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老板是不認了?

昏暗的房間裏,地上散落着煙頭與幹癟的啤酒罐。

窗簾緊拉着,沒有一絲風透進來,也沒有一點光。屋裏昏暗而沉悶,彌漫着一種污濁的氣味,仿佛這裏很久沒有開窗透氣,也沒有什麽生機。

床上的衣服散亂地堆着,床一側的背部下拱起,一座形狀奇異的小山。那座小山很久都沒有動靜,仿佛不是活物。

過了好久,被褥下的沈耀才翻了個身。衣服摩擦的聲音竟成為這室內唯一的聲響。

自那日,在地下車庫遇到阮然與沈浮聲後,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前半個月裏,他因為阮然打他的一巴掌,以及那一句話而備受震驚。一怒之下關了手機,獨自去西城散心了半個月。

那個半個月裏,他不聯系任何人。

只想着阮然。

一開始,他是恨的。

明明他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感情,對于此前他忽視而逃避的那五年來說,是太過明顯的進步。

他以為,阮然也會因為他的這個發現而高興,在他欣喜的捧出自己的糖果之後,她會接受,然後他們冰釋前嫌。

因為阮然愛他很久,等待他很久,甚至因此悵然失望。

他以為她的失望是因為沒有等到這個答案。

可現在他給她了,阮然卻告訴他,他的愛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可——她憑什麽不接受?

他帶着那股恨意行至西城,走到碩大宏偉的布達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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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遠而曠藍的天空,雲彩一絲一絲,像藏人的哈達。

佛前有人請求解惑:為何她不愛我?

來往僧人說:愛恨情仇,皆系因果。只可遇見,不可強求。施主還請看開。

沈耀呆愣聽着,心中仿佛突然破開一個洞,被西城呼嘯的風填充,刮過心髒的血肉,生疼。

在那一瞬間,沈耀仿佛了悟:阮然已斬斷他們之間的因果。

阮然已不愛他。

所以她不在乎。

回了北城之後,發現阮然已盡數将東西搬走,又大病一場。

手機依然沒開機,也不去醫院。沈耀就窩在兩人曾經的房裏,很冷,沒有陽光照進來。

一開始發燒,渾身滾燙,反而覺得周圍溫度很低。恍惚間想起來,當初買這房子時,阮然曾說她不太喜歡陰面。

是了,當然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阮然就曾在背陰面房間的陽臺上,努力想曬一曬太陽。

可後來,他仍是不顧阮然意見,買了下來。

他覺得阮然愛他,自然會為他作出犧牲。

混沌間念起往事,仿佛被刀片淩遲,哪怕再冷,也仿佛自殘般,沒有去尋找別的熱源。

好像這般懲罰自己,就能夠體會到阮然當時的苦楚一樣。

仿佛阮然就會因此而原諒他一樣。

病了半個月,沈耀過着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偶爾會拿備用手機號叫外賣,屏蔽其他所有聯系人。

也不是所有。

他的聯系方式仍對阮然一人開放,然而阮然從來沒有聯系過他。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沈耀的表情動了動。

以為是阮然回來了,沈耀連忙撐起身體,揚聲一句“馬上”,便起了床,在屋裏轉了幾圈,從衣櫃裏拉出一套上看得過去的衣服,又刷了個牙。

然後他沖到了門口,打開門。

季楚楚站在門口,皺着眉頭看他。

沈耀的表情立刻凝固了。

“……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我?”季楚楚皺着眉頭道,“你還希望是誰?”

沈耀頹然地垂下放在門上的手,仿佛精神立刻垮了下來的病人一般:“你來做什麽?”

季楚楚皺着眉頭往屋裏探:“我一個月都聯系不到你,你……你怎麽這個模樣?”

她看到屋裏散落一地的酒瓶,又看到沈耀略顯蒼白的臉色,頓了頓,問道:“你生病了?”

“沒有。”沈耀幹巴巴地說。

看到是季楚楚,他立刻喪失了興趣,轉身送客:“你回去吧。”

季楚楚卻沒有馬上回去,她跟着進了房間,看到一屋子狼藉,忍不住說:“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她的心裏是壓抑不住的嫉恨。

自己無論怎樣努力,也換不來沈耀多看一眼。可阮然只是和他分手,就能讓沈耀變成這樣。

憑什麽?

沈耀卻沒有多搭理她,季楚楚怒意更盛,喊道:

“你清醒一點,你和他已經分手了!做這副樣子又要給誰看!”

