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驚蟄客棧刀光雨
一月十六日,桃始花、倉庚鳴、鷹化為鸠。驚蟄;陰,有雨。
三日前,襲風在酒窖裏接了一單生意。酒窖裏駝背獨眼的老頭帶着他常年扭曲的笑容将那一單生意推薦給了他,嘶啞的聲音陰冷地邪笑:你不能不接。
他不能不接。因為他是名殺手;因為他需要更多的銀子,買主指名要他。買主用一萬兩買荊鶴的人頭!
酒窖今年更新的江湖殺手排行榜上,襲風排行第三。第一名是楚靈;第二名是史柯。即使襲風是江湖榜上第三名的殺手,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年襲風必定會将史柯擠出江湖排行榜。因為襲風每年都不斷的接活。襲風似乎很缺錢,也唯有錢才能夠讓襲風接下活兒,其他的珠玉金石在襲風眼中一文不值。沒有人知道襲風這樣到底是為什麽了什麽。有人出價值連城的玉馬讓他去拿下一個人的腦袋;但是他連看都沒有看那個價值連城的玉馬一眼。該說他視錢財如糞土還是說他嗜錢如命?無人能解答。
可整個江湖的人都在看着襲風;襲風的事情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殺人者,必被人殺之。只不過目前沒有任何人能夠殺得了襲風。然而作為一個殺手,仇人早已布滿天下。楚靈與史柯的仇人都沒有襲風的仇人來得多。江湖上,人人知道,不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乞丐,只要你有錢就能請得動襲風。衆人對他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他的仇人們更是追随着的背影,踩着他的腳印想追上他。追上的,全都死在他的那把散着血腥之氣的劍下,沒追上的人繼續跟着他的腳步滿天下的跑。
驚蟄的雨水很冷,冷得刺骨。雨水将襲風打濕,雨水順着他的頭發流到臉上,刀削的臉上似乎比雨水更冷。這是一張端正、沉穩的臉;雙眼很漆黑,黑如夜、如墨。雙眼冷漠滄桑。一身緊身黑衣,黑發被雨水緊貼在黑衣上。襲風一身是黑,完全與這個驚蟄的雨夜融為一體,但,即使如此,那雙眼睛卻是明亮地閃着寒光。在這樣的雨夜之中,将所有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策馬奔騰連續三日三夜終于趕到了南疆的天涯客棧。雨夜之中的天涯客棧無論在何時的夜裏都會掌着燈,只有在天明時才會将燈滅盡。據江湖上傳言,天涯客棧的燈是為了等待歸而掌。這燈在寒風與雨水之間明明滅滅。
這一夜的風雨将天涯客棧孤立了起來。千亦夫人喝令夥計不得怠慢今夜的來客,既然是來客就理應好生招待。天涯客棧的夥計們早早備好了一切,似乎就知道今夜來的什麽客人。此時的天涯客棧客人零散,各自沉默不語,除了風雨敲打之聲,便只剩下夥計的殷勤伺候之聲。遭受冷遇的夥計似乎并沒有因此将這沉悶壓抑的冷遇放在心上。似乎,這家客棧總會接到那些氣場壓抑沉悶的客人們。
五桌子的客人分散坐着;一個白衣男人和一個白衣女人一桌,一桌子的菜卻未成入口,只是不斷的淺淺飲酒。
一個莽漢面色沉穩的喝着酒,倒酒,夾菜都十分穩,沒有人看到他放在桌子地下的雙腿在微微發抖。在他的桌子下的暗格裏是一把刀,殺人用的刀。
一名灰衣書生安靜的食膳。今夜雨水似乎擋住了他的行程,他很安靜,安靜到連放在口中的食物也嚼得都沒有一點聲音;他似乎沒有被這種詭異的氣氛所幹擾。
一桌子是五名青衣錦服的男人,面色緊繃。是群練家子,各自右手邊的桌面上放着自己的劍,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拔出自己手中的劍。而中間的那名男子眉頭不舒,極力的在忍耐着什麽事情。他就是一個即将要死的人,他就是襲風今夜要取掉性命的人:荊鶴。
作為荊家堡堡主他不記得自己得罪過誰,忽然聞得江湖之中有人出一萬兩要買他的項上人頭,他大驚,大怒。而且買家指定的殺手是令天下人人聞風喪膽的殺手:襲風。
襲風,這個索命閻王,要你三更死,必不能活到五更。
即使現在知道自己還活着,但荊鶴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腦袋已經不在自己的頭上。得到消息之時,人已經在南疆。任你逃到天涯海角,始終是逃不過襲風的那把索命的閻王劍。
這場雨水似乎是專門為荊鶴準備的。那張中年的臉上變幻莫測,無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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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張桌子是兩個男人,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荊鶴卻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天下第一名捕左刑堂和右刑堂。襲風犯案衆多,他們早已想将他歸案。
整個客棧壓抑沉悶,雨水敲擊着門窗,很激烈。“咿呀”一聲,來人是一身的黑色緊身衣,手中拿着一把劍,劍鞘看起來很普通,但是在別人的眼中卻極為可怕,這把普通的劍鞘裏是一把通體玄黑的寒劍。沒有人知道死在這把劍的人到底有多少。這個人将這把劍拿到手上的那一刻起,兩年後便在江湖武林站穩了腳。他便是襲風。
襲風在酒窖裏掃過荊鶴的一眼畫像,認準了這客棧裏誰是他的獵物。
“完事後!記得将銀子留下!”千亦夫人的聲音适時提醒,她是個生意人,該要的賠償還是需要。不管你是誰,皇帝老子也罷,江湖大俠也好,這天涯客棧損失了多少就掏出多少多少賠償。
荊鶴一行五人抽劍,寒光照亮了整個客棧大堂。他們快,但是襲風的速度更快。
“襲風!到底是誰要買我的人頭!”
