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因為拍電影以及那次發生在車內的事,趙一霸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心情抑郁,不大願意與人交流,其中包括蔣姜江。

在電影裏,趙一霸扮演的角色本身是個極度壓抑的人物,他在後期眼睜睜看着他的仇人(也是他愛的人)慘死,他冷眼旁觀、他見死不救,他得到了他要的榮耀、尊嚴、國家,卻也因為他高傲的出生、低賤的經歷、扭曲的心理,直接導致他在報仇雪恨後,只過了兩年就年紀輕輕抑郁而終。

趙一霸在某些時候心理上比較敏感,在拍片的後期入戲了,沒大能“全身而退”,那種陰霾的、消極的心理一直纏繞着他,甚至于他會突然莫名的有種空虛、茫然感,仿佛生命間存在的一切是沒有多大的意義的,生也好死也罷,愛也好恨也罷。

趙一霸并非是個很容易鑽牛角尖的人,很多時候,他挂在心裏的不開心的事情,會因為他碰到另外的事情而被忽然忘記、心情變得好起來,而這次,似乎遠沒有簡單。就算他沒有記着、挂着蔣姜江,或挂着他們間不開心的事,可那種陰霾的感覺卻怎麽也難以散開。

他和蔣姜江兩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價值觀、人生觀根本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共同語言從來就少得可憐,趙一霸忽然沉默了,蔣姜江再怎麽能侃也不知從何說起。

那天的事就像個坎,橫在那裏了,可那個坎又已經走過了,再回過頭去舊事重提,似乎它又不值得一提,蔣姜江轉着手機,愣愣的有些發呆。

在他心目中,趙一霸是個比較好打發的人,他覺得只要他解釋清他和明寧的關系、從此以後撇清和明寧的關系,那日的事情他再提出來道歉,再或者,一定需要的話他也可以為以後做保證,而後再好好哄哄趙一霸,他相信如果他這麽做了,他和趙一霸間不會再存在任何問題。

可是,蔣姜江開不了口,為了過去開不了口、不會哄人、不會随意做保證,與明寧撇清關系蔣姜江還沒做好準備亦不知需要撇清到哪個地步,或者是否需要為了這點事與旁人撇清關系。他們之間的信任是不是真到了如此岌岌可危的地步?

那日的事給蔣姜江的感覺也是糟糕的,他不願意回想,不是說他對趙一霸忽然生出了因為要隐瞞關系而産生的避而遠之的感覺,而是那日尴尬的事情也讓他難堪了,即便對着明寧無所謂的笑,他心底卻總有種抹不去的詭異感。

《國色》後期的宣傳工作,趙一霸只去過一次。并不是很嚴肅的宣傳工作或者非得他說些什麽不可,可是趙一霸紅着臉不願意說、說得磕磕絆絆便不太好了。有些記者提了些奇奇怪怪或拐着彎帶點侮辱性的問題。趙一霸雖沒聽出什麽來,但是之後就沒人再讓他去參加宣傳活動了。

趙一霸在《國色》中表現很驚豔、他為了拍《國色》付出得不少。他被邀請去參加國內電影獎的頒獎,很多人說:就算趙一霸得不到最佳男主角,至少也能拿個最佳新人獎。

蔣姜江和明寧也去了,他們坐在比較前排的位置,兩人挨着。

趙一霸對着兩人的後腦勺發了很久的呆,臺上主持人說了什麽他沒聽到;人家鼓掌的時候,他這倒記得跟着一起鼓掌。

蔣姜江撥開明寧試着挽着他的手,回過頭,與趙一霸四目相對。趙一霸快速移開了目光,主持人正提到了最佳新人獎:得主是——明寧!

明寧捂着嘴,激動地走上臺,她确實是很激動,握着獎杯的手還顫抖着,他說了好幾個“我”字才把話說順溜,她說:她最感謝的人就在她身邊,而他也是她一直追逐的目标,正因為有了他,她才有勇氣、更堅定的讓自己變得更美好。

明寧說那些話期間,蔣姜江微微側着臉,擡手半遮着臉,佯裝傾聽卻并未用心聽,即便如此掃不到正臉,鏡頭依然在明寧與他間來回掃了很多次。

趙一霸有被提名為最佳男主角,卻不是最佳男主角,殷銀領獎後,主持人在臺上玩笑道:趙一霸是本性出演,算不上拼演技。

殷銀是老牌的實力派,三十出頭,很年輕、演技很好,他拍戲得獎本就是無可厚非的事,趙一霸未必拼得過他,輸了也實屬正常。那主持人以此開玩笑,了解之前關于趙一霸流言蜚語的、了解這部男色影片的,知道他指得是趙一霸與那主人公是同一個性向,在一定程度上兩人是相近的,趙一霸容易演所以才會被提名,而并非因為他的演技。主持人似乎是用了一個玩笑,試圖抹掉趙一霸所有努力、所有成就的意思了。

鏡頭切向趙一霸,趙一霸依然是那副模樣,沒有強裝的喜也沒有不必要的怒,坐在那兒偶爾還有些出神。

如果當時的鏡頭再轉回蔣姜江,那些帶着惡意躲在鏡頭後看好戲的人或許能看到他們想要的畫面,蔣姜江恨得咬牙切齒,噴趙一霸和噴他沒什麽兩樣的,趙一霸未必會記這個仇、生這個氣,因為他未必懂這些侮辱、未必明白那些惡意,但是蔣姜江明白,他覺得難受他覺得受辱。

