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還沒有答應我的求婚
當時沈耀說的是“試一下”。
然而在後來五年戀愛的歲月裏,沈耀也從來沒有說,是試成功、還是試失敗了。
阮然也沒有問。
他們就維持着這樣的關系,從大學、到畢業、到此刻。
而這段戀情,每每向外人提起,沈耀總不忘強調:是她先愛我。
想起這些事,沈耀仿佛又找回了一些信心。
是阮然先喜歡他的,情到濃時阮然說過愛,但他沒有。
他對于阮然的愛,不過是一種回應、一種施舍。他并沒有主動付出過什麽,自然也不會失去。
該為自己說過的話後悔的,只是阮然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裏,阮然始終沒有收到沈耀的任何消息。
實際上,她雖然想找沈耀把房子的事情說清楚,但剛剛進組,本就起早貪黑。又趕上自己搬家,一切生活用品還需配置,忙得焦頭爛額。
就也沒來得及聯系沈耀。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道理阮然心下清楚。沒空和沈耀面談,她便抽空和他發了條信息,說房子她不會要,但請沈耀把她當年購房提供的資金還給她。
能做的都做完了,沈耀沒回她,她也無暇顧及,暫時沒再想這件事。
拍賣會過去幾天後,阮然接到一通來自阮南霆的電話,是與她商量再一次與沈家讨論聯姻一事。
拍賣會的當天,由于沈浮聲對阮然的熟稔,致使沈耀父母對阮南霆及阮然有所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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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主動再次提出聯姻一事。
阮南霆再三考量,心知阮然和沈浮聲的交情不足以對南宇集團做出根基上的改變,同沈家聯姻仍是最好的選擇。
便打了電話,催到阮然這邊,讓她同沈耀再商量一個日子。
“我和沈耀已經分手了。”阮然說。
阮南霆難以置信:“你開什麽玩笑?戀愛談的好好的,怎麽就分了?”
他一轉念,馬上又說:“你是擔心嫁入沈家,林如為難你嗎?她不會了。那天沈浮聲做了那些事,沒有人會再敢為難你。”
沈浮聲。
時至此刻,阮然也算想通,不管是拍賣會上的事,還是後來的場地一事,那些反常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提出聯姻的鋪墊。
對方目的鮮明,反倒叫她安心下來。
“不是因為林如,”阮然說,“我和沈耀分手,與旁人沒有關系。”
聽到女兒如此堅決,阮南霆怒道:
“怎麽會沒有關系?你以為在阮家這樣的家族裏,戀愛分手,結婚離婚,都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嗎?”
“你與沈耀是自由戀愛,我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對你已經足夠寬容,但現在聯姻在即,南宇面臨危機,你卻想分手就分手。阮然,不能這麽自私。”
阮然沒有答話。
阮南霆又放軟了語氣,勸道:“然然,你母親與我離婚後,我本沒有義務再撫養你。但後來,你母親與姥爺相繼去世,你又患有眼疾,被你母親那邊的親戚嫌棄,最後被送到蒼山的靈泉寺中。”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或許還在那寺裏敲鐘,仍然什麽都看不見,也不會上大學,不會有現在的生活。”
“我做這麽多,不是求你回報我什麽。但現如今,南宇面臨危機,如若傾塌,你定然也會受到波及,我勸你再多想想。”
這一天,阮然沒有答應什麽,好在阮南霆也沒有步步緊逼,只說半個月之內,一定要作出選擇。
挂了電話之後,阮然靜靜細想了一會。
她并不打算和沈耀複合。
本就是不會輕易與人斷絕關系的性子,一旦斷絕,就代表心意已定,不會再動搖。
況且聯姻一事,于她而言,要麽雙方感情甚篤,結婚是自然而然。要麽便全無感情,結婚不過當作例行公事。
而她終究仍對愛情有所期許,後者只會是她最後的選擇。
至于前者,以她與沈耀現在的關系,已經無法再達到了。
聯姻一事暫且是走不通。
南宇集團當下面臨的危機主要是項目一部分資源方面的不足,因為沒有對應的人脈,很多事都需要從頭談起,時間卡得很緊,而且成本也高。
這種不足本可以用金錢補足,但是現如今南宇的資金鏈本就繃得很緊,如果再施加壓力,一旦斷裂,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阮然這些年來攢下一些錢,但對于南宇目前的缺口,仍然是杯水車薪。
她思忖半晌,最終輕嘆一聲,和經紀人打了一通電話,請她幫忙多留意些工作,把酬勞放到第一位。
哪怕成果有限,總比什麽也不做要強。
《榮華》那部劇仍在緊鑼密鼓地拍攝着。
關于最後舞女看到定情信物的那個場景,導演調整了順序,放到了後面再拍。而随着前面場景的拍攝,阮然對這個角色有了新的體會,也私下想了許多。
劇本裏,關于這個角色的生平,編劇只是寥寥數筆帶過,但阮然查詢了許多當時的背景資料,細細揣摩。
舞女生平貧苦,能夠進宮起舞,已經是大部分平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但她于宮廷之中,明明舞姿精美絕倫,卻只能任由達官貴人論賞品評,為人做事也處處受制,總歸是覺得虛無,內心也是渴望被愛的。
才會因為侍衛的示好,一眼沉淪。
只可惜這是示好也是別有目的,她終究逃不過權力的掌控與漩渦。
這天到了片場,阮然同往常一樣,先去化妝間,隔着一道門,卻聽見裏面的讨論。
“你們看到熱搜了嗎?”
