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6章

陸先生矜持地點點頭。

阮阮快活地鑽進廚房, 抱着一二三四五六罐蜂蜜擺在餐桌上。

陸先生幫忙把面包擺在盤子裏。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蜂蜜的香氣從打開的蜂蜜罐子裏湧出來,鑽入鼻孔。

好香好香。

阮阮咽了咽口水。

“吃吧。”陸先生說。

兩雙手不約而同抓向面包。

阮阮在面包上抹上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蜂蜜, 金燦燦的蜂蜜泛着誘人的色澤。

放進嘴裏, 柔軟的面包的香甜的蜂蜜化作蠱惑人心的美妙味道。

阮阮幸福地眯起眼睛。

熊生兩種美食無法抗拒,竹筍與蜂蜜。

鑒于面包的數量明顯與蜂蜜的數量不匹配。

吃着吃着, 裝着面包的餐盤已經空掉。

然而阮阮醉翁之意不在酒, 面包只是點綴,蜂蜜才是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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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起勺子,抱着蜂蜜罐子, 一勺一勺往嘴裏澆蜂蜜。

陸先生手頭的動作頓了頓,學着阮阮的模樣, 一勺一勺挖着蜂蜜。

阮阮在快樂吃蜂蜜的間隙擡頭, 發現陸先生學着自己的吃法。

她眼中湧出驚喜, 那是遇到同好的驚喜。

第一次,第一次, 有人類懂得幹吃蜂蜜的快樂!

這一刻,阮阮覺得自己與陸先生相見恨晚。

阮阮心中湧現豪情壯氣,她要努力努力吃。

阮阮吃得更歡實了。

陸先生仿佛被阮阮的情緒感染,吃蜂蜜的速度也在加快。

陸家空曠的別墅裏,餐廳的水晶燈撒着柔和的光,桌上是排列整齊的蜂蜜罐子。

它們都空掉了。

阮阮擦擦嘴,捂着肚子, 幸福不已。

好久沒有敞開肚皮吃蜂蜜, 由于有偷吃蜂蜜吃到蛀牙的前科, 周女士尤其注意阮阮的甜食攝入量。

即使明天起來牙齒會痛,此刻的快樂也無與倫比, 阮阮想。

坐在對面的陸先生突然猛烈地咳嗽。

阮阮驚跳起來,意識到陸先生可能是讓蜂蜜齁到了。

阮阮鑽進廚房,随手拿了瓶牛奶,擰開瓶蓋遞給陸先生。

陸先生接過牛奶一飲而盡,嗓子裏黏住的感覺慢慢消退,屬于牛奶的香氣在口腔內炸裂。

陸先生身體僵硬了一瞬,慢慢低頭看着手上的瓶子,是牛奶。

阮阮湊過來幫陸先生順背,關心道:“陸叔,好些了嗎?”

刺啦。

椅子向後劃的聲音。

陸先生從桌子上站起來,他語氣難得匆匆:“我困了,回去睡覺。”

陸先生轉身就走。

阮阮一腦袋霧水,擡頭看了眼牆上的表,才八點鐘。

難道陸先生被齁到之後喪失了對蜂蜜的熱愛?

阮阮如此想着,她看向陸先生的背影。

令人震驚的事情出現了,阮阮看到陸先生的衣服後面鑽出來一團毛絨絨的尾巴。

阮阮揉揉眼睛,她一定是看錯了。

再擡頭,陸先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廚房,拐進客廳。

這時庭院傳來大門打開,汽車駛入的聲音。

阮阮眼睛一亮,是周女士回來了。

下一秒,她想起餐桌上還擺着吃空的蜂蜜罐子。

阮阮手忙腳亂藏罐子。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周女士居然這麽快就回來了。

阮阮緊張又心虛地轉過身臉,露出賣乖的笑容。

然而迎面走過來的并不是周女士,而是一只穿着西裝的大熊貓。

碩大的熊貓臉沖擊着阮阮的視線。

阮阮猝不及防,發出一聲尖叫。

穿着西裝的熊貓臉三步并做兩步上前捂住阮阮的嘴。

阮阮眨眨眼,眼睜睜看着捂着自己嘴的手,從修長光滑的人類的手變成毛茸茸的熊爪。

!!!

周女士的聲音從客廳那邊傳來,“阮阮,阮阮,怎麽了?”