“不知道。”冷漠而又簡單的回答。從作為殺手那一刻開始襲風從不與雇主有着任何接觸,所有的活兒全都有由酒窖的獨眼老頭推薦。事前雇主會将一半的銀票由獨眼老頭交給他,完事後事主會将另外的一半銀票想辦法交到他的手上。
劍氣将荊鶴旁邊的桌椅震飛成了碎片。荊鶴一行五人纏住蕭清傷。右邢堂握刀欲出手,左刑堂壓住他的手低聲說道:
“再等等!”
那莽漢忽得大喝一聲抽出暗格裏的刀,将桌子掀飛:
“襲風!還我家主之命來!”
想要我命得人多了,你,還不夠資格!襲風心中冷笑。削掉荊鶴手下一人拿劍的右臂直指莽漢。
“動手!”左右刑堂決不允許無辜之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
在這殺氣重重的客棧裏,白衣女子和男子不為所動,似乎眼前的一切似乎幹擾不到他分毫,他們在等。等何人?卻只有他們知道了。灰衣的書生自成一個世界,不被幹擾的食用自己的晚飯。客棧的氣場升到了最高,忽地一陣清香桃花香味彌漫,白衣女子和白衣男子臉上終于有了變化。
一陣白煙彌漫了整個客棧,在厮殺的衆人明知這煙來得古怪卻顧不得這怪異的煙從何處來。
眼前的一切被白霧所籠罩,無法看清對手。襲風忽感壓力。
“嗯!”悶哼了一聲襲風重重的受了劍傷,傷在胸口。可出手的這人卻不是自己對手。他能感覺到到忽然出現的人想取他的性命但卻被兩把劍截住了。那無聲無聲息之人,來得也快,去得也快。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間,就在那麽一瞬間襲風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離自己有多近。一直以來,只會殺人,卻沒有人能夠真正的威脅到他的性命。
那人,是誰?
往往地,自己總是忘了,自己殺人的機會也是別人殺自己的機會。每一天都是在刀子口上過,從不懼怕,也從不畏縮。但,自己也是會流血,也是會死的。
那兩把救了自己的劍,是誰?襲風諷刺的一笑,原來自己也會有被人救的一天。劍再次襲來,迎劍一擋!震麻了整只手臂。此人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殺氣,這樣的人是最危險。果然自己又受了一劍,在他看不見的情況下,他可以肯定有三把劍糾纏在了一起,其中一把便是刺進自己身體的劍,急于取他性命卻不得不顧忌另外的兩把劍。有人點了他的穴道,他癱軟在一人的懷中,那人将他包飛離客棧将他綁在馬背上,強硬的将一顆藥塞到他的口中,淺淺的刺了馬一劍,馬嘶鳴一聲跑了去。
這一切讓襲風心寒,竟然被人近身,竟然被輕易的受傷,竟然輕易的被人點了穴道。雨水冷冷的打在他的身上,身上的血已停,卻疼得難受。扒在馬背上,襲風的目光更冷了……
濃霧散去,灰衣書生懶懶地伸懶腰,看都沒有眼前的一切,直接上樓上廂房。客棧大堂只剩下一群倒在地上的人。襲風不知所蹤。一張完整的桌子上放着一沓銀票……
第二日整個江湖武林震動,荊鶴未死,襲風身負重傷。左右刑堂是當事證人,事主通緝令懸賞捉拿負傷逃走的襲風。荊鶴調查欲殺自己之人。左右刑堂承朝廷之命追拿襲風。
有些人,一旦失了手便會身敗名裂。
這個叱咤風雲的江湖殺手也會有敗走的一天。一個殺手一旦與雇主履行了契約便如同生死狀。襲風負了事主,這天下武林已無他的容身之所。仇人滿天下的襲風黑道白道欲擒之。當年不敢站出來挑釁他的人,那些不敢複仇之人一時間全都跳了出來大聲嚷嚷的說要找襲風複仇。
襲風,一人挑起整個了江湖武林仇恨,這個強悍不敗的人終于也有受傷失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