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本是善心大發決定不跟個丫頭片子計較搶座之仇的許賜,抖擻的雙腿霎時僵了一秒。

頃刻間,将本子就着那頁撕得粉碎。

教室溫度一再跌破零下,刮得衆人冷飕飕的。

鱗鱗灑落的碎片伴着微風落到地板,隐約可見“許賜”二字的破碎光影,以及——

一頭萌噠噠的粉色小豬。

餘光瞄見的小弟們忙不疊正了正眼神,挺直站姿,腦裏卻在天馬行空神腦補。

感覺到桌面越來越咯手,睡得實在不舒服,林落這才緩緩睜開雙眸,意識恢複清明。

唐時見林落已經從桌上利索爬起,忙不疊錯開身。

林落揉了揉眼睛,放眼望去。

離她僅有短短幾步之遙的不遠處堵着群烏壓壓的人。

為首那人同樣是坐在小板凳,卻比她高了個頭,背板略顯緊繃,筆直修長的雙腿随意一屈一搭,好不惬意。

臉嘛,端的是副好皮囊。

若是能遮掉他那想殺人的目光,那就更好看了。

林落如是想。

她目光驀地掃到地板那九曲十八彎的碎字,俨然是她的親筆字跡。

“你們幹嘛撕了我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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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賜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聲線低醇暗啞:“你說呢?”

帶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像是在隐忍——

林落唇角一彎,笑得無辜:“我不就是在上面寫了‘許賜是豬’四個字嘛。”

“怎麽?你就是許賜還是你是豬啊?”

許賜唰地起身走近,在離她半步之遙停下,自她頭頂覆下一層暗暗的陰影。

兩人四目相對。

許賜目光凜冽,噴着怒火。

林落目光盈盈,笑得開懷。

半晌無言。

吃瓜群衆默默啃了口瓜。

林落視線從許賜化為冰刀子的眼神挪開,一一掠過他身後面色不善的小弟。

她唇角一挑:“想打架?”

不知是誰帶頭“噗嗤噗嗤”笑出聲,後面小弟亦是紛紛哄笑。

“這女的口氣還挺大,早上起來沒刷牙吧?”

“就是,也不打聽打聽我們賜哥是什麽人。”

“長得倒還不錯,就是不清楚等下被我打趴跪地,這喊哥哥的小模樣該有多妖嬈……”

最後一人尾音還沒落,就猛地被林落一個左勾拳打趴在地。

“啪”地聲響,濺了一地飛揚的灰塵。

他痛得喊了聲:“哎喲媽呀,痛死了。”

林落幹淨利落地拍拍手:“讓你不尊重女性。”

“卧槽!這女的有幾把刷子啊。”

“沒看出來啊。”

“兄弟們,上!”

衆人一時忘了場合,就要沖上前給林落長點記性。

不過三兩下,睡在地上的人撲了一地,揉下巴的,按胳膊的,捶小腿的,哀聲遍野。

吃瓜群衆的下巴驚得合都合不攏。

那個瞧着小身板一掐就能斷的轉學生,怎麽就那麽橫得慌呢!

獨獨剩下最後一個人還好端端站着。

只顫着腳步,眼神飄忽不定,躊躇不前。

林落挑釁地瞟了那人一眼,揚揚拳頭:“還來嗎?”

礙于大老爺們金燦燦的臉面,那人硬着頭皮沖上去了。

果不其然,躺地同胞又新加入一名同胞。

一時間,後面空空地板上只剩下了林落許賜二人。

許賜一言不發,睨着林落的一雙漆黑眸子狹長幽深,意味不明。

林落對他笑笑:“要不一起來吧?”

少女明晃晃的聲音,放肆游經衆人的耳裏。

全班霎時屏住呼吸。

焦灼的局面忽地闖進一個男生,他虛着步伐,弱弱喊道:“欸,賜、賜哥,你可別欺負女孩子啊。”

全校衆所周知,一般情況下,許賜是不會欺負女孩子的。

許賜輕笑了一聲,話音諷刺:“我欺負她?”

倒在地上的幾人忿忿不平。

“你小子誰啊?給我們滾開,還輪不到你來英雄救美。”

“就是,這女的也太他媽嚣張了。”

“賜哥,這女的非得教訓教訓不可了,別跟她啰嗦。”

許賜依舊閑閑杵在原地,雙手漫不經心地揣在兜裏,濃密的眼睫垂下一片暗影。

林落好笑地瞟了眼男生微顫的手指,扯開他:“同學,你先去旁邊坐着吧,沒你的事。”

十班是理科班,雖男生衆多,但一班人皆以許賜為首,對他的話那是說一不二言聽計從,很多時候比班主任和班幹部的話還管用。

那男生平時就怕許賜怕得厲害,聽林落這麽一說,忙不疊閃一邊去了。

見那男生退開,沒等許賜回答是否應戰,林落就率先出手了。

一拳一勾,招式松弛有度,又帶點五花八門的雜亂。

活了十多年,許賜還是第二次對女生動手,稀奇了。

罕見地弘揚了把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優良傳統——

以德報怨,客氣相待。

幾個回合下來,林落并沒撈着丁點好處。

額間漸漸沁出了幾絲汗液,她緊緊眉,上挑的唇角也漸漸敗下陣,面上浮現幾絲挫敗。

沒想到對方還挺有能耐。

八成是打不過了。

小弟們揚拳比劃,鬧哄哄喊:“賜哥,打啊,別跟這女的客氣,揍她。”

“就是,讓她知道知道賜哥你的厲害。”

給許賜助威的聲勢,沸聲朝天,氣勢洶洶,一陣蓋過一陣。

打不過,這氣勢也比不過啊…

林落猛地想起家裏老祖宗的淳淳教誨,眼裏閃過一抹狡黠,忽地喊道:“許賜?”

