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反戈一擊

第二天下午,慕容幸的八百裏加急密函才送到西山城,孟凡明接信一看,上面寫道:“孤聽聞西山城有妖邪作祟,想到以毒攻毒之法,特派一人前去助卿。此人乃毒物,身藏蠱中之王,卿務必謹慎……待事成,一并除之。”

百裏思霈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不用看信只看孟凡明的表情,似乎就已大概猜到上面寫着什麽。面對這道聖旨,她沒有絲毫慌張:“她體內的那只蠱已經餓到不行了,放她出去吧,讓她替我收拾了那幫蟲子,你也好保住西山城,同陛下交差。”

孟凡明不敢大意,他不相信百裏思霈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果不其然,什麽都瞞不過百裏思霈,她早有打算:“我不想惹太多的麻煩,既然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祭品,那些沒用的人我自會放過。只是你要同他們講,千萬不要幹擾我做事。”

“你還是要引魂?”

百裏思霈微微一笑:“借城主寶地一用,不至于這麽小氣吧?”

“百裏姑娘,得知你與戀人陰陽兩隔,孟某十分遺憾,只是這引魂術逆天而行,代價太大……”

“你不用勸我,我走到這一步,是不會回頭的。”

“百裏姑娘,你如此執着,孟某也不好再攔你們戀人團聚,貴地借你一用又何妨。”孟凡明頓了頓,獻上最後的請求,“說來,西山城的監牢裏關着一個逃犯,孟某算過,正是五行屬木!不如姑娘随孟某去看看,興許正好合适成為姑娘陣中的祭品?”

“不必看了。”百裏思霈果斷的拒絕了他,“誰都沒有茉莉合适。”

孟凡明見到抹厲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一定會被百裏思霈看中——她已是将死之人,全靠體內的蠱蟲吊着,論五行,論肉身,她是最合适的人選。

只要抹厲體內的蠱殺死其它的蠱蟲,她的死期便到了。

孟凡明于心不忍,可他不得不這麽做,眼下西山城百姓的性命要緊,以她一人換所有人,值得!更何況……陛下根本不準備留她性命。

敲敲二十階的房門,無人應答,孟凡明推門走了進去。抹厲靠在牆上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連眼皮都懶得擡。

“我知道你醒着,看看這是什麽?”孟凡明舉起手中的密函。

抹厲不情願地睜開眼,眉頭一皺:“有話直說。”

“這是陛下的密函,剛剛收到,可要我念與你聽?”孟凡明打開密函,正準備念給抹厲聽,抹厲冷笑着打斷他第一個字,“呵,你們不是已經決定了我的死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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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抱有同情,沒打算念出密函的最後幾句,可孟凡明已經決定犧牲掉她,此時她這般厭惡自己,他無話可說,便收起密函。這次過來,他主要是為了問出蘇棠的下落:“你把阿棠藏哪了?我昨日派人去尋,根本沒在城外尋到她!我派去的人也都一去不返……你是不是在騙我?”發現抹厲在笑,他發覺此事有些不太對頭,于是對她先前的話充滿懷疑,“你騙我,城外地狼聚集,阿棠怎麽可能留在城外?”說到此,他還想到了另一種可怕的情況,“莫非……莫非阿棠已經……”

抹厲大笑三聲,從床榻上跳下來。

“你放心,我請了丹霄将軍守着孟夫人和翠兒,她們不會出事的。”抹厲說起還有些得意,“将軍可是軒轅大陸武功最高的人,你的人有去無回也正常。”抹厲虛張聲勢,越演越得意,“哼,你們殺了我,将軍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早就不是軒轅的将軍了。”

“看來你根本不了解他。”

“武功再高,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孟某修道之人,今三十有六,比他還要虛長年歲,怕他作甚?”孟凡明根本不受威脅,反倒被逼得說出狠話,“他若敢在西山作亂,傷我妻女,我孟某人絕不放過他!”

抹厲覺得此人有意思,雙臂抱于胸前,止不住的撇嘴外加翻白眼。

“你放心,我也會為你報仇的。”孟凡明已經當抹厲是死人了,面對她這麽明顯的嘲諷,他并不放在心上,“所有不把西山城放在眼裏的人,一定會付出她應有的代價。”

話已至此,孟凡明告辭。

不料臨走,手裏一空,密函竟被抹厲搶去。密函被握得皺皺巴巴,抹厲飛速展平,将內容一覽,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塞回到孟凡明手裏。

孟凡明期待着抹厲的反應,見她若無其事的還這麽快,不由提醒道:“你可看仔細了?”

“看仔細了。”

“你最好看仔細了,這都是陛下的旨意,孟某只是奉旨行事。”

話音剛落,抹厲“噗嗤”一聲樂了,孟凡明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臨走又問道:“你笑什麽?”

