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嫁雞随雞 嫁狗随狗

江棠舟心中還在為方才那一時上頭的火氣而平靜不下來。

聽雨攙扶着他,看了他好幾眼,才有些猶猶豫豫的問道:“爺……您這是,生氣了啊?”

江棠舟回過神:“嗯?何出此言?”

“就……”聽雨也覺得十分震驚,“您每次生氣的時候,身體都會很緊繃,我也不确定,畢竟我已經很多年沒看到過您這般了。我記得上一次,還是您弱冠之年……”

江棠舟記得那一次,還是因為江迎舟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他才生的氣。但當時的他無計可施,所以一個人足足生了一個月的悶氣,見着江迎舟連招呼也不打一個,熟視無睹般與他擦身而過。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同江迎舟本就不太親近的關系變得更生疏起來。

後來他的氣性好不容易過去了,也已經回不去了。

江棠舟是一個很不容易生氣的人,只是他一生起氣來,就容易生很久很久。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江棠舟嘆了口氣,将心口那種被堵住的壓抑感覺又壓回去,道:“我們先回去吧。”

“——且慢!”

突然響起來的聲音讓江棠舟步伐猛然頓住,随之而來的是好不容易壓回去的氣性,瞬間又冒了頭。

江棠舟擰緊眉頭又要往前,另一只手卻猛地被殷問峥給拽住了。

江棠舟甩了一下,沒甩掉。

殷問峥拽得死緊:“你成天在屋子裏待着有什麽意思啊。”

江棠舟面無表情道:“我在哪裏待着,應當和太子沒有太大的幹系。”

“哪裏沒有關系?!”殷問峥舔着臉湊上去,臉皮比誰也厚,“你站着的是我太子府的地盤,你人也是我太子的……咳,”看到江棠舟的臉色微變,殷問峥識趣的換了個說法,“至少在外人看來,你也是我的人,難不成我還管不着你嗎?”

江棠舟還在生剛才那一波的氣——盡管他自己都沒想通自己為何生氣,不過他還是抿着嘴唇說到:“太子,我有些疲乏,只想回去歇着。”

殷問峥直接一把摟住他的肩膀,掰着他的身體轉了個大圈,半推搡着往外走:“我道歉,我道歉,我錯了還不成麽,方才不應該說那般的話戳你的傷心事,不如這樣……你來京都這麽久了,應該還沒出去逛過吧?我請你去好好地逛上一逛,你想吃什麽任你點,如何?”

江棠舟緊了緊眉頭:“什麽傷心事?”

殷問峥用肩頭撞他一下:“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絕不會告訴第三人。”

江棠舟:“……?”

殷問峥也沒去過問江棠舟自己的猜測到底是否屬實,只是兀自把“不舉”這個名頭按在了江棠舟的腦袋上,江棠舟聽得一頭霧水,也不曉得對方到底在說什麽“秘密”。

結果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殷問峥所謂的要請他吃好吃的那家酒樓了。

江棠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生氣呢。

他的眉頭又皺起來——下一秒,眉間卻有一只手輕輕撫平了那個“川”字,殷問峥的聲音也響起來:“阿棠,你老是這般皺着眉頭,小心長了皺紋。”

江棠舟有些不自在的避開他的手,低下頭假裝飲茶:“長便長了。”

“你還在生氣呢?”殷問峥好笑的看着他別扭的模樣,玉笛輕輕敲在桌沿,語氣多了幾分認真,“我是認真同你道歉的,方才千不該萬不該說要推個美人給你,下次再不會有這般的事兒了,我也會盡量讓那些美人兒少些在你眼皮子前面打轉,可好?”

“……我沒生氣。”江棠舟飲了口茶,一臉平淡的答複道,“你想多了。”

聽雨盯着她家主子的後背,肯定的點了點頭——是了,現在沒剛才那麽氣了,至少身體松弛了些。

殷問峥便笑:“若是我想多了便好,若你是真的生氣了,今日為了道歉,你且叫我做什麽我都願意。只要你肯原諒我。”

江棠舟愣怔了一瞬,才垂下眼道:“點菜吧。”

聽雨贊同的點了點頭,看到她家主子的背脊徹底松弛了——還真是好哄。

殷問峥幫着忙布菜,将那些個自己覺得好吃的全都堆到江棠舟的眼前去:“這個好吃,雖是兔肉,卻一點也不柴,我最好天下酒樓的這一口幹煸兔肉了,每每想到便唾沫生津,來,阿棠,你嘗嘗……”

殷問峥不僅布菜,還夾了一筷子,直接送到了江棠舟的嘴邊。

江棠舟下意識的咬下進了肚,微潤的薄唇擦過筷尖,白皙的牙齒輕輕咬住一頭,然後将兔肉吞進肚裏。

殷問峥盯着他的嘴唇看了會兒,才問道:“如何?”

“好吃。”江棠舟對美食絲毫不吝于贊揚。

殷問峥也夾了一筷子兔肉,往嘴裏送的瞬間腦海裏突然閃過方才江棠舟的紅唇白齒——他清了清嗓子,這才一口咬下,擡起眼,正好對上江棠舟那雙灰瞳,還有浸潤在皮肉之中的血痣。

分明無光,卻是有光。

殷問峥含住筷子,舌尖抵住自己的上颚,有些含糊不清的說到:“這家酒樓,是整個京都味道最好的一家,到了正午時候,還會有說書先生來上幾段,在這裏待着很是惬意。”

說曹操,曹操到。這頭殷問峥剛落了尾音,那邊說書先生便粉墨登場了,二樓不少食客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江棠舟也聽到了動靜,循着聲音往那處望。

他望着臺上,卻不知殷問峥含着筷子仍望着他鼻子上的那顆血痣。

直到說書先生開始講:“卻說半年之前,那不敗将軍方勝了勤國,這一勝仗可是将那勤賊打得屁滾尿流——”

江棠舟擰起眉頭,突然就沒了興趣。

他收回視線,問殷問峥道:“你說故意來讓我聽這書的?”

