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宜房事
“皇上,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馮公公抱着添寶進屋,還帶了些風雪進來,外頭又開始下雪了,把添寶的小臉凍得通紅。
“爹爹!”添寶一進門先看見了陸季棠,他揮舞着雙手就要找陸季棠抱,然後才是看見了李雲谏,剛伸出去的雙手又“唰”的縮了回去。
小孩子心思最敏感,可能添寶講話不清楚,可是大人對他的态度,他看的最明白。
添寶總覺得這個穿着黃色衣服,上面還畫了一條小蛇的人,似乎很讨厭他。
李雲谏看見添寶的動作,臉色一沉。
害怕他是吧?
他上前一步,左手不甚熟練的托着添寶的小屁屁,右手扶住他的後背,一把将人抱進了自己懷裏。
添寶吓得憋着嘴掙了一下,險些哭出來。
李雲谏心裏冷笑一聲,你不讓我抱,我偏要抱,不僅現在要抱,等會兒用膳也要抱。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為有多幼稚。
“皇上,臣妾來抱吧,還要喂他吃飯。”陸季棠說着伸過手去,想把添寶抱進自己懷裏,卻被李雲谏一下躲了過去。
“朕來抱,他又不是三歲小孩了,吃個飯還要你喂?”
三歲小孩添寶擡頭望了望李雲谏的下巴,又看了看陸季棠,沒敢把自己只有兩歲半的事說出來。
“爹爹,添寶自己吃。”
添寶拿起碗裏的勺子來,大口大口的吃飯,看上去乖巧的讓人心疼。
馮公公看着心都要化了,小太子雖然跟李雲谏和陸季棠都不像,但是那塞雪的皮膚和聽話的性子倒是和陸季棠如出一轍。
雖然不滿陸季棠帶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回來,但皇上心裏頭還是疼愛的。
“皇後娘娘還不知道,咱們皇上吩咐尚衣監連夜做了太子殿下的厚棉衣,今兒個下午就能送過來了,早朝上皇上還跟各位大臣們說了這事,就等着太子殿下上玉牒呢。”
李雲谏有些不自在的看了陸季棠一眼,轉而對着馮公公斥責道:“就你多嘴!”
馮公公讪讪的笑着退了下去。
陸季棠聽到李雲谏吩咐人給添寶做棉衣的時候,心裏還有些感動,但聽到李雲谏要讓添寶上玉牒的時候,心猛的沉了下去。
他心裏清楚的很,添寶不是李雲谏的親生子,是不能貿然上皇室玉牒的。
往小了說這叫欺瞞聖上,往大了說這就是混淆皇室血脈,是要被砍頭的。
這一點陸季棠知道李雲谏心裏比他還清楚,那李雲谏執意要讓添寶上李家的玉牒,是想把他們倆往死路上逼嗎?
“皇上,萬萬不可。”
添寶絕對不能上皇室玉牒,一旦上去,他就是李雲谏的長子,是李雲谏的太子,不出意外百年之後,皇位會傳到添寶那裏。
更別說過去三年了,李雲谏都生不出個龍子來,往後三十年也夠嗆能有。
這件事陸季棠能想到,李雲谏早就想到了,陸季棠用了這麽個荒唐的理由要回來的目的,無非是給那個小野種治病。
陸季棠這麽聽話任他擺布,答應他的所有無理要求,咬着牙在他身子底下承歡,也都是為了那個小野種。
等小野種病好了後陸季棠會幹什麽,李雲谏不敢想象。
要把陸季棠留在身邊,就要先把小野種留下,這一點他想的明明白白。
“你是朕的皇後,他是朕的太子,為什麽不能上玉牒?”
“朕不光要給太子上玉牒,朕還要請先生出山,親自教導太子讀書。”
話音剛落,陸季棠手裏的筷子“啪嗒”摔在地上,剛剛還穩穩抓着筷子的手正在微微顫抖,再一瞧那臉,煞白煞白的。
陸季棠抖着嘴唇,本來就沒怎麽有血色的唇變得更加蒼白。
“別……”
別什麽?別上玉牒?
“別找先生……”
說這話的時候,李雲谏甚至在他眼裏看到了哀求的神色。
這種情緒從來不會出現在陸季棠眼睛裏,就是當年李雲谏下定決心要把人發放浒洲時,陸季棠也只是跪下謝恩,從容轉身。
“為什麽不找先生,先生是三朝帝師,文韬武略,可居榜首,朕的太子自然要找最好的老師來教。”
他每說一句話,陸季棠的臉就蒼白一分,李雲谏皺起眉頭,他怎麽感覺陸季棠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麽?
陸季棠什麽事都可以聽李雲谏的話,但唯獨這件事上他的态度十分堅決。
“添寶我來教,他還在啓蒙階段,先生的教導方式太過嚴苛,等添寶再大些……也不遲。”
再大些,他就帶着添寶回浒洲去。
“上玉牒這事,還請皇上三思。”
“朕已經三思過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是要朕在大臣面前反悔?”
屋子裏安靜下來,陸季棠妥協道:“……臣妾不敢。”
李雲谏心裏不高興,憋着氣沒說話,只顧自己吃飯,吃了兩口就氣飽了。
“行了,吃飽了就回去吧,別在朕眼前煩朕。”
陸季棠把添寶從李雲谏腿上抱起來,帶着小喜子和他的八個“宮女”回了杜梨宮。
等回了杜梨宮,把殿門一關,添寶才敢說話,他揪着陸季棠的衣襟小聲開口。
“爹爹,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回浒洲?我想阿木古郎了。”
“噓,”陸季棠伸出一根指頭按在添寶嘴上,“永遠不要在這裏說出阿木的名字,知道嗎?”
