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阮阮一路小跑沖進被窩,指尖帶着夜的涼氣,周女士半睡半醒中給阮阮掖了掖被子,“做噩夢了?沒事沒事,都是假的。”

阮阮臉縮進被窩裏,只露出一點頭發絲兒,心髒在胸腔劇烈跳動。

晚間看的恐怖片情節在腦海回蕩,阮阮忍不住朝周女士的方向湊近了些,感受到源源不斷地體溫心中略踏實些。

沒錯,她一定是在做夢!

一定是!

阮阮醒過來時,身邊周女士已不見蹤影。

她揉着眼睛走到樓梯口,往下看,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男人擡起頭,與昨晚如出一轍的面孔。

四目相對,阮阮身體僵硬在原處。

他...他他怎麽從自己夢裏跑出來了?

烏雲早已散去,清晨的陽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籠罩在男人身上,他穿着挺括的西服,眉眼冷峻,似乎沒有任何不适。

電視裏的鬼害怕陽光,這個鬼貌似不怕。

阮阮呆呆地想。

她不敢動,男人也保持望過來的姿勢,沒有說話。

廚房裏走出來的身影打破這幅詭異的場景。

周女士難得系着圍裙拿着湯勺,長發沒有挽起而是柔順披散在肩頭,她對着樓梯上的阮阮露出溫婉地笑:“醒了趕緊洗漱,飯這就好。”

沙發上的男人收起報紙,視線從阮阮處挪到周女士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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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女士轉過臉,望着他笑,側臉柔和。

阮阮忽然懂了。

她轉身跑回房間,像夏日湖邊吹起的一陣風,輕而快,周女士只來得及捕捉到她粉色的衣角。

“這孩子...”

周女士笑着搖搖頭。

“是個好孩子。”陸先生自動補全妻子未盡之語。

“那是自然,我瞧中的孩子不會有錯。”周女士眉飛色舞。

陸先生仍是沒有什麽表情,只是眼神柔和了些許。

餐桌上,空置已久的位子終于迎來它的主人。

席間阮阮偷偷觀察陸先生,陸先生是個不茍言笑的男人,即使吃飯這種事情也給人規整嚴肅的感覺。

讓阮阮覺得不敢造次。

陸汣則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身體重心快歪到椅子另一邊。

陸先生擡頭不輕不重看了他一眼,他才慢吞吞坐直身體,撿起餐桌禮儀,一舉一動變得賞心悅目。

陸女士表現得最為自然,分別給三個人夾了一筷子菜,說起即将開學的事情。

距離潘達高中開學僅剩三天時間。

陸汣比阮阮大一歲,開學讀高二。

陸女士囑咐陸汣在學校裏好好照顧阮阮,開學日那天她打算親自送兩個孩子去上學。

陸汣正低頭看手機回消息,胡亂點點頭。

阮阮拍着胸脯保證會照顧好自己,臉頰露出甜甜的小梨渦,“阮阮也會好好照顧哥哥的。”

陸女士讓阮阮萌出一臉血。

陸汣呼嚕一把阮阮的頭發,嗤聲道:“小丫頭片子,說什麽大話呢!”

陸先生坐着安靜喝咖啡。

一家人正說着開學的事情,門外傳來響動。

王媽去開門,進來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戴着金絲邊眼鏡,瞧着斯文幹練。

他恭敬地對陸先生說:“陸總,您要的東西已經送來。”

全家人的目光都轉向陸先生,陸先生淡定地放下咖啡杯,“擡進來吧。”

一個又一個大紙箱被擡進來,把空曠的客廳堆得滿滿當當的。

戴眼鏡的年輕助理親自拆開箱子,映入眼簾的是各式各樣的毛絨玩具。

這些毛絨玩具樣式精美,種類齊全,從大款到小款,不同動物形态,同一款式不同顏色都包括在內。

數量多到足以開一家小型玩偶商店。

不茍言笑的陸先生看着阮阮,言簡意赅,“弄髒你的玩具,這是賠償。”

???