“季楚楚的那個嗎?”
“對呀,說是沈耀送他的禮物,紀念兩人相識二十年。阿法林家的藍寶石項鏈,要六位數呢。”
阮然頓住腳步。
“你們不覺得沈耀有點過分嗎?他不是和阮然還在一起嗎?怎麽天天跟別人上熱搜。”
“你那天沒來,阮然說他們都分了。”
“分了?誰甩的誰啊?”
“不知道,沈耀吧?”
房間內沉默了一會,似乎在考量這個答案。緊接着又讨論起來:
“其實沈耀就不怎麽喜歡阮然吧,以前我跟阮然同組,從來沒見沈耀來探過班。“
“我也覺得是,而且他們兩個的關系,除了圈內人,外面就沒人知道。”
“我聽我叔父說,阮家求着要和沈家聯姻,沈家不願意呢。”
“那就說得通了,好像聽說阮家最近不怎麽景氣,就想扒着沈家。”
……
“其實阮然挺好的,就是這圈子裏的事情,其實也不太看性格。”
“阮然也挺可憐的。”
幾人又感慨了一會,終于提起別的話題,阮然稍微等了等,才推門進去,神情淡然。
今天拍的是舞女識破真相的戲份。
監視器清晰的屏幕上,阮然的皮膚沒有半點瑕疵。她垂頭翻看着侍衛與反派之間往來的書信。白皙的指尖微微顫抖,幹淨的瞳孔中盛滿了破碎的情緒。
原來從最開始,他們的相識就是一場騙局。
證據确鑿,她卻仍然心存最後一絲僥幸,或許這些書信是由別人僞造的,為了離間他們的關系。
但下一秒,她在書信中,看到她曾向侍衛分享過的,只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心中的信念轟然倒塌,其實她從來沒有被誰愛過。
“卡!”安貞滿意地喊道,“過了!”
阮然立刻收回眼中的情緒,向工作人員鞠了一躬。
“演得很棒,”安貞贊揚道,“情緒非常到位。”
與一個工作人員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她聽見對方的小聲嘟囔:“本色出演麽……”
阮然微怔,又若無其事地邁步,走到自己休息的地方。
今天已不再有她的戲份,本可以先行離開,但她習慣于留下,看別人的表演。
不過今天,她的注意力卻怎麽也無法集中。
雖不至于本色出證明,但戲中的內容對她确實有些影響。
她不由得想起這些年,沈耀對她,其實從來是沒有說過愛的。
以前沒有計較過,想着兩人在一起這麽久,不可能沒有感情,她本能相信對方,只是覺得或許沈耀并沒有表達的習慣。
那天決心分手,也是覺得沈耀拿與異性'交往試探他們的感情,觸碰了她的底線。
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愛。
現如今細想,如若說沈耀從未對她上心,不過是口頭答應與她試試,或許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試探一事,根本緣由,就是把感情當兒戲,才能如此肆意揮霍。
但也無所謂了。
既然已經分開,她便不做多餘的假設。
只是戀愛五年,結局如此,難免仍有悵然。
思緒流轉間,時間悄然逝去,再回過神,已到了收工時間。
阮然聽見他們收工的聲音,便也跟着站起來,收拾起自己的包。
正低頭時,又突然聽見一陣騷亂,似乎是有人來。就擡頭,下意識朝着聲源望去。
先是看到一陌生面容,大概是助理,再一轉頭,猝不及防,就看見沈浮聲。
他身穿深灰色長風衣,內搭黑色高領毛衣。手插在口袋裏閑散站着,不同于以往的西裝革履,私服有一種別樣的氣質。
但怎樣都很突出。
阮然有些愣怔地看過去,正對上沈浮聲的目光,對方沉靜地看着她,她一頓,又收回。
其他人有不知道沈浮聲的,也迅速在旁人的介紹下知曉了大概,頓時心生敬畏,又難抑興奮。
這樣的人物怎麽會來?是探班麽?探誰的?
安貞走上前去,半開玩笑,語氣間有熟稔:“沈總,收工了才來,是接誰回家呢?”
沈浮聲沒說話,身邊那面生的助理恭恭敬敬地替他回答:“安導好,沈總是來看他的未婚妻的。”
許煥的聲音并不小,此言一出,有半個片場的人目光都往這邊看來。
一時之間議論紛紛,四下茫然看着,不知道這位助理口中的“未婚妻”到底是誰。
阮然本不想在意那邊,奈何離得近,聲音不受控地鑽進耳朵裏,此時也愣了一下。
随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起東西,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但動作顯然快了起來。
沈浮聲目光掃過片場,不經意地在阮然身上停頓了一下,又道:“錯了。”
許煥垂首:“請沈總指正。”
沈浮聲垂眸,看阮然把鑰匙水杯一股腦全往巴掌大的包裏堆。
那副不管不顧,只想馬上離開,遠離紛争的模樣。
收回視線,眼底帶了些笑,沈浮聲慢條斯理地糾正:“她還沒有答應我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