他想出這麽個辦法回來已經十分兇險,要是再被人發現他有通敵叛國的嫌疑,那他跟添寶這一大一小兩顆腦袋,都別要了。
“為什麽呀?阿木古郎人這麽好,比衣服上畫着小蛇的人好多了。”
阿木古郎的衣服上,有花有草還有雄鷹,那只雄鷹添寶也見過的。
陸季棠想了一會才明白添寶嘴裏那個穿畫着小蛇衣服的人是李雲谏。
兩個國家之間常年交戰,可以說是水火不容,但添寶不明白,他只知道阿木古郎笑的很好看,對陸季棠也很好。
“因為……”陸季棠斟酌着開口,“因為阿木跟皇上,是敵人。”
添寶撇撇嘴,口齒清晰的說道:“小蛇真壞!”
聽見添寶喊李雲谏“小蛇”,陸季棠腦子裏突然冒出那人身下的尺寸來,臉慢慢紅了。
他也不好跟孩子解釋,李雲谏不是小蛇,他是大蛇,是蟒蛇。
跟添寶說了一下宮裏的規矩,涯無顏就上門來,來了又站在殿外不進來。
陸季棠掀開厚重的門簾,朝外頭望了望,“涯神醫,外頭風雪大,進來說話吧。”
涯無顏有些窘迫,“皇後娘娘,如今身份不合适,我還是帶太子殿下去偏殿吧,今日要為太子殿下施針。”
“……”
陸季棠有點尴尬。
“也好。”他把添寶交給小喜子,帶去偏殿施針了。
“那個……”涯無顏看了一眼陸季棠,欲言又止。
陸季棠以為添寶的病有什麽問題,大襖都沒披直接走了出來,待走近了才低聲開口,不敢叫添寶聽見。
“涯神醫,可是添寶的病……”
“哦,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只是皇後娘娘面色不虞,要不最近還是……收斂一點。”
至于收斂什麽,陸季棠心裏自然都清楚,但清楚歸清楚,這事也不歸他管……
“多謝涯神醫提醒。”
陸季棠和涯無顏兩個人都鬧了個大紅臉,也不敢對視,一個去偏殿治病,一個哆哆嗦嗦回了屋裏,坐在火爐跟前就不起來了。
看着火爐裏跳動的火舌,陸季棠又想起他剛剛去到浒洲那年,邊疆條件辛苦,只有軍營裏頭才有朝廷運送的火炭,而他們罪隸們,是沒資格點火爐的。
罪隸營什麽都幹,淘衣做飯砍柴,第一個寒冬,陸季棠的雙手就生了凍瘡,那凍瘡從一個銅板大小,蔓延到整只手上,春季裏結疤,下個冬季又生。
今年還沒來得及生凍瘡,就是這身體……
給添寶施過針,涯無顏前來道別,陸季棠雖然笑着,但臉色太過蒼白,讓人有些擔心。
“皇後娘娘,方便的話,我給你診個脈吧,你現在的樣子實在不好。”
陸季棠一愣,笑着揮揮手,“沒什麽大事,前年落下的病根罷了,年年都來,習慣了。”
涯無顏堅持要給陸季棠診脈,陸季棠拗不過他,只好把手腕伸出去。
涯無顏中指食指按在那玉腕上,按了大約有一盞茶的功夫才剛開手,那皺着的眉頭卻一直沒有放下來過。
“失禮了。”涯無顏說着,雙指并攏又向陸季棠頸間探去。
“皇後娘娘,你的肺疾年年複發,跟邊疆嚴寒有很大關系,現在天氣愈發寒冷,如果沒事的話,盡量不要外出。”
“肺要養,平日裏離火爐也不要太近,以免吸入煙氣,還有就是皇後娘娘思慮不要太重,凡事看得開才好……”
不診脈還不知道,這一診脈,涯無顏發現陸季棠身上毛病不少,肺氣不足,面色蒼白,胃不能沾酒,大概是前幾年思慮太多,記憶力下降不說,人也喜歡走神發呆。
而且他總覺得,陸季棠應當是生過什麽大病,又或者是受過什麽大傷,身體一下子傷透了,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陸季棠笑笑:“我曉得了,現在不會了。”
“那我給皇後娘娘開張藥方,你堅持每天煎服,還有就是,盡量不要再進行劇烈的房事了,你的身子本就沒有好完全,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會……”
涯無顏沒有繼續往下說,陸季棠也知道他的意思,要是再繼續折騰下去,他可能就時日無多了。
但這事真不歸他管。
陸季棠轉頭看了看一旁聽得認認真真的小喜子,問道:“你都聽清楚了?”
“???”小喜子結結巴巴,“啊?啊……奴才都聽清楚了。”
陸季棠點點頭:“那就好。”然後起身送涯無顏出去。
“涯神醫說的我都記下了,你放心。”
涯無顏拱手道別,沒敢讓陸季棠出屋,“那皇後娘娘,我明日再來給太子殿下施針。”
作者有話說:
李雲狗:我說大蛇你說要!
“大蛇!”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