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阮阮縮了縮身體, 她可以假裝聽不到嗎?
“阮阮。”藍醫生聲線平穩,阮阮卻莫名從中感覺出一種暴風雨前夕的平靜。
阮阮蓬蓬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嘴角上揚, 彎起漂亮的弧度。
她松開抓着陸汣衣襟的爪爪, 想跳下來,下半身卻感受到一股力道。
陸汣無聲無息收緊臂膀的力度, 像是一只鐵桶箍着阮阮。
阮阮扭了扭身體, 叫了兩聲。
陸汣并未看他,而是直直望着藍醫生的眼睛。
他生來眉眼濃烈,沉靜下來不笑時, 天然自帶鋒芒銳氣。
藍醫生眼眸無波無瀾,他身上沒有年輕人外散的銳氣, 而是一種沉靜幽潭般令人難以忽視的氣場。
阮阮掰開陸汣的手, 跳到沙發上, 熊爪乖乖搭在胸前。
熊腦袋一會轉向左邊看看陸汣,一會轉向右邊看看藍師兄。
陸汣單手插兜, 眉目張揚銳利
藍醫生身形挺直,眉目平靜中帶着力度。
兩人視線膠着在一起,明明只過去十幾秒,卻仿佛過去很久。
她滿頭霧水,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阮阮正不知道如何開口呢,兩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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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瞬間被兩道視線釘在原地,如芒在背。
“阮阮過來。”是藍師兄。
“過來, 小九。”是陸汣。
阮阮低頭盯着沙發, 努力想如果沙發裂開一個洞就好了。
她順着洞口跑去找懶懶師姐。
藍師兄和陸汣好奇怪, 阮阮不想陪他們玩了。
想到這裏阮阮轉身想跳到書桌上去拿合同給藍師兄看,才挪動腳步, 就聽見陸汣喜滋滋的聲音:“小九真乖。”
阮阮困惑地歪了歪腦袋,原來陸汣站在靠近書桌的方向,而藍師兄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
阮阮的動作讓陸汣誤以為她要去找他。
顯然藍師兄也誤會了,因為阮阮感覺後背有點涼。
陸汣蹲下身來張開手臂,滿懷勝利的喜悅,迎接最愛他的熊貓。
阮阮自陸汣頭頂躍過,跳到書桌上,準确無誤地抓住合同。
陸汣眼前飄飄蕩蕩落下一根熊毛。
拿到合同的阮阮再度從陸汣頭頂躍過去,直奔藍師兄。
陸汣望着阮阮“歡快”的背影,蹲着的身體一松,坐在地板上。
他只是腳麻,不是心麻。
阮阮拽了拽藍師兄的褲腿,示意他看合同。
修長的指尖翻過一張張紙頁,藍師兄的表情依舊波瀾不驚,念出合同上的字:“曲山動物園。”
阮阮拽着藍師兄的褲腿,神情激動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藍師兄聽。
陸汣聽不懂熊貓語,從他的角度看,阮阮在藍醫生面前手舞足蹈,還興奮地嘤嘤嘤叫。
與在他面前判若兩熊。
陸汣從心底升起一股危機感。
出現了,和他搶熊貓的競争對手。
阮阮說完一通,口幹舌燥,她神情期待地望着藍師兄。
她相信藍師兄能幫助懶懶師姐。
藍醫生在阮阮期待的目光中收起合同,“我知道了。”
這四個字聽在阮阮耳中等同于懶懶不會去曲山動物園,她會留在熊貓園。
阮阮心裏的大石頭卸下一大半,蓬蓬的臉蛋容光煥發,耳朵歡實地抖動。
藍醫生略微彎下腰,任由阮阮抓住他的胳膊跳到他肩膀上,毛茸茸的腦袋親昵地貼着他的頭發。
藍醫生摸摸阮阮的腦袋,淡淡看了陸汣一眼。
陸汣握了握拳頭,他不會讓這個半路冒出來的野男人欺騙阮阮的。
陸汣不會知道,藍醫生也是這麽想的。
半路出來的野小子,分明看出阮阮的不同尋常,還裝作不知欺騙阮阮。
他傻乎乎的小師妹,還渾然不知。
又來了,阮阮坐在藍師兄肩膀上,看着靜默對視的兩個人,一臉疑惑。
“藍醫生?”李月出現在身後,随口問道:“怎麽在門口不進去?”
藍醫生側轉身體看向她,透過藍醫生閃開的一大片空當,李月才看清房間裏還有一個人。
是白天和園長走在一起的少年。
李月忍不住往旁邊張望,沒有看見藍醫生的妹妹。
“藍醫生,你妹妹呢?”李月問道。
“回家了。”藍醫生回道。
李月聞言神情有些失落,她挺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的,沒想到就這樣匆匆道別。
她們還沒聊完呢。
李月又想起來白天藍醫生的妹妹就是看到房間裏的少年才跑掉,所以會不會藍醫生妹妹匆匆回家和這個少年有關?
方才只有藍醫生和少年陸汣待在一個房間裏...
阮阮不算,阮阮是熊貓。
李月托着下巴回想,剛才的氣氛是隐隐約約有些不對,她錯過了什麽?
李月看看陸汣 ,又看看藍醫生,內心飄過同一條彈幕。
怎麽辦,好想知道。
李月沉迷腦洞沒顧及說話,房間再度陷入沉默。
眼神交流上線。
阮阮無奈地想,又來了,這次是三個人的眼神交流。
這玩意還能傳染的嗎?