“你閉嘴!”沈耀突然轉身怒道。

季楚楚掙了十幾秒,臉色愈發難以置信。

她嘴唇顫抖着:“你吼我,你就因為這件事吼我。”

而沈耀吼過後,表情有一瞬間的怔忪,随後有些頹然地松懈下來。

這些年,他很多次利用季楚楚,想看到阮然露出因為在意他而顯得有些難過的表情。

也是因為自己的這些利用,才縱容季楚楚在自己面前愈發的靠近與暧昧。

甚至自己對她吼一句話,對方就能難以置信地反問:“就因為這件事吼我。”

可是,阮然對他來說又怎麽算是小事呢?

如果一直以來,他給別人的印象,都是季楚楚比阮然重要得多。

那,阮然又怎麽能不失望呢?

沈耀的心髒如同被擰的毛巾一般絞痛起來。他垂首,不看季楚楚,說:“你不要再來了。”

“為什麽?”

沈耀突然很輕很短地笑了一下,他擡起頭,看着季楚楚說:“你不是應該知道嗎?因為你喜歡我。”

季楚楚的身體微微一抖。

沈耀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向她捅破過這些。

她睜大眼,似乎預料到了什麽。

下一秒,沈耀殘忍地說:

“但我不喜歡你。”

沈耀說完那句話後,就把大門關上了,在季楚楚面前留下砰的一聲響。

季楚楚望着面前門板震動而浮起的塵埃,指甲掐進了手掌心裏,幾乎要掐出血跡,也渾然不覺。

她最近自己的事業都焦頭爛額,母親那邊似乎出了些麻煩,再也沒辦法給她聯系上資源,而以她自己的能力,如果沒有靠山也很難再有工作。

每天心情煩躁,每次和母親打電話都吵架,而自己當想要尋求安慰時,卻怎麽也聯系不上沈耀。

今天是終于忍不住來到沈耀家門口,試試看他在不在家。

卻沒想到,見到沈耀後,竟然是這樣的情景。

都是因為阮然。

如果沈耀沒有遇見阮然,那麽他們早就應該在一起了。沈耀本來就不是風流的性格,從小到大,只和她熟悉。

明明他和沈耀認識的要再早一些。從他們還小的時候,就在那個髒亂差的小區單元樓一起生活。

她的父親入獄,沈耀的母親是第三者,兩個孩子在小區裏被其他小孩欺負霸淩,沒有人喜歡他們。

他們只有彼此。

她明明見到沈耀最狼狽的模樣,卻還是喜歡上他,憑什麽阮然只是看到了那個回到沈家後光鮮亮麗的沈耀,就能夠與他戀愛?

她根本就不懂得沈耀。

沒有人比她還懂得。

阮然分明就是插足自己與沈耀之間的第三者。

前一陣,宋音林在她耳邊念叨過的那些,再一次浮起。

感情上的阻塞,工作上的糟糕處境,以及那天在晚宴上被當面羞辱。

都是因為阮然。

沒有人知道,那個所有人都喜歡的阮然,背後是怎樣一副肮髒的嘴臉。

她要扯開給他們看。

季楚楚咬了咬牙,眼神中的恨意漸起。

阮然抽時間聯系了晨霧舞團的負責人,負責人名為江意珊,是她母親當年的學生,現在也已成長得獨當一面。

對方很好講話,聽了阮然的意思,便立刻說她随時都能過來,看她的方便。

不過阮然沒有那麽着急,一方面,她希望自己能參加完那場發布會後,沒有其他事情打擾後,再專心去舞團。

舞蹈一旦開始排練,所有人都緊鑼密鼓,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耽誤。

而另一方面,在這一段時間裏,他也打算自己熱熱身,找回一些肌肉記憶。

這些年,再怎麽堅持舞蹈,比起職業舞者,終歸還是缺乏練習。

于是,阮然為自己制定了周密的練習計劃,在卧室隔壁的練舞室中,開始了練習。

很快,她就熟悉了這種生活。早睡早起,自己動手做一些健康食物,然後幾乎一整天都待在練舞室,有的時候練舞,有的時候則看母親以前留下來的舞蹈視頻。

餘輕霜曾經是非常優秀的舞蹈演員,可惜昙花一現,并沒有太多人記得她。

可阮然看她的視頻,往往能從其他人那裏體會到更多的東西,學到更多。

或許是血濃于水。

日子按照原來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

阮然在家裏的練舞室跳舞,絲毫沒有以前在公司需要和別人共享一個練舞室時的麻煩。

除去有一個不速之客——

“安靜,你怎麽又來了?”