阮阮震驚地睜大眼睛,烏黑的眼球浸水般水潤澄澈。

陸汣喃喃道:“爸,我有個高達急需被摔碎,您看成嗎?”

阮阮昨晚受驚吓得跑掉,毛絨兔子掉在地上被陸先生撿起來。

陸先生冒雨回來,身上沾了雨水,弄濕兔子的毛。

阮阮還尋思着待會問問王媽有沒有撿到自己的毛絨兔子,原來是被陸先生拿走了。

可是這個賠償未免也太誇張了吧,阮阮表示自己的小心髒有點無法承擔。

嘴唇動了動,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陸先生不由分說蓋棺定論,“擡上去吧。”

凝眉不笑的陸先生看起來令人發怵,慫慫的阮阮選擇順從,“謝謝陸先生!”

陸先生不動聲色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阮阮似乎看見他咖啡杯掩蓋下的嘴唇勾了勾,陸先生是在笑?

再仔細看,陸先生仍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阮阮想,是錯覺吧。

阮阮的房間雖然寬敞,但也容不下這麽多毛絨玩具。

最後別墅又專門用一個空房間改造成阮阮的毛絨玩具展覽室,陸先生令人定制專門的櫃子來安置玩具。

阮阮望着占據好幾面牆的毛絨玩具,震撼之餘心裏心裏開心地冒出一朵朵小花。

誰會不愛毛絨絨呢?毛茸茸也愛毛絨絨!

陸汣一大早就跑出門,到了傍晚才冒着雨回來。

夏末雨水多,烏雲聚攏,天色昏暗,陸先生點亮燈盞,在看書。

陸先生剛談成國外的一個大項目,難得有幾天空閑的時光,在家休息。

周女士埋首在廚房鼓搗什麽,陸先生在家時,她格外愛下廚。

阮阮在翻看陸汣高一的課本,趁着上學之前熟悉一下高中知識。

陸汣換下濕衣服下樓。

他穿着寬松的家居服,接近一米八的個頭,顯得手長腿長,雖是少年人但已隐約具有成年人的身量。

周女士招呼他過來吃東西。

周女士做的是水果奶凍,一小塊一小塊晶瑩剔透的模樣看着很是喜人。

陸汣插了一塊塞進嘴裏,随口道:“沒有奶味啊?”

“用椰漿做的,”周女士回道:“你爸是個挑食鬼,就是不肯喝牛奶。”

陸先生慢條斯理說道:“牛奶并不适合所有人和...動物。”

“行了行了,說不過你。”周女士插起一塊椰奶凍塞進陸先生嘴裏。

周女士嘴裏說得抱怨的話,實則眉宇之間溫柔平和。

陸汣沒再說話,埋頭吃東西,顯然習以為常。

阮阮吃了三四塊,就被周女士勒令不許再吃。

她的牙齒還沒好,不适宜吃太多甜食。

陸先生既然回來,晚間周女士自然要與他同住。

臨睡前周女士檢查阮阮房間的門窗是否關好,确保風雨無法侵入,又給阮阮掖了掖被子。

阮阮抱着兔子玩偶,和周女士道晚安。

周女士關上門,室內被靜谧和黑暗包圍。

阮阮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朦胧的黑影,耳邊是風雨拍打窗戶的聲音。

她抱緊懷裏玩偶,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她害怕。

即使知道那晚看見的是陸先生本人,但恐怖片積攢的恐怖想象終究占據阮阮曾經不畏黑暗和風雨的大腦。

使她産生名為恐懼的情緒。

阮阮将頭蒙進被子裏,濃密的睫毛不安地抖動着。

還是睡不着。

阮阮跑下床打開燈,盤坐在床上皺巴着臉思索對策。

她不敢一個人睡。

周女士要和陸先生一起睡。

王媽和其他人在別的房子裏。

她只能...找陸汣。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使得阮阮眼前一亮,陸汣知道她的熊貓身份,她也不怕在陸汣面前暴露原形。

