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很多人認為這是逃避,但我認為這是人類的本能,我們應該盡量把眼光望着未來,而不是過去。”
無論如何,匿名寄給茜雪這張照片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意。
惠美回到辦公椅子裏坐好,拿出紙筆,“我會給你開一些鎮靜劑,不過你可得省着點吃。”
茜雪點頭:“我盡量。”
“一切靜觀其變,有什麽事情随時和我商量。”惠美擡起眼睛鼓勵的望望她:“我不止是你的心理醫生,還是你最好的朋友。”
這次茜雪露出松弛的微笑:“我知道。”
過去的快遞三
從惠美的診所出來,茜雪望望陰沉的天色,感受吹到身上的刺骨的冷風,覺得天氣十分映襯她的心情。
知道自己有病是在念大學的時候,在這之前,姑母只覺得她比普通的孩子要害羞。
剛開始和兩位表兄接觸的時候,茜雪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才掩蓋住身上的雞皮疙瘩。好在他們并不和姑父姑母住在一起,後來熟悉起來才有所好轉。
在課堂上,茜雪總是低着頭,她從不和男生的眼光接觸,初到日本的時候,甚至不敢看站在講臺上的男老師。
大家原諒她失去父母,又換了新環境,并不計較。
大學時代,幾乎所有人都在流傳她的美貌和她從不和男人說話接觸的怪脾氣。當時有很多版本,甚至謠傳她是同性戀。
其實茜雪知道自己的病情不止如此,除了害怕陌生男性,她還害怕黑暗,天色只要一擦黑,她就不敢一個人上街。
姑母倒覺得這是中國孩子特有的好處,茜雪的美貌在一定程度上令她擔心,好在她對男生從不假以辭色,反而令老人家放下心來。
大學畢業後,作為家長的她也曾經很熱心的為茜雪安排相親,但都被茜雪婉轉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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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發現她不對勁的,就是正在大學修心理學的好朋友惠美,到了三年前,連不怎麽見面的姑父也感到她的這個怪癖,建議自己的妻子帶茜雪去看醫生。
關于醫生的選擇,茜雪也難為了很長時間,好在惠美終于取得證書,在家中的幫助下獨立開業,茜雪成了她的第一個病人。
怎麽會有這樣的病?
一般來說,心理上的疾病都有一個引子,也就是病因。也許是因為過去的某些事,也許是因為過去的某些人,茜雪也曾經試過不少療法比如催眠什麽的,但收效甚微。惠美也不贊成她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認為有時候反而會引起反效果。
三年來唯一的進展是:她可以在不怎麽晚的晚上時間獨自回家。
那個給他寄郵件的人到底懷着什麽樣的心思?
茜雪不認為自己有讓別人惦記的地方。她沒有財産,姑母去世後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孤女。以她的性格,更不可能在十幾年前得罪什麽人,以至于到了十幾年後的今天仍然要她痛苦。
好像什麽人說過這樣的話:“過去的另一邊是殘酷。”
那張照片仿佛是一雙手,推開了塵封已久的茜雪的記憶之門——但是門裏面黑暗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最好的辦法是不去想,如常生活,就像惠美說的:“靜觀其變!”
目前也只能這樣。
這天晚上茜雪做了很可怕的噩夢,她一直睡的迷迷糊糊,被噩夢吓的渾身是汗,而且這個噩夢不肯放過她似的,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出現在眼前。
拯救茜雪的快遞員的敲門聲。
又是快遞,和昨天一樣的紙袋。
這次茜雪沒有立即打開,她把快遞放在桌子上,深深呼吸。
但終于忍不住好奇心。
打開後,裏面仍然是一張照片。
她飛快的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內容,然後立即閉上眼睛。
一切很好,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她把照片拿在手裏仔細看:畫面上四女二男,茜雪站在正中間,背景仿佛是一間教室。
照片下面有日期,清楚地印着:1998年11月30日。
那是十一年前,和另一張照片是同一天。
和那張照片一樣,茜雪立即認出了當時的自己,但對其他人毫無印象。
中國 南京 商業街一樓咖啡館
宋成宇坐在沙發裏,陷入了沉思。他手裏也拿着一張照片,照片裏茜雪正坐在鋼琴旁邊,回頭一笑。
這個笑容這些年來常常在他眼前浮現,照片中的少女現在在哪裏?又在做什麽呢?