蔣姜江把這口氣咽了下去,不動聲色地該笑就笑、該說的說,卻默默地咬牙,趙一霸在那兒受辱他就要讓趙一霸在那兒讨回來,總有一天,他們會認可趙一霸所有的努力,不是因為他那不十分讨好的外表、拖後腿的智商、招事的身世。

後知後覺的趙一霸在頒獎結束後,回去家裏睡了一夜,次日起來才回味過味來,主持人在那天說的那些話,或許和前些日子的記者是一樣的,他們帶着獵奇的目光、用那麽一點鄙夷的心态、帶些許影藏在話語中的惡意對待他。

趙一霸在床上來來回回打了幾個滾,他又把那些不是很重要的人和事忘了。

秦伯做好了早餐在等他,趙一霸沒什麽胃口,但也多少吃了點兒便坐在那裏發呆。

他回來在家裏呆的日子很少,過去,他是巴不得就住在蔣姜江家的。他頭次回來那天也是直接去了蔣姜江家。

那日很晚了,屋裏很靜,沒有開燈。趙一霸上了二樓,并沒有看到蔣姜江。撲了個空的趙一霸才想起,似乎江江有對他說過這兩天去了外地。

空空蕩蕩的屋子裏冷冷清清的,給人的感覺不好,趙一霸便又回了自己的屋子,他之前有和秦伯打過招呼他會回來。

秦伯在等他,屋內亮着暖暖的燈光,桌上放着熱好了的夜宵。秦伯靜靜地在一邊看着書,等他吃完了上前收拾了餐桌,替他放好了洗澡的熱水,秦伯不是個多話的人,卻總是默不吭聲地照顧好趙一霸的方方面面,即便很多時候趙一霸看不到他的存在,他依然會如此做。

那個時刻的感觸給趙一霸是很深的,因為很溫暖、因為有人在等他,趙一霸慢慢接受這邊屋子是他家多過于蔣姜江那邊是他家了。

窗外飄起了綿綿的雨,趙一霸在二樓被蔣姜江架橋連通兩棟房子的那間房裏,看着窗外的雨。

這些天,忙完了電影與後期、錄完了歌曲、參加完了趙溪崖的演唱會、做完了那期節目,趙一霸能休息一小段時間,可是才待了一天又有些坐立不安了,那細雨沒完沒了地在空中輕輕翻騰着,讓人心也有些浮躁。

趙一霸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麽,想去找江江,可江江忙,就算是晚上過去也不一定能見上面。

空蕩蕩的小房間裏什麽也沒有,趙一霸轉了兩圈,想起之前江江說過在這個房裏随意添張茶幾、沙發,或加幾個盆景,反正是做個過道用的,不需要裝修的太精致。

趙一霸比了比牆的長度,忽然門緩緩的開了,一股清冷的風吹了進來,他打了個寒顫。

回過頭,趙一霸看到開了的門後出現了一張面孔,一張很漂亮的臉,不是蔣姜江的,是明寧的臉。

明寧靜靜地看着她,臉上閃過一絲啞然。

有那麽一瞬,趙一霸以為自己還在睡覺;也有那麽一刻,趙一霸分不清自己站在了哪兒。他愣愣地看着明寧,明寧張了張口說了什麽,好像又什麽都沒說,趙一霸聽不到。他在想他這是在那兒呢?江江在那裏呢?明寧又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他面前呢?哦,明寧是從江江那邊來的。

他還沒從那條橋進去過江江家幾次啊,可是明寧為什麽要從哪兒來呢?她是想到哪兒去的呢?江江呢?江江又在哪裏呢?

屋外的涼風一直在往屋內灌,帶着潮濕的細雨在屋內亂竄,趙一霸感受不到它們了,就連明寧什麽時候離開的,趙一霸也不記得了。

明寧往後退了一步,因為那股說不清的東西讓她心顫、使得她忘了關門便匆匆離開了。

她只是好奇,好奇橋的那邊有什麽,她被好奇心牽引着過了橋,她看到了橋的那邊有一個,那人在擡眼看她的瞬間,眼睛裏明亮的神采迅速暗淡下去。

跑回蔣姜江的屋裏,明寧抹了抹頭發,亂七八糟的心已經平靜不少,她将這邊的門小心合上後,随意走到其他房間,假裝沒有過過橋。

“你在我房裏做什麽?東西給你準備好了,趕緊拿了走人。”蔣姜江皺了皺眉,對佯裝在打量他房間的明寧說。

蔣姜江有了和明寧徹底“掰了”的念頭了,上次那件事後,明寧沒有知難而退,反倒迎難而上,一如既往地纏着蔣姜江,不同了的是他們的心境。

明寧想要的是更進一步,卻沒有當初勝券在握的感覺;她想要更多的了解蔣姜江,她希望得到更多的認可。

蔣姜江本是個占有欲強、對自身領域很看重的人,對于明寧的“侵入”他十分不滿的,甚至于開始感到厭惡了。

蔣姜江将明寧“請”走後,上了二樓,稍一猶豫,他開了門。

走過橋,對面的門是鎖着的,蔣姜江身上有鑰匙,打開門的時候,他看到地上飄灑着一些雨水,不知門何時被打開過,似乎開了有段時間了。

趙一霸的房門是關着的,蔣姜江看了看時間,上午十一點多了,他哥就算貪睡這個點差不多也該起了。

“哥……”蔣姜江還沒落手敲門,被秦伯攔住了。

“蔣少爺,您先回吧,小一剛睡下。”

趙一霸沒睡,和明寧無聲的會面結束後,他就在屋裏發呆。

“沒事,我不吵醒他。”蔣姜江對秦伯還算客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蔣少爺,請借一步說話,可以嗎?”秦伯眼看他要推門而入了,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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