陸汣還沒睡覺,在房間裏打游戲,游戲音效激烈的厮殺聲在耳邊響動。

驀地他擡起頭,望了望房間四周,他似乎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他愣神的功夫怪物纏上他的游戲人物,游戲好友瘋狂開麥呼叫他,陸汣急忙回神,專注于游戲中,三下兩下打死小怪。

一局結束,屏幕顯示勝利的字樣,陸汣放下手機,活動活動手指。

砰砰砰!刺啦啦----

奇怪的聲音又出現了,陸汣這次确定自己沒聽錯。

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陸汣打開門,門外空無一人。

他眼中浮現出幾縷困惑,沒有人啊。

正欲關門,陸汣忽然覺得腿部一沉。

他低下頭,一只毛茸茸的黑白團子四爪并用抓緊他的褲腿。

!!!

阮阮擡起蓬蓬的臉蛋兒,露出讨喜的笑容。

嘤!

陸汣關上門,暈乎乎走回房間,身後屁颠屁颠跟着個小尾巴。

擺在桌面的手機屏幕還亮着光,游戲好友問他還玩不玩。

有熊貓了,還打什麽游戲。

陸汣薄唇輕啓,一口回絕,“不玩。”

說完手指滑動要下線,這時手背被一只毛爪子按住。

小家夥看着個頭不大,力氣卻極大,陸汣手被按得死死的,擡不起來。

陸汣低頭,正對上阮阮亮晶晶的眼眸。

“想玩?”陸汣試探着問。

阮阮使勁點頭,耳朵抖成黑旋風。

還真能聽懂,陸汣心裏生出幾分竊喜,自己肯定是天生和這只熊貓有緣,所以才會心靈相通。

那邊龐卷聽到陸汣說不玩,也準備下線。

陸汣又忽然開麥叫住他,“再玩幾局。”

龐卷奇怪,“不是說不玩了嗎?”

“我改主意了。”陸汣躺坐在床上,懷裏抱着熊貓團子,眉梢眼角盡是得意。

阮阮從陸汣的臂彎冒出頭來,耳朵抵着陸汣的下巴,眼睛好奇地盯着絢爛的手機屏幕。

陸汣伸手呼撸一把阮阮毛乎乎的腦袋,複又抓着手機,“好好瞧着,看爺大殺四方。”

接下來的游戲中陸汣仿佛打了雞血似的,各種招數怎麽炫酷怎麽來,怎麽騷包怎麽來,看得阮阮目不轉睛。

第一局完美勝利,龐卷語氣難掩興奮,“陸哥,NB!”

阮阮興奮地拍爪子,眼神示意陸汣。

陸汣頓時豪氣萬丈,“再來!”

一局一局又一局,鐘表上的時針轉了一圈又一圈。

龐卷的聲音變得沒精打采,“陸哥,咱們下吧,太晚了,明天還得上學呢。”

陸汣活動了一下酸脹的手指,有些遲疑,他确實也感到些許疲憊。

但是陸汣低頭一看,懷裏的熊貓團子毫無睡意,依舊眼神亮晶晶地盯着手機屏幕,毛茸茸的尾巴在他手臂上掃來掃去。

陸汣一咬牙,“你下吧,我再玩幾局。”

龐卷得了許諾,忙不疊下線睡覺,心裏還嘀咕,平時陸汣玩游戲沒這麽大瘾啊。

阮阮第一次看人玩手游,美輪美奂的布景還有陸汣精妙的操作都使熊看得津津有味,心裏的害怕早就抛諸雲霄,滿腦子興奮。

陸汣硬着頭皮打了幾局,漸漸地眼睛閉合,手機也無意識滑落在床單上。

阮阮見陸汣睡着,手腳并用給他蓋上被子,又給自己扯了張毯子,在旁邊呼呼睡去。

“叮叮叮!叮叮叮!”

急促的鬧鈴聲響起,阮阮裹着毯子翻了個身,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滾到地毯上。

她恢複人形,站起來對着太陽的方向伸了個懶腰,預備回房換衣服。

身後忽然響起陸汣難掩震驚的聲音:“你怎麽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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