阮然完成一組動作,一扭頭就看見不知怎麽開了門、從門口鑽進來的小貓。

安靜聽見阮然喊他,淡黃色的尾巴尖在空中晃了晃,搖搖搖擺擺地湊過去,拿腦袋去蹭阮然那穿了白色緊身褲襪的小腿。

阮然的小腿纖瘦有力,因為常年練舞,覆了一層薄薄的肌肉,形狀弧度都很漂亮。

白色的褲襪緊貼着身體,下面的皮膚若隐若現。

安靜雪白色腦袋湊上去,蹭了蹭阮然的小腿。阮然笑了笑,幹脆盤腿坐下來,把安靜攏在腿窩。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撓了撓安靜的後頸,又順着毛發生長的方向,給他摸了摸後背。安靜立刻發出舒舒服服的呼嚕聲,就差沒把肚皮翻過來。

說來也怪,安靜這只貓看着挺高冷,卻對她格外親近,甚至勝過沈浮聲。剛接回來的那天,安靜看見兩個人,一下子先跳到了阮然的懷裏,撒嬌求關注。

沈浮聲冷笑一聲,拎着安靜的後脖子皮,把他扔回地上。

阮然看他,沈浮聲不走心地解釋:“養了多少年不見長良心,還想去扒你,想得倒美。”

阮然就笑:“這麽寶貝這只貓,連我的醋都要吃?”

沈浮聲沉默幾秒,意味不明地看她,最後笑了一聲,輕閑承認道:“是啊,所以你最好離他遠點。”

阮然一邊想着,一邊撓手下的安靜,突然聽見聲音。

“怎麽不關門,不怕那小崽子又跑進來?”

阮然擡起頭,和沈浮聲對視。

沈浮聲看到她懷裏的那一團白,似笑非笑:“我說呢,已經來了。”

想起來這是一個會吃她醋的人,阮然把貓抱進懷裏,站起身,走到沈浮聲面前,遞了過去。

“你抱他出去吧,在這我怕踩着他。”

沈浮聲接過貓,卻沒有離開,随手撓了撓貓,嘴上說風涼話:“看吧,她不喜歡你,她把你賣了。”

阮然無奈看他一眼:“少在那挑撥母子感情。”

說完她轉過身,正準備繼續跳舞。

走到半路又覺得不對,轉回去,果然發現沈浮聲看着她表情微妙。

“母。子。感。情。”沈浮聲一字一頓地複述道。

阮然:“……”

“你跟貓是母子感情,那我跟貓是什麽感情?”沈浮聲饒有興致地問,“父子感情?”

“……”

“那我跟你什麽感情?”

阮然沉默半晌,慢吞吞地反問道:“不是夫妻麽?沈老板是不認了?”

沈浮聲:“……”

沈浮聲的喉結滾了滾,最終輕笑了一聲:“怎麽不認?”

他往前兩步,幹脆在練舞室盤腿坐下,一副就此不走了的模樣。

“看妻子跳舞,有資格嗎?”

阮然正打算拒絕,沈浮聲便出言提醒道:“感情指數,阮小姐。”

阮然:“……”

阮然本不是羞怯的性格,便沒有再推拒。走到練舞室中央,旁若無人地跳了起來。

她穿着樸素的練舞服,并沒有飄然的裙擺與衣袂。

然而,樸素的着裝更能看出身體最本真的動作,極具張力與美感。

像是用柔軟如枝條一般的肢體,譜一首曲,作一幅畫。

沈浮聲和安靜齊齊看着練舞室中央那個美得清冷絕倫的女人。

突然,沈浮聲突然擡起手,捂住了安靜的眼睛。

安靜:“……”

“要看看你自己老婆。”

他垂首,幾乎是咬着貓耳朵,壓着嗓音說。

早八百年前就被沈浮聲閹了的母單安靜怒了,一爪子想往沈浮聲身上拍,但又不敢,最後委屈巴巴地,拍了一下地面。

哼唧。愚蠢而幼稚的人類。

很快,到了電影發布會的前一天。

阮然的計劃是:上午參加發布會,下午就可以直接去舞團報道。時隔多年,再一次接觸職業圈。

計劃雖好。

晚上十點,阮然收到小燦的電話,女孩的聲音火急火燎,又充滿了憤慨:“然然姐,你看到熱搜沒有?”

阮然:“什麽?”

小燦說:“是你和沈耀的,發了好多照片,他們說、他們說你——”

小燦已經氣得說不出話,阮然一聽,心裏登時有些猜測。她心情一沉,打開微博,進入熱搜頁面一看。

【阮然插足辰楚感情】

【阮然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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