抹厲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要擠出來了:“這世間可笑的事太多,不知你問的是哪一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凡明退了幾步,滿臉嫌棄:“瘋了也好。”

抹厲笑得直不起腰,幹脆趴在門上把臉遮起來,仍是忍不住笑意。笑聲在孟凡明聽來十分詭異,只當她瘋了,拂袖而去。

抹厲笑夠了,深深嘆了口氣。

抹厲聽聞修道之人厲害,料定孟凡明必有後招,果不其然就有。可惜她本是打算成全他的,結果方才多番試探卻看透了他——此人不是不了解丹霄,而是不了解他自己啊。

算算日子,孟凡明還在山上修行時,丹霄已經名震天下了,雖說是一介“凡夫俗子”,于衆人卻是猶如“神”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他成為蘇的師父,蘇不會成為青冥閣的閣主,更不會有如淞在青冥閣的地位……你說可笑不可笑,明明這家夥連如淞都不是對手,卻妄想從丹霄手中搶人。說來這西山城神奇的二十階,也是慕容玟劃分後,丹霄帶人一塊塊石頭,一塊塊木頭壘起來的……放眼天下,他若是想造反,恐怕比任何人都容易。

真正的強者不在江湖,而在傳說裏。

抹厲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算得上是一名強者,自離開軒轅城之後,自蘇忽然消失之後,她就沒為自己掉過一滴眼淚。或許這就是進步吧,其實所有的苦,她一個人咬咬牙,也總能找到辦法堅持活下去。

抹厲嘆道:“唉,來都來了,就別想着死了。”

既然現在的雙手還不夠有力,既然一開始軒轅城的人就不想輕易放過自己,那便好好利用她們送自己的不輕易,借力操縱千千萬萬的手!

不再遲疑,抹厲将床幔床單從床上扯下來,依次撕成數個細長的布條,再将它們仔細規律地糾纏在一起擰成繩子,頂端系上屋門的鎖做準頭,下山的條件便有了。看着腳下最近的雲梯,

抹厲瞄準,用力一抛,銅鎖便直直地托着長長的尾巴飛過去……試了十幾次,簡易的飛索終于落到雲梯上,借力轉上兩圈,纏住了。這一步的順利重新給了抹厲信心,她将手這端的繩子纏在自己腰上系緊,接着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跳了下去。

世界在飛速上升,唯有她在下降,在空中堪堪擺上一圈,眼看着雲梯就要被扯斷,抹厲迅速抽出十字刃将腰間的繩扣斬斷,躍向最近的一階。

“糟了!”抹厲努力的在半空控制平衡,無奈距離太差,落不到預估的位置。

西山城的山體太滑,她用力蹬腿,卻找不到一個借裏的點,只能不停的向下滑,直到她的身子與山體形成一個垂直的角,越落越快,越落越危險。

……

忽然,淩亂中出現了一絲轉機,她數不清是哪一階,眼前竟出現了大量五顏六色的東西。這是一個布店,一些竹竿橫插在山體裏,晾出繡娘精湛的手藝。這些布按顏色分布,整整齊齊的排列着,突然被上方一股突如其來的大力砸中,除了撕扯,就是撕扯,扯得七零八落,紛紛落到下一層,接着滾啊滾,引得店主托着病體從店裏跑出來一探究竟,一切混亂才堪堪停住。

抹厲摔在地上,摔得是頭暈眼花,不分東西。要說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也要殘廢了,她卻根本感覺不到疼,她只是暈,渾身跟散架了一樣使不上力,一時半刻都爬不起來。

頭頂有人向下問話:“誰摔下去了?有沒有事啊!”

“呃……”抹厲胡亂沖一個方向招了招手,證明自己還活着。

說實在,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否還活着,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只有血液還在流淌,卻流的很慢。有什麽在她的血液裏叫嚣,是活着的,會順着她的血跑到各個傷口,接着只要等一陣酥酥癢癢的過程,傷口就變得平滑如初,連疤痕都沒有。

抹厲四肢漸漸有了感覺,她翻過身,老老實實的躺在地上,看着眼前變成一個圈的陰霾的天空,開始發呆:原來西山城是這樣的一座城啊,像一口巨大的井。

山底一圈又一圈的門被打開,大部分百姓都集中住在下五階,他們或許從未想過,二十階的天空,會不會比這麽看天還要藍。原來二十階是這麽的奇妙,何為囚禁?那裏才是離自由和理想最近的地方。

人群漸漸将抹厲包圍,眼前的天空,縮小成更小的一個圈,密密麻麻的人頭,抹厲心煩意亂。眼前的人都中了蠱毒,眼睛充血,嘴唇烏黑,卻沒有變成不能言語不能思考的木頭人。相反,看見抹厲他們異常的興奮。

“她死了嗎?”

“她是從哪掉下來的?”

“好像是從布店的位置掉下來的……”

“瞎說!明明是從上面砸到我家的!”

“她是誰啊?”

“不知道啊!”

“她死了嗎?”

“好像沒死。”

“啊呀,我踩到什麽了?!”

“你踩到我的刀了……”抹厲忽然出聲,人群一片嘩然,那位踩着她十字刃的人直接驚叫着跳出人群,抹厲拾起自己的十字刃,表情猙獰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裏面振振有詞,“呵呵呵,你們一個別想跑!”

要說誰更吓人,還真比不出勝負,抹厲用十字刃的一刃迅速劃破自己的手掌,對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張臉,一掌糊了上去。這一掌血手印下去,直接把那人打蒙了,抹厲也不解釋,誰說話就糊誰,一點也不客氣。

最先挨巴掌的那個人最先反應過來,一個七尺男兒捂着自己的臉想要讨個說法,卻失聲驚叫起來。

他的手裏,竟然多了一條細長的肉蟲子。

“啊啊啊!老李的鼻子在往外爬蟲子!”

“嘔——”

“天啊!張嬸在吐什麽!嘔——”

“啊啊啊啊,什麽東西在我臉上!”

驚叫聲此起彼伏,抹厲見此法奏效,高聲道:“你們體內毒我已囊解,但你們還需速速用火将此蟲燒成灰燼,以免它再上身作祟!”衆人聽她此言,紛紛跑回家中取火,抹厲站在原地又喊了一句,“順便再取一個大碗來,我的血可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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