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糊的,他拉輕輕擰開房門,朝浴室走。客廳已經黑了,主卧房門緊閉,和外面的夜幕一樣的岑寂,他多看了兩眼,松一口氣。

沖澡時候腦子裏接二連三的冒出些以往看過的鬼故事,汗沒了,雞皮疙瘩上來了。加快速度洗幹淨,熄了燈腳步生風地往卧室趕,莫名其妙的,從來沒這麽膽小過。

“這難道是他的錯?”

主卧裏忽然冒出老媽的聲音,極力控制的音量。

阮捷收回邁出半步的腳,立在門外。

顧筱的聲音在抖,像是氣的。

阮玉輝的聲音更加高昂:“難道是我的錯?!”

“這麽大聲做什麽!”顧筱低聲訓斥,“孩子都睡了。”

阮玉輝道:“遲早要說的事,今晚是給他個緩沖,你還真當他讓他回來度假的?”

顧筱很久沒吭聲,阮捷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手握成拳,指甲快把睡意都給攥出個洞來。

他忽然聽見抽泣聲,微弱的。

“是我的錯,我的錯,我生的兒子,什麽毛病都是娘胎裏來的……你別沖他說狠話,朝着我來行不行……”

老媽在哭。

阮捷差不多也能肯定了,本來是該怕、該逃的,卻被老媽化成了一灘軟泥,剎那間眼眶紅透。

他顫着手摸向門把,深吸一口氣,心裏漸漸平靜了,門把往下一掰,吱呀一聲,床上兩人的視線立即掃過來。

顧筱紅着眼愣成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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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輝只驚訝了一瞬。

“您有什麽話都說出來吧。”阮捷道,“我聽着。”

阮玉輝坐在床頭,臺燈照着他半邊身子,他像尊雕塑,很久不動。

“這都什麽時候了……”顧筱抹了抹眼廓,“回去睡覺,什麽事睡……”

“你和鄭北林,真有那麽一回事?”阮玉輝打斷妻子。

阮捷點了點頭。

阮玉輝擡手揉太陽穴:“馬上搬出去,就租原來看中的房,多少房租我給你。”

阮捷瞪紅了眼睛。

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他爸。

阮玉輝道:“聽到沒有?”

阮捷像只被搶了食的小狗,聲音哽咽,卻又透着兇狠:“是不是鄭伯母告訴你們的。”

阮玉輝遲疑片刻,道:“你知道就好,阮捷,你是成年人,我不想說過多的話刺激你。這個世界不是你想的那麽單純,有很多不那麽好的人,很多。你要學會自己去判斷,然後做選擇,人活一個尊嚴……”忽然一頓,“你覺得在鄭家,你很快樂?”

阮捷道:“鄭伯母說了什麽?”

阮玉輝道:“總之你盡快搬走,這段時間欠人家的,我會登門道謝。”

阮捷道:“鄭伯母說了什麽?我不搬,你不能這麽獨裁,我是成年人了,我有選擇的自由,我并沒有……”

“你先給我閉嘴!”阮玉輝額上青筋跳動,“你真就打算跟這麽一個男人過日子了?還是比你大十歲的男人?”

阮捷道:“男人又怎麽了?大十歲又怎麽了?我們礙着誰了?你都不讓他來家裏見見人就覺得他不好,他對我好的地方你們根本就看不……”

“還想我送你們去領證還是怎麽的?”

阮玉輝掀開被子一掌拍上床頭櫃,臺燈跟着震了一下,巨大的響動把阮捷吓退了半步,然而就那麽一兩秒的時間,腿又生了彈簧一樣邁回去了,還往前攢了幾步,頭昂得老高,一副随時準備咬人的模樣。

“也行。”阮玉輝冷笑,“只要你能讓國家給你們發個證,我親自送你去領。”

顧筱強笑起來:“你這是越老越滑稽了還是怎麽?發脾氣也別拿桌子出氣,砸了東西我可不打掃……”

只有她能笑出來,父子倆依舊劍拔弩張。

顧筱又朝阮捷道:“鄭伯母的性子我也不是沒跟你說過,她不可能看得上我們家,你爸也是受了一肚子悶氣。還有你,這事瞞了我們多久?我們兒子喜歡男人居然還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你親爹親媽都沒權力知道了?一般人是沒法完全接受,但你我們的兒子,我們還能把你吃了嗎?”

顧筱語氣平和,阮捷像是被順了毛,握緊的拳頭漸漸有了松動。

顧筱道:“你先聽話,回去就收拾東西搬出去,我們……”

阮捷也不跟他媽發脾氣,倒像個受了委屈的三五歲孩子,語氣軟下來,有些示弱:“媽,我讓鄭北林過來,我知道你們見過他,但你們根本不了解他,我介紹你們好好認識好不好?或者你們抽空到C市,看看我們住的地方,沒有人比他更照顧我了,有些事你都沒細心到那個地步。他像鄭伯伯,心地是真的好,對朋友也好得不得了……”

本來就不太會表達,一着急更詞窮了,說來說去只剩一個“好”字。

阮玉輝道:“你不跟個男人膩歪就真沒法過了嗎?!”