大熊貓朝阮阮點點頭,熊爪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阮阮點點頭。

她快步沖向客廳,在周女士循聲走進廚房之前攔住周女士。

她挽住周女士的胳膊邊往回走,變笑眯眯道:“周姨我想死你了,你比今天早上更漂亮了。”

周女士笑盈盈點了點阮阮的鼻子:“馬屁精。”

周女士問:“你陸叔呢?我看見他的車停在車庫。”

阮阮說:“陸叔累了,在房間睡覺的。”

周女士頓感擔心:“睡這麽早,會不會生病了?不行,我上去看看。”

阮阮一把拽住周女士的胳膊:“別去。”

周女士疑惑地看着阮阮。

阮阮大腦飛快轉動,靈機一動:“陸叔說坐飛機太累了,讓我們不要打擾他休息。”

周女士想了想,收回往樓上去的腳步。

阮阮趁機拉着周女士坐下,問起趙嫣然媽媽的事情。

說到趙嫣然媽媽,周女士眉宇之間變得傷感起來。

她嘆了口氣:“我懂她的感受。”

阮阮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周女士望着阮阮懵懵懂懂的模樣,忽然覺得心中的酸澀壓抑不住。

她顫抖的手掌摸了摸阮阮柔順的黑發,跟阮阮講起一段塵封多年的往事。

陸汣不是周女士和陸先生的第一個孩子。

周女士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她和陸先生都處于事業上升期,兩人都很忙,每天回來可能只有短短的時間能說說話。

周女士雖然偶爾覺得犯惡心,也只以為是天氣炎熱,她經常在外面跑,輕微中暑導致的,因此沒有去醫院做檢查。

等到周女士意識到自己懷孕,已為時已晚。

她因為忙于工作,疲累過度,把第一個孩子累沒了。

那是一段艱難的歲月,周女士和陸先生這樣一對新手父母,面對這個真相不知所措。

周女士消沉了很久,她像是走到另一個極端,她意志消沉,不願意出門,工作也丢到一邊。

是陸先生的陪伴才讓周女士走過那段暗淡的時光。

陸先生告訴周女士,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天賜予的天使,他們的孩子或許無緣來到他們身邊,但是上天不會虧待天使,她會以另一種方式降生在這個世界。

阮阮聽得入神,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看起來溫柔強大的周女士也有不為人知的傷痕。

周女士眼中閃爍着淚光,她捏捏阮阮的臉頰,陷入回憶中的語氣有幾分缥缈:“我當時只當他是安慰我,只是後來我居然真的夢到了她。”

“你猜她沒有做成我的孩子,轉生成什麽了?”周女士問道。

阮阮歪着腦袋,一邊想周女士的問題一邊分神想廚房裏的熊貓溜走了沒。

她胡亂猜道:“熊貓。”

周女士淚中帶笑:“猜對了。”

“我現在想到那個夢,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只很大很大的熊貓出現在夢裏告訴我,他說我的孩子現在是他的孩子,讓我不要擔心,不要難過,他會替我照顧好那個孩子。”

“那個夢特別真實,我醒來後手裏仿佛還有摸過熊貓的觸感。雖然沒有摸過,但熊貓毛應該是毛棘棘有些刺人的,又很溫暖。”

阮阮聽到周女士的描述,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周女士讓阮阮逗樂了,“你呀,看起來比我還入戲。”

阮阮腆着臉,笑得眉眼彎彎。

周女士攬着阮阮,繼續回憶:“做完夢第二天起來,我就去網上查,在我孩子離開那天真的有三只熊貓幼崽降臨人世。從那以後,我有種宿命感。我開始專注于公益事業,我幫助的人和動物越多,越多的人和動物獲得幸福,我的孩子總能分到一些的。”

說這番話時,阮阮覺得周女士眼睛仿佛閃着光,讓她看起來比以往更加動人。

阮阮此時還不懂,這就是人擁有理想信念時散發的光輝,她只是本能地覺得,她想成為周女士這種人,這種因自己而閃閃發光的人。

周女士結束回憶,她眼神柔和地掃過室內的布景,落在阮阮身上。

如果她的女兒能夠出生,大概會是阮阮這種模樣吧。

阮阮笑起來臉頰的小梨渦格外分明,黑亮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

周女士看着看着,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來。

這天晚上,打籃球晚歸的陸汣蹑手蹑腳走進家門,難得受到母親溫柔的關懷。

周女士不但沒有責怪他,還端着一杯熱牛奶讓陸汣補補。

陸汣抱着籃球,往後跳了兩步:“媽,你受什麽刺激了?”

