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曾給你的,我替她收回……
沈浮聲這話說的有些暧昧,阮然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靜靜地坐了幾秒,覺得沈浮聲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思,便也沒有堅持,起身打開了門。
沈浮聲倚在門口,廊燈打在他的側臉,留下深重而清晰的陰影。
看見阮然出來,沈浮聲沒有立刻動作,而是觀察了一下阮然的表情,才輕輕勾了一下唇角,起身往餐廳走去。
阮然跟在身後,心裏不着調地想,這麽荒郊野嶺,沈浮聲能買來什麽夜宵。
到了餐廳,才發現桌上擺了兩碗面。
清湯小面,用的是家裏的餐具。深灰漸變的瓷碗,內側光滑潔白。湯底色淡,鮮亮透徹。細白的面條整齊地碼在上面,旁邊卧一枚荷包蛋。細碎小蔥零星撒在面上,翠綠欲滴。
離得近了,便輕易聞到食物香味,不濃不重,存在感卻強,在房間裏萦繞不去。
“你做的?”阮然問。
沈浮聲不答,只是說:“生日快樂。”
阮然一怔:“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是麽。”沈浮聲随意道,似乎壓根不在意她的答案,随口反問,“不生日就不快樂了?”
阮然沉默兩秒,擡眼看了下沈浮聲。
沈浮聲本有一雙濃顏而多情的桃花眼,此時此刻,卻神情清淡,在餐廳暖和的燈光下,竟有一絲溫和。
“……謝了。”她垂下眼,輕聲道。
拉開凳子落座,拿起筷子。淺棕色的木質筷尖插入面中,輕微挑起,帶起蒸騰熱氣。她垂頭,咬了一口,面條在齒間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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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好吃,不遜于阮然吃過的任何一家餐廳。是清淡口味,湯底帶着似有若無的鮮香,面條則軟滑筋道,咽下去的時候痛食道暖到胃,一路上熨燙妥貼。
整顆心都暖起來。
阮然擡眼,瞥過開放式廚房上的案板,淺黃色格子案板上還帶有沒收拾過的面粉痕跡。
沈浮聲也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也沒說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像是在尋常不過的一對夫妻,在夜半燈光下,吃着再尋常不過的一頓晚餐。
這一刻,驀然給阮然一種,久未體會到的、家的感覺。
這感覺太陌生。
在此之前,她從未想到會出現在她與沈浮聲的相處中。
曾經阮然以為,對她來說,對的那個人是沈耀。
雖然,實際上,和沈耀交往的過程中,她時常感受到一股溺水般的感覺。沈耀随意、漠視,并不注重她的感受。每每她主動靠近,都好像走向一團虛空。
行至後來,便總會覺得寂寞。但她習慣了寂寞,并不懂該如何索取。
心中的空洞便日複一日灌入冷風,始終無人填滿。
阮然吃了一半,擡起眼,怔怔地看沈浮聲。男人似乎在想些什麽,眉頭微皺,卻有一種無端的性感。
察覺到阮然的視線,沈浮聲擡起頭和她對視,阮然有點經不住那樣的目光,又垂下眼睫,吃面。
“在想什麽?”沈浮聲問。
阮然說:“在想是不是你做的。”
沈浮聲停下筷子,背靠到椅子上,端着架子,懶洋洋說:“我的回答要基于你的評價。”
阮然問:“我說好吃呢。”
沈浮聲答:“那自然是我做的。”
阮然又問:“那要是不好吃呢?”
沈浮聲答:“安靜今晚出師不利。”
安靜在阮然腳邊委委屈屈地喵了一聲,阮然微頓,終于,眼睛無奈地彎了彎。
第二天出門前,沈浮聲叫住阮然,淡淡交代:“受了欺負記得說一聲。”
阮然靜了靜,回答:“沒有。”
沈浮聲看她兩秒,擡手放了她走。
到了公司之後,許煥來到沈浮聲的辦公室。
“沈總,有人來訪。”
“誰?”
“沈耀。”
沈浮聲聽了,卻不說話,又處理了會工作,才淡淡說:“先晾着他。”
前些日子,沈耀在和沈浮聲派出的法律團隊交涉未果後,不得不把之前微博那一句“和阮然感情穩定,不日成婚”給删除了。
阮然的粉絲們看到了,自然又是毫不留情的一通嘲諷。
而沈耀已經無心再管理網絡上的血雨腥風。
他因為在網上鬧出的事,被父親叫回家狠狠訓斥了一頓。沈耀從來就厭惡自己的父親,并不服氣他的指責,父子兩個吵了起來。
而林如在旁邊想拉架的時候,被沈敬臣一句話吼了回去。
林如被沈敬臣罵得臉色煞白,沈耀當即心頭火起,撸起袖子就想同沈敬臣幹一架,一時之間場面極度混亂。
幾方冷靜下來後,沈耀才知道,林如前一陣在聚會上得罪過阮然,而沈浮聲親自在衆目睽睽之下為阮然戴上戒指。
那之後,沈敬臣手中的産業,便有意無意受到其他勢力的排擠,項目合作紛紛終止,獨立項目也屢屢受挫。一時之間,舉步維艱。
沈耀完全不在乎沈敬臣的産業,聽到這個消息只是咬了咬牙:“沈浮聲和阮然訂婚,是何居心?”
又問:“阮然為什麽會答應他?”
問完他驀地想起來,阮然和他分手前那一次的聚會,是想和沈家讨論聯姻事宜的。
可他當時做了什麽?
他抛下急需要聯姻的阮然,去參加季楚楚的生日直播。
是因為這個嗎?是因為阮然對他失望,所以破罐破摔,就去找沈浮聲結婚了嗎?