阮捷一怔,随即心口一涼,明白是他天真了。

老爸和老媽的态度并不一致。

阮玉輝的怒火還是在“同性戀”三個字上占了大頭。

阮捷剛被順平的毛重新炸起來,“這不叫膩歪,就算沒有鄭北林我也甩不脫這個毛病,生下來就這個樣!”

阮玉輝也氣紅了眼,身子都在抖,捉起床櫃上的煙灰缸就要甩過來,被顧筱一個眼疾手快扯住了首。阮捷紅着脖子也不閃,就這麽瞪着他爸,阮玉輝氣急,扭頭就朝顧筱吼:“看你生出這種人!”

阮捷徹底惱了,兇神惡煞朝他爸喊了回去:“有病也是你帶的,你少賴我媽!”

阮玉輝那只煙灰缸沒砸過來,人沖下床,拳頭卻是鋪天蓋地招呼過來了。

阮捷吼出去以後也有些悔,但認定阮玉輝有錯,死咬牙不道歉。任阮玉輝揍,不還手也不吭聲了,阮玉輝也是氣狠了,好多年沒揍過兒子,當下動起手來卻是一點不留情,顧筱怎麽拉都沒用。阮捷給踹到衣櫃旁,背磕到邊角,一聲悶響,吓得顧筱臉色煞白,以為磕到了頭,驚天地泣鬼神地一吼,阮玉輝總算被震住,收了手去看兒子的情況。

背上撞破了皮,腫起一塊,被扇過一巴掌的側臉也腫了,左邊眼睛睜開都顯得有些吃力。顧筱不理丈夫,帶着兒子到客廳敷藥,阮捷也不知道是被揍狠了還是心裏太難受,眼淚不停地往外滾,扯着他媽絮絮叨叨地說鄭北林的好。顧筱聽得辛酸,卻只道:“你爸是太傷心了,你這事本來就夠吓人,鄭大嫂又說了些話,誰聽了能好受?你太小,頭腦一熱就把愛情以外的事看淡了,今後會受苦的,鄭大嫂是什麽人我和你爸看了這麽多年清楚得不行,要是她能看開,咱們兩家關系也不至于淡到今天這個地步……”

阮捷只知道傷心和恨,也聽不清他媽又說了些什麽,漿糊似的腦子卻知道抓關鍵,在聽到那句“搬出去”的結論後,也不理他媽了。

家裏重新安靜下來。

樓上鄰居也挺難得,鬧成這樣都沒下來找麻煩。

阮捷回房間拿出手機看,本來只想看看和鄭北林發過的短信找個心理依靠。不料卻是五通未接來電顯示,全是鄭北林的。淩晨兩點鐘,居然也沒睡,還一連五通來電,阮捷也吓到了,怕是他那裏出了事,趕快回撥過去,對面立即接通,問他是不是開了靜音,一直不接電話。

“出什麽事了嗎?”

“你哭過?”鄭北林聽覺靈敏得吓人。

阮捷沉默幾秒,道:“先說你找我什麽事……”

鄭北林道:“我越想越覺得不太對,你爸年紀不大,怎麽忽然下樓摔了……給陸之瑤打了電話,她不知道有這事,她也覺得奇怪,就把你媽問你女朋友的事說了。”

阮捷道:“這麽晚還去吵瑤瑤啊?”

鄭北林沉默片刻:“知道了?”

阮捷應了一聲。

鄭北林道:“怎麽說你了?”

他聲線低沉,似乎無線電波都能把他眼裏的溫度帶過來,阮捷只是安靜了一會,眼睛就濕了,鼻音濃得一塌糊塗。

“我想你了……哥……”

鄭北林在第二天正午就進了阮家的門。

阮玉輝去了鋪子裏,顧筱剛下班,一開始沒認出人,在鄭北林自我介紹之後才恍然大悟。人都到家門口了,她也做不出不讓進的事,簡單招呼了兩句,鄭北林也不來虛的,叫過阿姨就問阮捷在哪。顧筱沉默片刻,說要跟他談談,鄭北林态度謙和道:“您讓我先看看他,然後談多久都沒問題。”

鄭北林一進阮捷房間,見到那張臉,心都疼揪到一塊。

昨天聽阮捷說完那句話,再直接叫他哥,連名都省去,他心裏所有東西就已經塌陷成廢墟,只想親眼看看他的小孩,哄着他,他要什麽都給,說什麽都好。

現在親眼見了,居然對阮玉輝生了些恨意。

阮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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