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鏡圓璧合

千鈞一發之際,忽有九節長鞭對天而鳴,其聲之厲,人心齊震。

只見一紅裙女子攜此鞭,從天而降,烏黑的秀發迎風張揚,裙角的紅紗,亦飛揚,總也遮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僅是一個倉促的背影,就撩的人移不開眼睛。

“這些畜生交給老娘,你快些帶人離開!”此女說罷,落地卷沙,瞬間在地狼與他們之間揚起一道風與塵的屏障。

阮峥不知來者何人,道了聲謝,便拉起抹厲同她的馬逃進城門。聽着身後呼呼風起,地狼哀嚎聲随之附和,回頭匆匆一瞥,此女子竟在狼群中占上風。

回想方才自己的窘迫,阮峥不禁汗顏。

前方城門下,有一位漢子在此接應,喜笑開顏的模樣,分外眼熟。

阮峥的兄弟阮岐與他同歲,二人打小相熟,常為争名打架,直到女帝拆開他二人,派阮岐來此接受風吹日曬。阮岐本就生得是濃眉大眼,方耳厚唇的憨厚模樣,今日重逢,阮峥瞧着兒時的“宿敵”比從前黝黑結實了好多好多,險些沒認出來。

“阮峥,你瞧你那出息!區區地狼就吓得你屁滾尿流哈哈哈……”

沒心思寒暄,阮峥下馬急道:“醫工在哪?”

“你受傷了?”阮岐斂了笑,将他上下打量,“傷哪了?”

“是她受傷了。”阮峥牽過逐浪,抹厲背上的傷口就叫阮岐看清楚了,“她被地狼撓了一爪子,中了狼毒,得有小半個時辰了。”

“她是誰?”

“她是正特使,我只不過是副手。”

說話間,城外威風忽起,山裏似乎有什麽大東西現身,擾得林間一片騷動。接着,只聽喉嚨間的喘息之聲隐隐傳來,衆生一時斂聲屏氣,不敢妄動。

阮岐道:“兄弟,城門安危未除,我且去看看!”

“那姑娘救了我們,我随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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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峥背着抹厲登上城樓,城樓上卻無人注意到他們,衆人的視線都聚集在樓下,各各瞪目結舌。包括阮峥他自己,他跟随阮岐上來所看到的情形,叫他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是一只通體雪白的龐大怪獸,形似虎,周身滿布短而寬的柳條狀橫列黑紋。再細看,它體後部的黑紋多而密,随着走動閃出幽黑的光澤,好似鱗片。在它面前,地狼顧呲牙咧嘴,卻不敢出聲。

“這、這是什麽?”

“狴犴,傳說中的神獸。”

阮峥見那狴犴瞅着紅衣女人的方向,驚道:“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那個女人帶來的。”

“什麽?”

狴犴對着紅衣女人繞了一圈,嗅了嗅她,不予理睬。扭頭,它卻對着地狼張開血盆大口,一聲長吼。這一聲吼,聲震蒼穹,地狼落荒而逃,衆生也難堪其神力,紛紛捂起耳朵。紅衣女人離的最近,受到的傷害最大,她捂起耳朵,手中鞭子再握不住。

任務完成,狴犴大搖大擺地在紅衣女人面前席地而卧,舔起爪子。瞧那優哉游哉的樣子,紅衣女人氣不打一處來,拾起鞭子就是一鞭,把衆人吓了一跳。

狴犴跳腳:“吼吼!”

“敢吼老娘!皮癢癢了!”

“吼吼吼!”

“還敢還嘴!不知好歹!”

“吼吼嗚……”

書中的神獸出現在眼前,還能與人通,聽着底下一人一獸在争吵,阮峥覺得不可思議:“她是誰?”

“她是神醫的朋友。南邊的流民死在城外,怨氣太重,經常引來邪祟妖獸,多靠她和狴犴幫忙,才能保一時平安。”

“一介凡夫俗子,竟能馴服狴犴這樣的野獸。”

“她是神醫的朋友,自然同樣神通廣大。”

阮峥對這位傳說中的神醫,頓時起了好奇心:“兄弟,你口中的神醫在哪,我帶特使前去解狼毒。”

“這……恐怕不行。”

“你不是說那位是神醫?有何不行?”

“吼——”

說話間,身旁衆兵一陣驚呼,二人低頭一看,狴犴竟躍上城牆來了!阮峥心有餘悸,見此龐然大物直逼面前,更覺兇猛,驚得倒退數步。

一抹紅紗欲留他,自他鼻尖擦過,香氣醉人。他腳步一遲,險些松開背抹厲的力氣。

面前的女人紗衣罩體,修長的玉頸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蠻腰之下,更是裸露着一雙光潔勻稱的秀腿,繞着紅絲帶,纏至腳底作鞋。該女子裝束之大膽之豔冶,阮峥前所未見,他原本以為抹厲就是個極品,結果與之相比,都遜色了些——這是一個從骨子裏散發着熱情的女人。

此女媚眼如絲,紅唇欲滴,随着她每一步的款款走近,香氣越貼越近,阮峥越發頭暈目眩。只得擡眼,望天道:“姑、姑娘,多謝救命之恩!”

“她是誰?”

女人的聲音撓了一下阮峥的心,他不假思索道:“她是我的命。”這話說出口,阮峥猛地回過神來,紅了半張臉:“你是神醫的朋友?恩人,你救人救到底,叫你的神醫朋友來救救她吧!”