是因為他沒能及時提供她想要的幫助,因此永遠錯過她了嗎?
沈耀當即有些失神,面色發白,不管不顧,只想找阮然問個清楚。
沈敬臣看兒子發怔,氣得罵他:“天天耽于這些情情愛愛!一點出息都沒有!”
沈耀冷下臉來:“你是不耽于情愛,在外面四處留情還不負責,你以為我會把你當榜樣麽?惡心。”
他無意與沈敬臣多做糾纏,潦草說了幾句便回去。
一回去,沈耀便焦急地想要聯系阮然,而阮然已經将他的微信和電話都拉黑,他怎麽也打不通阮然的號碼。
哪怕自己換了電話,阮然聽到是他的聲音,也會立刻挂掉。
沈耀又去問梁蘇阮然的聯系方式,卻被梁蘇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灰頭土臉地結束。
沈耀去阮然之前的房子樓下蹲守,等了幾日,卻怎麽都沒有見到阮然的身影。
甚至,連阮然家裏的那盞燈,也始終沒有亮起。
他找不到阮然了。
第一次,沈耀發現,失去一個人的聯系,竟然這麽容易。
以前阮然經常在他身邊,他每天都能看見,因
有時候沈耀會有強烈的感覺——他會不會一輩子都無法求得阮然的原諒。
因為阮然的事情,沈耀幾乎茶不思飯不想,一心想要找阮然問個清楚。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他不僅沒有聯系到阮然,與此同時,公司正在運轉的項目也突然爆雷,眼看要虧一大筆錢,項目也要打水漂。
沈耀這才終于想起公司的事,他回去帶着團隊鑽研了一周,最終花了吃奶的力氣把項目保了下來,可該虧的錢卻一分也不少,能吞掉公司三分之一的現金流。
與此同時,沈耀查到,這一系列操作的背後,有極大的概率是沈浮聲。
沈耀怒火中燒,親自來到沈浮聲的公司,要與他當面對峙。
然而他從剛上班等到中午,沈浮聲卻始終沒有出現。幾次詢問,助理都是面帶微笑地把沈耀擋了回去:“沈總在忙,還麻煩你再等等。”
“他忙個狗屁!”等了太久,耐心消耗殆盡的沈耀忍不住罵道,“再不安排我去見他,我——”
說了一半,沈耀猛地剎住了車,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任何可以威脅沈浮聲的東西。
因此那句想放出來的狠話,也顯得額外無力。
沈耀氣得臉色通紅而又在這時,助理終于大發慈悲放他上去了。
沈浮聲的辦公室裏只有他一個人,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椅上,雙手交叉疊放在身前姿态,懶散地看着氣勢洶洶的來人。
沈耀一上來就問:“你是不是騙阮然和你結婚?”
“你發現了,”沈浮聲似乎有些愉悅,又幹脆地承認道,“是。”
沈耀雙目通紅,當即一拳頭便想揮上去,卻被沈浮聲果斷地阻擋住,輕巧地一扭,就将他反手摁在桌上。
沈耀疼得面色扭曲,渾身冒着虛汗。
“你……放開我……”
沈浮聲停了停,收回了手,好整以瑕地看着沈耀。
“你在欺騙她,”沈耀一站起身就罵道,“你怎麽這麽卑鄙!”
沈浮聲頓了頓,冷笑道:“我卑鄙——只要能把她留在身邊,沒有手段是卑鄙的。”
沈耀睜大眼,難以想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目眦盡裂。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沈浮聲又繼續道:
“你又有多正直?自視甚高,傲慢自大。倚仗着自己被別人在乎就肆意妄為,揮霍無度。”
沈浮聲輕笑一聲。
“卑劣,傲慢。而你還需要很多時間,才能認識到自己都失去了些什麽。沈耀,你真可憐。”
“不過我想,有一個失去,你已經在體會了。”
沈浮聲意有所指,而沈耀幾乎也是一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項目現金流斷裂,”沈耀咬着牙說,“是你做的。”
沈浮聲看了沈耀一眼,平靜道:“我不過是把阮然當初給你的要回來而已。”
沈耀渾身一震:“你是什麽意思?”
這時,沈浮聲站起身,離開了寬大的靠背椅,向前走了幾步,到沈耀的正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淡淡:“剛畢業那年,你幾個月拉不到投資,天天吃泡面喝白水,差一步就要回沈家要飯。還記得麽?”
沈耀有些不好的預感,但他強撐着沒有退後,咬牙嘴硬道:“這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沈浮聲笑了笑,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只是繼續道:“後來,你突然收到一筆投資,雖然不多,卻足以作為項目的啓動資金。就是靠着那筆錢,你才撐了過來。”
沈耀怒道:“有人願意給我投資,那也是看中我的本事。我白手起家,又不像你背靠沈家的蔭蔽,自然要艱難一些。你是想嘲笑我?你覺得你配嗎?”
沈家的蔭蔽。沈浮聲咂摸了一下這個詞,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笑聲有些冷,旁人聽來,幾乎是徹骨的寒意。
殘害同族的蔭蔽,竟還真的被有些人拿來當機緣。
“我配嗎?你就沒有想過你配不配?”沈浮聲輕慢地反問,語氣低沉而危險,“你以為就你當時那點三角貓的功夫,有哪一家願意給你投資?做賠本買賣?”
沈耀的渾身神經都繃緊了,他死死盯着沈浮聲,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你什麽意思?你說明白。”
“我以為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再聽不懂,我建議你去查查腦子。”沈浮聲的語氣輕蔑:“我太太好心,幫你賺下第一桶金,沒有管再多你要錢。但我沒做慈善的心腸,沈耀,你聽清楚了。那筆錢,我替她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