阮阮無法忍受了,她真的好餓。
她朝着李月叫喚了一聲,撲進李月懷裏,默默肚皮,咕嚕嚕叫。
李月接了個滿懷,從思緒中回過神,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是來接阮阮回去的。
“藍醫生,阮阮的身體恢複了嗎?我能帶阮阮回去嗎?”李月問。
藍醫生點點頭,“可以。”
李月抱着阮阮要離開,藍醫生忽然開口:“阮阮。”
阮阮趴在李月肩頭擡起眼眸。
“晚上好好休息。”他說。
阮阮秒懂,藍師兄想提醒阮阮晚上會送她離開,讓她做好準備。
李月走出去沒幾步,身後傳來腳步聲,是陸汣跟了過來。
陸汣名義上是園長批準的志願者,跟着她觀察熊貓飼養員的工作聽起來合情合理。
如果他沒有和阮阮單方面說一路的話就更合理了。
李月心裏開始犯嘀咕,一個兩個的,跟熊貓說話這麽認真的嗎?
她都忍不住懷疑,熊貓能聽懂人類說話了。
奔波大半天,阮阮終于喝到瓶瓶奶。
她幸福地眯起眼睛,仰面躺倒在草叢中。
李月在給喝完奶的熊貓挨個擦嘴。
陸汣穿着防護服站在一旁,嘴裏自顧自跟阮阮說話。
什麽他家裏有好多罐蜂蜜,有好多好多牛奶,還有好玩的游戲,有趣的電視劇。
李月嘴角抽了抽。
喂完奶,天色已近黃昏。
差不多是帶熊貓會熊舍的時候。
遠遠地走過來幾個人,李月認出他們是宣傳組的。
一個引導員跟李月說帶一只熊貓拍些宣傳的照片。
李月習以為常地點點頭。
副園長一向重視熊貓園的宣傳工作,隔一陣會挑選熊貓拍攝照片用作日後宣傳。
引導員看着一衆熊貓幼崽,指名要阮阮。
李月抱起地上打奶嗝的阮阮放進藍筐裏,摸摸阮阮的腦袋,柔聲跟她說:“阮阮,一會拍照時乖乖的哈。”
說完李月自己懵了一下,她似乎被陸汣和藍醫生傳染了,認認真真跟熊貓講起話來了。
阮阮乖乖點點頭,一副真的聽懂的模樣。
李月忍不住又摸摸阮阮的臉。
陸汣顯然不想讓阮阮離開自己的視線,他主動和引導員介紹自己,并提出随同旁觀拍攝的請求。
引導員看了他一眼,拒絕道:“照片未公布前不能随便外洩,不方便。”
陸汣凝眉,只覺得這個人說不出的古怪,看自己的眼神有幾分飄。
陸汣面上沒再說什麽,任由引導員帶着阮阮離開。
包括阮阮在內兩只熊貓幼崽被選中。
兩只熊貓幼崽被裝進一個大藍框裏,小推車的輪子有節奏劃過地面。
阮阮身體靠着藍框,打量着陌生的小夥伴。
對面的熊貓幼崽小小一只,鼻尖泛着粉紅的色澤,它的身體不是純粹黑白分明的熊毛覆蓋,而是霧氣般朦胧的灰黑,像是掉色的熊貓,很特別。
有只小蜜蜂從它眼前飛過,吓得熊貓崽崽縮成一團,身體貼着筐子不敢動彈。
阮阮看不過去,揮爪拍走小蜜蜂,轉眼便看見粉紅鼻子的灰灰熊貓幼崽用亮晶晶又怯生生的眼眸望着自己。
阮阮熊臉一紅,下意識挺起胸膛,胸前的白色絨毛更潔白了呢!
粉鼻熊貓瞧瞧往阮阮這挪了一下,見阮阮沒有抵觸,又慢慢往這邊湊了一下。
最後兩只熊貓熊毛貼着熊毛,親昵地仿佛連體熊一般。
兩只熊貓晃晃悠悠來到一個陌生的房間。
迎接他們的卻不是拍攝鏡頭,而是一個陌生女人。
她畫着濃妝,脖子上綴着一塊碩大的藍寶石吊墜,白胖的手腕上戴着好幾只沉甸甸的嵌寶石金镯子。
珠光寶氣閃瞎人眼。
看見藍框裏擠擠挨挨的熊貓幼崽,她踩着高跟走過來,随着她的動作腕間镯子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女人放大的臉龐出現在阮阮的視線中,白石灰牆般慘白的臉龐,猩紅滴血的唇張着,浮誇地咯咯直笑。
濃郁到刺鼻的香水味熏得阮阮捂住鼻子背對過身。
“小可愛,讓姐姐抱抱。”
一雙白胖的手臂伸進來抱住灰灰熊貓,“這只好特別哦。”
一旁的引導員臉上堆滿笑容,“李太太,您眼光真好。”
“我可不要張家那個醜女人摸過的熊貓。”被稱作李太太的女人撇嘴。
引導員連連擺手,“您放心,這只熊貓是今年剛出生的,海歸熊貓雙雙的第一個崽。全熊貓園只有這只熊貓的毛色最與衆不同,和您獨一無二的氣質最匹配。”
一番恭維話令李太太笑得花枝亂顫。
被李太太掐住腋下舉着,灰灰熊貓身體僵硬,茫然無措。
李太太湊近觀察灰灰熊貓,尖利的指甲掐住它的熊耳朵,灰灰熊貓吃痛,眼眸蒙上水汽。
李太太笑眯眯地,“不錯不錯,哭起來更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