有一句話叫做:過去仿如一張舊照片。
宋成宇現在的心情就是這樣。
就算再怎樣不甘心,時間都無情的流逝着,當時那樣令她痛苦的一切都已經過去很久了。
“嗨,等久了吧。”蘇梅風風火火的在他對面坐下,“你沒有點喝的嗎?”
“我不想喝東西。”
蘇梅明媚的笑了:“可是我口渴了。”她招手要了了檸檬汁。
“這麽冷的天氣你還喝冰的東西。”
對于成宇的關心蘇梅顯然很高興,她無所謂的聳聳肩膀:“今天和同事們到特賣場打掃蕩了三個小時,真是大豐收!。”
“聯絡到他們幾個嗎?”
“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不可能都聯絡到,不過我會盡力,至少家明和雨晴他們都沒有問題。”她用探究的眼神的望望成宇:“不過你不像是那種會組織同學會的人,你甚至都不怎麽參加朋友們的婚禮。”
成宇只是微笑。
“不說就算了,我還要去市場看看今天有沒有好一點的螃蟹,你不陪我嗎?”
“你知道這個月我要交論文。”
“好啦,我明白,我明白。”蘇梅擺擺手:“你好好忙你吧,注意不要太晚睡,我走了。”
成宇和她微笑着道別。
他沒有看見蘇梅轉過身體的一瞬間突然嚴肅的臉。
姑父掘川打電話給茜雪,說從閣樓裏找到一些她的物品,問她是否可以拿走。
茜雪初到日本的那幾年一直和姑父姑母同住,直到四年前才搬出來。想來姑父家裏有不少自己從前留下的東西,現在姑母去世,姑父整理屋子的時候順便收拾出來,放在一個紙箱子裏。
茜雪正抱着這個箱子在街上欄計程車。可惜,對周末下班時間的京都來說,很不容易。
姑父家離自己工作的醫院不遠,當時姑母還說房子買的正是地方,不僅工作通勤方便,對老年人來說離醫院近一點也是很好的選擇。
天氣好像要下雨,茜雪抱着箱子的手也覺得越來越沉。
一輛黃色的小巧的車子在她身旁停下來,北大路從駕駛座伸出腦袋,殷勤的打招呼:“下午好!”
茜雪抱着箱子致意:“下午好!”
“我送你吧。”
茜雪急忙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真的可以嗎?”
“當然,你不用管我,快回去吧。”
北大路聽說過人們背後議論茜雪的一些話,他想堅持一下:“這個時候很難叫到車子,反正我也是順路。”
但茜雪也很堅持:“真的不用,你昨天晚上值夜班一定很累了,快回去吧。”
北大路無奈的開車走了。
後面幾步遠的地方,木村在自己的車裏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前面的一幕。他等北大路的車一走,就開過去,動作迅速的鑽出車子,從茜雪手裏把箱子一下接過去,放在車子後座。茜雪還沒有回過神,手裏已經空空如也。
木村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朝茜雪呶呶嘴巴:“不上車嗎?”
茜雪回過神,有點生氣的:“你這是幹什麽?誰說要你送了。”
已經有雨滴落下,木村完全不理會茜雪的想法,“你想淋雨生病嗎?都暈倒過了還不知道珍惜身體。”
茜雪不知道怎樣應付這個人,日本人中很少有這樣的牛皮糖,“我說過我自己可以。”她忘了那是她剛才和另一個人說的話。
木村果斷的走過去攥住她的手,幾乎是把她強拉進車裏坐好,關上車門。茜雪完全沒有料到他會這麽做,幾乎沒有怎麽掙紮。等她回神過來,木村已經在發動車子了。
茜雪呆呆的望着駕駛座上的木村,心裏閃過幾個念頭,她想起惠美的話:木村也許見過當時在南京的你并且愛上了你,所以對你念念不忘……
不!這不可能!茜雪堅決的對自己說。
木村發動車子,突然又停下來,整個人向茜雪靠過去。
茜雪睜大眼睛,臉頓時漲的通紅,渾身像刺猬一樣繃緊,不由自主的抓住車門把手,準備随時逃走。
木村輕輕一笑:“小姐,我只是想給你系安全帶。”
茜雪過了好一會兒才幹巴巴的回答:“我自己會系好。”
木村又是一笑,坐直身體。——他這個笑容有點頑皮的意思,眼睛亮亮的,非常可愛,茜雪又呆住了。
車子啓動的時候輕微的搖晃了一下,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