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阮阮黑爪爪扒住窗臺，翻坐上去，驀地耳邊響起熟悉的啾啾聲，她眼前一亮。
是黑羽師兄！
黑羽站在不遠處一棵樹上，黑亮柔順的羽毛沾了些雨水，嫩黃的後爪有些泥點子，與素來幹淨整潔的模樣想比稍顯狼狽，但看在阮阮眼裏，世界上再沒有比她家師兄更完美的鳥。
阮阮興奮地朝它揮爪爪。
黑羽振翅飛起，收攏在身側的翅膀張開時像是兩把大扇子，弧線優美的脊背呈現在阮阮面前。
阮阮攬住黑羽的脖子，整只熊的重量壓在鳥背上，黑羽身形未有絲毫晃動，穩穩接住她，起飛。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清新中略帶濕潤的空氣充盈鼻尖，阮阮感覺身體每一根熊毛都舒展開來，她幸福地眯起眼睛，唇間天然揚起的笑弧愈來愈放松。
再睜眼時，他們停落在一棵花樹上，阮阮赤腳踩在樹上，手搭在突出的一節樹枝上，身形輕微晃動間，花瓣簌簌飄落。
眺望四野，阮阮可以看見校門通往教學樓的林蔭道上背着書包三五成群走着的學生，可以看見劉大娘的包子鋪排起長隊，可以看見中心廣場晨練的人們，可以看見紅瓦灰牆人家裏飄起的袅袅炊煙。
這裏是人間。
阮阮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她已恢複人形，身上穿着粉色睡衣，烏黑的長發還未來得及紮起，随意散落在肩膀上，坐在枝幹上，懸空的兩條小腿晃來晃去，裸露在外的腳丫白皙可愛。
黑羽變回熊貓的原形，緊挨阮阮坐着，用舌頭慢條斯理地梳理淩亂的熊毛。
“阮阮我要走了。”
黑羽說，還未等阮阮表達困惑，他緊接着有些興奮地補充道：“師父說我終于可以下山歷練，身為全世界最英俊潇灑的鳥，我會找一個全世界最美麗的鳥老婆！”
黑羽的形态是成年熊的模樣，體型又阮阮兩三倍大，興奮時米奇大耳朵誇張地一張一攏。
阮阮聽着黑羽描繪他日後的雄偉藍圖，眼睛撲閃撲閃，亮晶晶的，“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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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驕傲地昂起下巴，分外意氣風發，激動之餘踩斷一截樹枝，整只熊重心不穩，仰頭向下栽去，阮阮急急忙忙伸手想拽住他，反而被黑羽帶得一同跌下去。
花瓣飛揚間，黑羽先落地，阮阮則栽在對方柔軟蓬松的肚皮上。
黑羽四肢攤開仰面躺在花瓣上，眼眸緊阖，嘴巴張着，柔軟的腹部随着呼吸時而鼓起時而落下，阮阮伸手在眼前晃了半天，沒有反應。
阮阮暈暈乎乎爬起來，白皙的手掌抓住黑羽的熊爪爪，兩只手連帶身體向後用力，硬生生将黑羽大半個身體從地上拽起來。
熊貓選擇化形形态後相應會獲得一種能力，能力發揮的效力随着化形能力的提升而增強。
這幾年，不僅僅黑羽的飛行能力變強，阮阮的力氣也變大不少，加上長期在林間奔跑上下學，身體素質不是一般得好，因此阮阮将體型龐大的黑羽拽起來氣都不帶喘的。
到最後黑羽只有兩只腳還拖在地上，但他仍然頑強的緊阖雙目。
情急之下阮阮伸手拽住他的大毛茸耳朵向兩邊輕輕一擰，黑羽立即吃痛睜開眼，熊爪緊緊捂住大耳朵，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樣。
龐大的熊貓身形在煙霧中縮小縮小，花瓣堆裏鑽出一只通體漆黑的黑羽鳥，他在原地晃動幾下，便倏地騰空而起，飛向碧霄，身形淩亂仿佛在逃竄。
“有緣再見，阮阮！”
鳥鳴聲在空中回響，很快消弭不見。
阮阮拍了拍身上的碎花瓣，眨眨眼，噗嗤笑出聲。
再見啦，黑羽師兄。
阮阮穿着睡衣沒辦法回學校，只得就近跑去阮苗姨媽家找阮苗。
阮苗正在吃早飯，見到阮阮狼狽的模樣大吃一驚，顧不得追問帶阮阮換上自己從前的舊校服。
回學校的路上，阮苗追問阮阮昨晚的去向，得知阮阮根本沒回家，而是在周女士那住了一晚，氣得好幾天不肯搭理阮阮，最終在阮阮撒嬌賣萌攻勢下勉為其難原諒了阮阮的欺騙。
與此同時，學校裏流傳開一個神奇的故事。不少人聲稱在暴雨後的早上看見一只黑鳥馱着熊貓飛過，但很快有人反駁說黑鳥馱的明明是仙女。
雙方争論不休，熊貓說和仙女說各占半壁江山，有人問起阮阮的想法，阮阮停下奮筆疾書的手，睜着無辜的眼睛，“我選兩種都對。”
大家都覺得阮阮是在糊弄，阮阮默默攤手，她說得可都是實話。
時光飛逝，随着阮阮跳級到初三，和阮苗成為同班同學，紅錦師兄順着青鸾山蜿蜒的溪流游向更廣闊的天地。
阮阮初中畢業典禮，只剩無為道長來參加。
無為道長依舊是白須飄飄，寬大的衣袍，黑底布鞋。
驚喜的是周女士也來參加阮阮的畢業典禮，周女士和校領導一起坐在主席臺上，她目光所及瞬間注意到亭亭玉立的少女。
就像當初周女士在一群一年級小豆丁中注意到阮阮一樣，她永遠是人群中難以忽略的存在。
阮阮長高了一些，頭發不再分成雙馬尾，而是柔順地垂在腦後，明目皓齒，笑起來很甜，只往那一站，便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
誰又能想到，不過四年光陰，周女士就見證阮阮從一年級畢業到初中畢業的歷程呢。
在周女士的推薦下，加上阮阮本身成績出色，阮阮即将進入省城的潘達高中念書。
她終于也到了離開青鸾山的時候。
搭乘前往省城的火車前，阮阮回頭望向青鸾山的方向，只能模糊看到山的輪廓，她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心中酸澀。
無為道長揉了揉阮阮的腦袋，輕聲說：“去吧阮阮，記住為師說過的話。”
阮阮點點頭，師父說過人與人之間存在差異，要學會發現對方的閃光點，學會誇贊，相處會更輕松一些。
最重要的是藏好耳朵和尾巴，不能讓人類發現自己熊貓的原型，否則阮阮就沒辦法繼續在人類世界念書。
還有很多，她都記住了。
周女士拉着阮阮的手，阮阮朝無為道長揮手再見，踏上了去往省城的火車。
潘達高中有提供校舍，這兩年，阮阮化形的時長更為穩固，輕易不會随意變回原形，但終究是有這層顧忌，不太方便住集體宿舍。
恰好周女士邀請阮阮住在她家，她家中房間寬餘，自己又很喜歡阮阮，不介意與阮阮同住。
無為道長思索一番，認為阮阮在人類家庭中生活能更好體驗如何做人，于是同意将阮阮寄養在周女士家。
第二卷 走出大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