周女士難得慈母心腸讓陸汣的做派給攪和了,她放下牛奶杯,笑眯眯挽起袖子,在陸汣腦門敲了一個爆栗:“喝完牛奶回去睡覺,這麽晚回來,明天還上不上課?”

陸汣捂着腦門笑,嘴裏嘟囔着:“這回正常了。”

說完他靈敏地繞過周女士,抱着籃球噔噔噔往樓梯跑去,還不忘朝周女士揮揮手:“牛奶就不喝了,晚安,老媽!”

周女士又氣又笑,自己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另一邊,阮阮沒有在廚房找到西裝熊貓,松了口氣。

她圍着別墅四處溜達,最終鎖定他們熊貓最喜歡去的地方,樹上。

阮阮哼哧哼哧爬到樹上,果然看到藏在枝葉後的熊貓。

他靠坐在一截粗壯樹枝上,仰面望天,黑色眼眸裏鋪着月光。

阮阮的熊腦袋從枝葉間鑽出來,和他打了個照面。

西裝熊貓身體也完全變成熊貓的模樣,人類的西裝消失不見。

阮阮試探地叫了一聲:“陸叔?”

西裝熊貓矜持地沖阮阮點點頭。

阮阮爬到西裝熊貓上面的一截樹枝,四肢朝下趴在樹枝上,微微側歪腦袋,正好能看見西裝熊貓。

阮阮心裏充滿一肚子問號,她從來沒在青鸾山見過西裝熊貓。

他是來自何方的熊貓?他認識她師父嗎?他知道她也是熊貓嗎?他為什麽會和人類結婚?他怎麽會突然變回熊貓?

這些問題在阮阮腦子裏環繞,抓心撓肺的。

阮阮忍不住用尖利的爪子抓了抓樹枝,在粗粝的褐色樹枝上留下幾道袖珍爪痕。

比起阮阮的滿腦子問號,陸先生倒是淡定:“我是無為道長第一個徒弟,不過很早離開青鸾山,你沒見過我。”

傳聞中的大師兄?!

阮阮驚呆了。

陸先生寬大的熊掌擡起,拍拍阮阮的腦袋黑色的眼眸含着幾分微不可及的笑意:“師父托我照顧你,小家夥。”

阮阮猛然想起住在隔壁的藍師兄和懶懶師姐他們:“那藍師兄和懶懶師姐也知道?”

陸先生有問必答,“沒錯。”

他們是在熊高門口遇見的,陸先生為藍笙和懶懶找了房子。

阮阮樂得兩只耳朵抖來抖去。

她輕輕一拍掌:“大師兄,咱們去隔壁玩吧。”

陸先生想了想,正好他需要時間醒奶,于是點點頭。

一大一小兩只熊貓越過一棵又一棵樹,翻過圍牆,又沿着無人的小徑走了一段,敲響藍笙家的門。

藍笙打開門,看見門口一大一小兩只熊貓,眼鏡邊折射着光。

陸先生朝他颔首。

陸先生伸出手臂,阮阮抓着手臂跳到陸先生肩膀上,攬着陸先生的脖子。

陸先生鮮少變回熊貓,多年來他已習慣以人類的姿态走路。

藍笙回頭,只見一只碩大的熊貓以人類的姿态兩腳着地緩步而來,姿态從容。

這幅架勢如果放在西裝革履的公司總裁身上顯得氣場十足,而如果放在渾身毛茸茸,腦袋圓滾滾的熊貓身上就多少有些違和,尤其是霸總熊貓的脖子上還挂着一只黑白團子。

藍笙嘴角抽了抽。

懶懶正在家做烘焙,一進門就能聞到清甜的香味。

阮阮的肚子裏的饞蟲又被勾起來。

她從陸先生肩膀上爬下來,撲向懶懶。

懶懶穿着烘焙用的圍裙,張手接住阮阮,笑眯眯看着陸先生:“大師兄來了。”

陸先生微微颔首,端坐在沙發上。

藍醫生眼神飄向陸先生的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他從紙巾盒抽出一張潔白的紙巾,遞給陸先生:“嘴上有東西,擦擦。”

陸先生嘴角還沾着金黃的蜂蜜,在潔白的絨毛上格外紮眼。

潔癖如藍醫生能忍到現在才張口實屬不容易。

陸先生身體肉眼可見的僵硬起來,他壯碩的手臂仿佛一瞬間變成機器人的胳膊,還是電量不足的機器人,極其緩慢而沉重地擡起來。

“洗手間在哪?”陸先生問。

藍笙指了一個方向。

陸先生邁着機器人的步伐走向洗手間。

懶懶和阮阮端着新鮮出爐的甜點過來。

阮阮好奇問道:“大師兄呢?”