殷問峥忙抽了筷子,迅速的解釋道:“絕不是。這人往日就愛講那風流才子與佳人的故事,誰能想到今日突然換了風格。”

江棠舟心裏這才舒服幾分:“嗯。”

“要不我去讓他住嘴?”殷問峥端詳江棠舟的表情。

“罷了。”江棠舟垂下眼,淡淡道,“在你們恒國人眼中,勤國确然都是勤賊。”

殷問峥忙出聲以表清白:“你在我眼中絕非勤賊。”

江棠舟搖頭笑了笑:“可我也是勤國人。”

“阿棠,你可有聽過一句俗話?”殷問峥眉梢一挑,不知道想到哪裏,自己先笑出聲來。

“什麽?”

“叫——”殷問峥打了個響指,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江棠舟:“……”

殷問峥直杵杵的盯着他,毫不避諱自己此刻臉上的調侃之意,反而看到江棠舟一臉被堵得不知該說些什麽的表情,心下甚是愉悅與滿足。

他發現自己最愛看的就是江棠舟撕下那副淡然的僞裝,露出其他人該有的表情來——不管是無奈、開心、苦惱,甚至是生氣。

就好像在外人面前千篇一律的人,到了他的面前突然就有了別的樣子。

“爺,”聽雨站在江棠舟的身後,戳戳他的肩膀,“太子又在看您!”

“诶——你這個‘又’字用得極好!”殷問峥笑着挪開視線看向她,“簡直惟妙惟肖!不過,下次說悄悄話時,最好還是避過我,不然你們爺在我面前哪還有什麽秘密?”

聽雨漲紅了臉,偷摸跺了兩下腳,還輕哼了一聲。

江棠舟長嘆一聲,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間:“你們便消停些吧,這一來一回的,我耳朵疼。”

聽雨撇撇嘴,老老實實的“哦”了一聲,視線轉到窗外去,可下一秒,又突然定住了神。

殷問峥正在那裏調戲江棠舟,就聽到聽雨極為吃驚的說到:“那不是五皇子嗎?”

江棠舟瞬間皺緊了眉頭。

殷問峥懶散的循着聽雨的目光看去,似笑非笑的說到:“孤的這位五皇弟,還真是一點也閑不住啊。”

江棠舟還道是聽雨看錯了,卻不想殷問峥也給了肯定,他腦子不笨,稍微一轉也明白了——他說今日這殷問峥怎麽突然要帶他出來看看這恒國京都的風土人情,原來是特地帶他出來看熱鬧的。

就是不曉得,這熱鬧,到底是個什麽熱鬧。

江棠舟頓了頓,起聲問道:“他不是在禁足?”

“今晨接到的消息,淩應翀已到京都外百裏了,即将歸京。”提到淩應翀,殷問峥的聲音不太明顯的緊了一些——若不是江棠舟對人的情緒變化感知格外細膩,恐怕也察覺不出來。

“他這是得了恩典特地出來接人的?”江棠舟問道。

“算是。”殷問峥半眯着眼,看着那對面樓門口鬼鬼祟祟的男人,“不過看他這樣子,得了恩典溜出來沒去接人,反而是念那鳴鳳樓裏的小情兒,這才巴巴的換了一身樸素的青衣馬不停蹄的來尋樂子了。”

天下酒樓位于京都鬧市,卻背靠京都的曲江,依江而建,江的另一側,卻是一條花街,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天下酒樓正對面的這鳴鳳樓,裏面的姑娘拉出來,都是有頭有臉的,都能跟京都貴人扯上點關系。五皇子淩詢錦是個“風流”的,在鳴鳳樓裏有不少的老相好,關鍵是這些老相好還都能處好關系。

“那邊是……花街啊?”聽雨瞪大眼睛,不轉眼的看着,“我覺得和普通的街沒什麽兩樣呀!”

殷問峥便笑道:“平日裏自是沒什麽兩樣,可到了七月七,花街便是徹夜亮燈,吟詩作隊、賦歌起舞,畫舫船廊,好不奢靡享受,更甚者,到了那日,花街上的每一家青樓都會出個雛兒,去參加那麗人糯,這是他們花街的一個比賽,哪家最後拍的價高,哪家的姑娘就是當年的麗人糯,多的是人給獎賞。”

聽雨收了視線,眨巴眨眼睛,望向殷問峥:“太子爺好懂啊……”

殷問峥先是笑了笑,緊接着反應過來什麽似的望向江棠舟——對方神色毫無變化,只是拿手指輕輕摩挲着茶盞盞沿,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殷問峥清了清嗓子,有些不知所謂的解釋道:“不過是在京都待久了,對這裏的奇聞異事都清楚些罷了,實則我也沒真真正正的參加過這麗人糯投票……”

卻見江棠舟擡頭問道:“便沒人管一下這淩與錦?”

原是根本就沒将剛才聽雨和殷問峥聊的聽進去。

殷問峥頗為尴尬的撇開視線,答道:“自會有人管。”

作者有話說:

新鮮熱乎的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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