥。

“沒有。”孟夫人搖頭,“之前他們為難你,可是有什麽難處?”

抹厲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悄聲道:“孟夫人,妖女的事你告訴了我,我會幫你解決。但切記,不可再告訴別人。那個少年,他是朝廷的人,是陛下的親信,他會将城中的一切完完本本地告訴陛下,待陛下平定了帝都的亂黨,定會命人率兵前來圍剿妖女,到時候就麻煩了。”

“豈不是好事?”

“孟夫人,你太天真了,到時候朝廷帶兵來,免不了要屠城啊!”

孟夫人被“屠城”兩個字吓住,下意識掩住嘴巴,半晌看着抹厲,說不出什麽話來。察覺到孟夫人在發抖,抹厲上前扶了扶她,“孟夫人,保重。”

一聲清脆的馬哨自唇邊飛出,逐浪靈敏,即便在黑暗中,憑借聞聲也可尋到自家主人。抹厲對逐浪欣慰不已,背對着身後那團燃燒的火焰堆,一騎紅塵。

阮峥飛身上馬,緊随其後,淹沒在前方漆黑的山路裏。

前方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黑乎乎的,好像随時都要壓下來一樣。抹厲逆着風,咬牙向那座山奔去,她必須去,必須去……可她明明是在向前,盯久了,卻覺得離那山越來越遠。這讓她的心裏突然一陣惶恐:她去幹什麽呢?

如果蘇再也不會出現了,她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她是個英雄嗎?

好像是。

又好像不是。

一人一馬,就這麽緩緩停在了山林幽深靜寂處,進退兩難。

“只是去喝一杯喜酒,為什麽這麽難?”不經意的,抹厲回首此生二十三載,發現她這輩子,恐怕是喝不到自己的喜酒了。沒想到別人的喜酒,也這麽難喝到。

蒼茫天地間,唯有那抹月色清冷冷的照在身上,讓她對人間還剩下一點留戀。可那月色,也在抹厲眼裏越來越淡,她忽然感到倦了,她的眼皮,同那山一樣重重壓下來……

急急的馬蹄聲自身後傳來,來人在呼喚着什麽,似是叫着誰的名字,眨眼就沖到了抹厲身側。

來人一掌将她拍醒,吼道:“你不要命了!”

抹厲呆呆地望着來人,夢半醒了。

來人正是緊追不舍的阮峥,他見抹厲沒跟上自己,一回頭,發現這個女人竟還愣在原地。情急之下,他話不多說,抽出褲腿綁住的匕首化作飛刀,狠狠擲向抹厲的方向。

抹厲未來得及躲刀,耳旁帶過一陣涼風,徹底醒了。

夜晚,山野空曠安谧,有物中刀而嚎,聲震四野。逐浪受驚,一聲嘶鳴,馱着抹厲飛馳向前。抹厲重心不穩,趴在馬背上,勉強維持着平衡,只覺後背寒風涼涼,毛骨悚然。

阮峥氣急敗壞道:“瞧你害怕的樣子!逞什麽能!”

抹厲回頭,見倒在地上那傷物正龇着鋒利的尖牙,吐着長長的血紅色的舌頭,四腿掙紮一下,便重新站起來。那匕首刺中了它一只眼睛,剩下的那只仍發出幽幽的兇光,緊盯着她。

“狼?!”

“地狼,比一般的狼可怕!”阮峥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還有幾個,千萬不能停下!”

“你為什麽要跟來?”

這句話把阮峥氣笑了,他道:“一會兒我再跟你算賬!”

抹厲狼狽地跟着阮峥往前逃,卻感覺越逃越深,後路被堵,四面埋伏,逼得她不能有退意,只能一股腦的往前奔,人馬皆是精疲力盡。

那座黑漆漆的山,越壓越近,越壓越黑……根本看不到西山城的所在。

正當二人絕望之際,一片燈火通明闖入眼中。

天地驟然開朗。

原來面前這座黑漆漆的山,就是西山城的背影。山既是城,城既是山,山與城相扶相依,山與人和諧相處,正是西山城的巧奪天工之處。

二人匆匆一瞥,既瞧見了西山城裏的燈火,便順着那光亮調轉馬頭,直奔而去。

西山城沒有正北的大門,此處是西山城的側門,亦是正門——無論是何人從北而來,都要從此門過。遠遠地,阮峥見有人駐守城門,便掏出早已備好的特使金令牌,晃閃着衆人的眼。

“我乃西山城赈災特使!速開城門!地狼來襲!速開城門!”

守城的将領被金令牌晃了眼,令牌沒看清,人也沒看清,只聽來人聲音嘶啞急切,容不得有假,遂命全體先做好防狼戒備,“三級戒備!”

山中率先問話:“山下何人?”

“‘環佩青衣!盈盈素靥!和月溫柔!誰求!’”阮峥手裏的令牌貨真價實,一直高舉着,回首見身後地狼冒出的越來越多,神色更急了幾分,“阮岐!我是阮峥!是兄弟快開城門!”

抹厲累倒在馬背上,嘴角扯了扯,算是笑過了。

六只碩大的地狼悄無聲息地圍住城門,它們幽綠的眸子裏,閃射出的是陰冷的死亡之光。為首那只獨眼的頭狼,因痛低吼着,露出尖利的白森森的獠牙,叫衆人駭魂不已。

弓箭手們數箭齊發,一道道翎羽,震懾地狼群不得上前。此時,城門也緩緩下放,阮峥策馬登上城門,仰頭得意道:“好兄弟!夠及時!”

抹厲此時如此安靜,阮峥回首,果然發現異常——只見抹厲趴在馬背上,雙眼緊閉,背部靠上,竟有三道由深至淺的爪痕!那地狼狼爪有毒,十分陰狠,抹厲中毒一路颠簸,竟一言不發!

說時遲,那時快。

抹厲落馬的瞬間,阮峥丢下手中令牌,一把将她拉住。

那六只地狼翹首以盼,見獵物不省人事,一個個眼中露出貪婪,紛紛越過翎羽射下的界限。弓箭手始終瞄準着地狼群,一動便放箭,可這些地狼卻絲毫不懼頭上箭矢的鋒利,六點化為三線,勢必要把獵物帶回去!

阮峥一手拉住抹厲,一手握住缰繩,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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