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匠采蓮回來,發現自家的宅子被弄得狼藉一片,手中飽滿的蓮蓬當啷當啷就順着臺階滾落下去。
這些花花草草慘遭□□,像是千軍萬馬橫掃過這裏一樣。紫藤和山楂盆栽東倒西歪,門邊裝薄荷葉的陶碗翻扣着,葉子零散地散落在臺階上,滿是淩亂。紫竹花架子也倒在地上,把原本在架子下邊的回頭青壓個稀爛,暗紅暗紅的,看得人直揪心,這不逾三間五架的廬舍可經不起這番折騰。
“蝴蝶蘭!滿天星!”花匠哭喪着臉,拾起蝴蝶蘭的殘枝。哐啷一聲,竈臺上的蒸爐摔在地上,他循聲望去,一道約三尺長的黑影一閃而過,還拖着沉重的逃跑聲。木板不堪負重發出的吱呀聲和腳步敲砸在上面的咚咚聲相混合,花匠的心已然懸到了嗓子眼裏。
自己到底是觸了誰的黴頭還是得罪了哪路神靈鬼怪,上弦月都還沒成下弦月,這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先是做了自己被天打雷劈的夢,之後又是被一條青龍差點生吞了,這次又是屋子被攪騰得慘不忍睹,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小命不保。
“呸呸,咒起自己了都。”
花匠顧不上收拾眼下的殘局,先前還答應了藥鋪的老先生要趕午時之前送些入藥的蓮子過去,這會子也來不及收拾屋子,便又急急忙忙地出門了。
六月的青城已經開始升起隐約的燥熱,好在此城占了上好的風水,水龍環抱,十裏長街明堂寬大;枕山環水,交錯清冷的街衢透着抹抹靈動,深窄逼仄的巷子磚牆根兒下還覆蓋着斑駁的青苔。青磚小瓦的馬頭牆高低錯落,兩疊三疊起伏着,花匠送完了白蓮,背着空空的竹背簍沿河漫步,時不時踢着腳下的小石子,這般美景到安撫了花匠心中那股子無名的悶氣。
“沈奚——”酒肆的夥計離着好遠喊了花匠一聲,提着一壇桂花酒,氣喘籲籲地追上來,“我家掌櫃的給你的,說是謝謝你上次帶的白術。”
“這點小事何足言謝呢。”
“聽說了嗎?”酒肆的夥計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湊到沈奚耳邊悄聲說,“城裏出了命案!”
“命案?好好的怎麽會……”
“死的是木香茶莊的季二少。啧啧……兩天前的夜裏被殺的,一刀斃命,胸口那麽大一個被刀捅出來的窟窿!”他伸出手煞有其事地比劃比劃,“而且,跟三年的賈氏案同一個死法。那個死相……老天爺!眼珠子都暴突出來了,肯定是個手起刀落的熟手幹的。衙門的人猜測是……”夥計攏起手,圈在沈奚的耳邊,聲音壓得更低道:“墨枭。”
墨枭吶,聽說過,不就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暗殺組織嗎?怎麽猖狂到了如此地步?哎……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到底是人心叵測吶……這日子,還真的開始不太平了呢。
從藥鋪回來,太陽已經偏西,把人影拉的老長,白牆黑瓦上裹着金燦燦影沉沉的一片,金絲交錯。花匠踢着石子沿着河畔走,河畔的石板旁蹲着個搗衣的老妪,手裏的杵子把蓋在搗衣石上的濕衣服拍得啪啪直響,濺起顆顆亮黃晶瑩的水珠。他想起了之前遇見的那條龍,還有屋裏的逃跑的黑影,也惦記着自己被攪得一塌糊塗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