藍笙嘴角挂着一絲微笑:“洗手間。”

話音落下,洗手間傳來巨大的響動。

阮阮等人問聲趕過去。

只見洗手間的水龍頭掉在洗手池裏,噴湧的水花飛濺,像是一道水簾,陸先生渾身的熊毛濕了一大片。

他手裏還抓着水龍頭的開關,黑色眼眸中透着一股茫然。

懶懶一臉不知所措:“”

阮阮朝陸先生揮舞熊爪:“大師兄,快過來。”

見陸先生沒反應,阮阮沖進水簾洞,踮起腳尖拉着陸先生的熊爪将熊帶出來。

藍笙則帶着工具進去,廢了好一陣功夫,才暫且關上噴湧的水。

至于被掰壞的水龍頭只能等到明天請修理工來修理。

懶懶為濕透的藍笙、阮阮和陸先生分別找了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阮阮柔順的熊毛讓懶懶一通揉搓,像是被風吹過野草叢,各個方向肆意生長,活脫脫的淩亂熊貓。

藍笙潔癖發作,擦完身上的水珠還不算,用拖把一點點擦幹淨地板上的水漬。

陸先生自己給自己擦熊毛,他順着熊毛生長的方向慢條斯理地擦着。

一番折騰過後,四只熊貓總算坐在一起,喝着熱茶,吃着懶懶制作的美味小點心。

陸先生還處于醉奶狀态,無法變回人形。

藍笙和懶懶配合他,也變成熊貓的形狀。

四只熊貓團團坐着,熊貓茶話會開席了。

阮阮是聽懶懶師姐解釋才知道有些熊貓天生具有醉奶體質。

這種熊貓喝酒千杯不醉,喝奶一杯就醉,特別容易變回原形。

陸先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喝完奶之後,三步之內就醉,分分鐘變回原形,醒奶期還格外地漫長。

醉奶體質使得陸先生在酒場上暢行無阻,本市商界流傳的不醉神話就是他。

沒有人見過陸先生醉酒的模樣,有無數商界人士前赴後繼,都沒能打敗陸先生的記錄。

這一點也使得陸先生早年闖蕩商場時更加從容應對來往不斷的酒場。

同時醉奶體質也使得他不能觸碰任何奶類制品,在人類世界生存,不暴露自己的熊貓身份是首要的。

因此導致陸先生變回原型的罪魁禍首是阮阮無意中遞過去的一瓶牛奶。

阮阮讪讪喝了口茶。

陸先生熊毛還沒幹,身上還披着懶懶找的花毛毯。

披着花毛毯的陸先生環視自己的三個小師弟小師妹,用着尋常開會的語氣,親切地關心着小師妹小師弟們的人界生活。

“小五,都在做什麽,有什麽目标?”陸先生發問。

懶懶一臉緊張兮兮的表情:“報告大師兄,我在學校開了家奶茶店,生意不錯,最近打算再盤個店,開分店。分店除了賣奶茶,還賣甜品。今天做的甜品是我最新研制出來的。”

陸先生放下茶杯,“不錯,你做的點心很好吃。我讓秘書整理幾個不錯的店鋪,你來選。”

懶懶嘴角露出腼腆的笑容:“謝謝大師兄。”

“小六呢?”陸先生轉過來看向藍笙。

相比懶懶的緊張,藍笙要從容許多,“我在a大任教,正在研究治療動物x病毒感染的藥物,不出意外,藥物明年春天能進入臨床試驗階段。”

陸先生若有所思:“目前動物醫學界還沒有能有效治療x病毒的藥物,如果能研制成功很有市場前景。”

藍笙擡了擡眼鏡,琉璃色的眼眸透着自信的光:“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屆時我希望能與陸氏合作。”

陸氏旗下有一家生物制藥公司。

陸先生微微一笑:“樂意之至。”

陸先生視線落在阮阮身上。

阮阮舉起熊爪爪搶答:“我,我還是學生,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将來要做什麽,我還沒想好。”

說完最後一句話,阮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一撮熊貓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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