紅裙女人沒有回應阮峥的請求,她微皺着眉頭,目不轉睛地凝視着抹厲,細細辨認着什麽——原來她貼得如此近,只是為了端詳抹厲的樣貌。讓阮峥不解的是,這個女人看得一臉癡迷不說,竟然還上手去捏。

“幹什麽?!”阮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急忙退了半步,幫抹厲躲過了魔爪。

“她是誰?”

女人的手還僵在那裏,她重複着又問了一遍,似乎是急切的想确認一個答案,“告訴我!”

莫非是舊相識?

阮峥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嘴,只道他所知的來歷:“她叫白抹厲,是陛下親封的赈災特使。我們連夜趕到此地,她卻中了狼毒,昏了過去……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她若死了,你我都擔待不起!”

“白——抹厲?”

女人念着這個名字,似乎想起了什麽,只見她仰起頭,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舒了長長的一口氣,“我倒忘了她……白茉莉。”

“你果然認得她。”

“認得,在曉晴樓就認得,老娘早已有恩于她,不差這一回。”紅紗女人收回下巴,指了指狴犴,“你把她放到老頭子背上,老娘這就帶她尋醫。”

“冒昧的問一句,姑娘如何稱呼?”

“你最好別問!”紅衣女人翻了個白眼,“誰是你姑娘。一個抹厲就夠了,軒轅城怎麽還派這麽個呆子過來……”

面對這般嫌棄,阮峥心底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此刻救人要緊,若不想耽誤抹厲的性命,他也只能相信這個女人了。

怎料,他前手剛将抹厲放下,後手就遭一式擒拿,将他按到牆上動彈不得。

“對不住了兄弟!”阮岐臉上浮現出一絲狠絕,“神醫說這幾日會有朝廷的人來,萬萬沒想到是你。你真該栽到我手裏!”

阮峥吃痛,卻并未太吃驚,他似早有準備,奮力欲掙,眼看就要掙脫開阮岐的手段,不料後續還有一劑迷藥入鼻。這回,阮峥是實實在在的感到頭暈目眩了,他不辨東西,唯有靠在牆上強撐,女人上前輕輕戳他一根小手指,就叫他倒地不起。

“你、你究竟是誰?”

阮峥怒目而視,卻見紅紗裙下擡起一條光潔秀腿,照着自己腦袋而來,恨不得把他怼到地裏去。

“還敢瞪我!軒轅城沒人不知道老娘是誰,你算什麽東西!就你,你也配喜歡我們曉情樓的頭牌?老娘告訴你,茉莉若是有事,拿你的命抵她的命!”

“莫媽媽!”阮岐忍不住開口,“我們城主要活的!”

“急什麽?他還沒死呢。”

“莫曉情!正特使身中狼毒,已是兇多吉少,你休要在這裏耽擱!”

阮岐搬出孟凡明來十分奏效,莫曉情不情願地收了腿,喚着“老頭子”,二話不說躍下城樓。莫曉情前腳走,衆人後腳迅速圍起阮峥,卻不是顧他死活,而是想順着莫曉情離開的方向,癡癡的望着。

阮岐無奈:“還看!還不把人給我關起來!”

莫曉情抛下旁人,騎着狴犴,快速穿梭在空無一人的城中。城中建築鱗次栉比,錯落有致,她一路順暢,直奔高點,敲響一扇門。

“救人!救人!給老娘開門!”

“我睡了,有事明天說。”

“我知道你沒睡!人命關天,快開門!”

屋裏重新亮起火光,一位素衣素顏的女子前來開門,門剛開了一條縫,屋裏的人急忙掩鼻:“什麽味兒這麽臭?”

“什麽‘什麽味兒這麽臭’?”莫曉情左看看右聞聞,找不出來源,視線落在狴犴身上,似乎找到了罪魁禍首,“是不是你又随地大小便!”

“吼!”

狴犴冤枉,直接把抹厲從身上甩下來,扭頭離去。

“好臭!”屋裏人不堪其臭,随手關門,“莫媽媽,別拿死人跟我開玩笑,你快擡走!”

“哪來的死人?你看清楚,這是曉情樓的白茉莉!”

抹厲被摔到地上,意識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在問誰:“這是哪兒啊……”

“這丫頭還說話呢!百裏思霈你是聾了還是瞎了!你還是不是我曉情樓的姑娘了!”莫曉情聞不到什麽臭味,使勁拍門,“趕緊把人給老娘擡進去!”

“別擡進來!”

屋門再次開啓,百裏思霈戴了一張面紗,探出半個腦袋。莫曉情摟起抹厲,拍了拍她的臉,喚道:“茉莉,醒醒,說句話。”

百裏思霈怎會不認得白茉莉,可當她看到地上受傷的人是誰,惡臭之氣的來源又在哪,她剪水般的雙瞳難得出現驚詫:“你、你怎麽……你究竟……”

“莫媽媽……”抹厲一直留有意識,當初聽孟夫人的形容,她就想起了一位故人。方才在城門樓聽到莫媽媽的聲音,她就已确定那女神醫是誰。此刻得見故友,不論結局是好是壞,她心中的弦可以松一陣子了。

“思思……救我……”

說罷,抹厲徹底昏死在莫曉情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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