許賜微怔,下意識輕“嗯”了一聲。

趁他愣神的空擋,林落眼疾腳快立馬伸腿拌了過去,借助巧力,瞬間将許賜直撲撲摔向地面。

眼看他那俊俏的臉蛋就要跟大地來個親密接觸,她心生不忍,連忙将他翻了個身。

好在林落使了點勁,及時托住他的頭,讓他以背着地。

接着她迅速束縛住他手腕,用膝抵着他的腰腹,讓他動彈不得。

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流暢和諧,快得無一人看清。

“老子看見了什麽!賜哥怎麽可能被這女的打趴!”

“賜哥莫不是看上了這女的姿色,故意放水吧!”

“當年他一人對敵幾十人,都把對方打得個落花流水,怎麽今天敗在了一個女娃娃手裏!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許賜:…不信你來啊!

別逼逼!

後背驀地傳來陣悶痛,他輕“哼”了聲,意識到自己這是被坑了。

許賜試着掙紮了番,怎奈那厚顏無恥的人猛地用膝蓋緊壓着,沒用。

林落瞅着他怒急攻心的黑臉,甭提多爽了。

似乎是覺得這樣蹲着不舒服,林落翻身一坐,徑直坐在了許賜身上。

少女軟軟糯糯的身子貼近許賜的瞬間,他背脊一僵,俊臉徹底黑成了炭。

林落瞟見他面如死灰的土色,微微俯身,學那浪蕩子放肆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瞟見許賜險些翻過去的白眼,她很是憐惜地伸出爪子,輕輕挑起他的下晗,肆意地勾唇一笑:“來,笑一個給姑奶奶看看,讓我瞧瞧——”

”這城裏的娃娃長得是如何的隽秀動人。”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少女眉眼彎彎,雙眸瞧着清澈至極,露出了她标準式的小虎牙,一亮一亮的。

幾縷光線掠過,亂了許賜的眼。

遙遠的回憶裏,似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漸漸與面前這張清麗秀氣的臉重合。

許賜怔神間,視線随之下移。

由于林落傾身朝下的緣故,白t領口自然而然敞開了點……

一秒,一秒半……

紅暈一點一滴爬上許賜面龐,燒了個漫天紅,将他原本生出的墨色徹底碾壓。

手腕處細細柔軟的觸感傳來,他如被灼傷般,迅速脫開手。

視線相對的剎那,許賜喉間驀地一緊,身子緊繃到極致。

他頭趕緊瞥向一邊,死死閉眼,平複心緒。

兩人隔得近,風裏輕輕拂過許賜身上清爽好聞的沐浴露香。

林落将許賜的臉掰正,仔細地瞅了兩瞅,又貓着爪子摸了兩把,滑不溜秋的。

皮膚比看上去還好。

她笑眯眯道:“還挺香。”

吃瓜群衆擦擦嘴角:這瓜吃得太特麽值了!

哪回跟許賜坦白心意的女生不是被他的橫眉冷對給傷得個體無完膚,落得個凄凄慘慘戚戚。

幾時見年級大佬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給死死強摁在涼冰冰的地板,實施言語與行動并存的調戲啊!

同學……為你打call到停機!!

見許賜死活不肯睜開眼,她俯身貼近他耳側,意味深長說:“我叫林落,你記好了。”

“轟”地聲,許賜記憶裏有道清脆稚氣的聲音,散遍腦海。

落日夕陽底,殘陽的餘晖照下,襯得那留着三七分的短發小男孩,膚色愈加黝黑,只一雙大大的杏眼流光溢彩,黑白分明。

猶記得那小男孩攢緊拳頭,用力擦掉黑臉黏染的灰塵,瞪着雙水汪汪的大眼警告他:“我告訴你,我叫林落,我一定會回來報仇的。”

許賜慢慢回神,眸裏泛起的戾氣緩緩散去,難以置信地将記憶中的臉與面前的人仔細比較。

的确,恬不知恥壓在他身上的這人。

除開皮膚白了點,頭發長了點,臉更嫩了點,如假包換——

就是那個揚言要尋仇的假小子。

許賜緊抿的唇線倏而一松,意味深長道:“噢……那個假小子嘛!”

他唇角一勾:“我記得。”

想明白這檔後,他索性不再掙紮,無比悠閑地躺在地面。

眉眼斜飛,笑意散漫,姿态比那坐着的同學還自由自在無所顧忌。

聞言,林落翹到九天雲霄的笑容忽地垮下,眸裏閃過一抹懊惱。

她雙眸轉了兩圈,心知對方這是記起她是誰了,也緩緩松開了唇沿。

她伸出手,輕拍拍他的臉:“那你服氣嗎?”

火熱的光暈倒映在林落側臉,襯得她肌膚白皙細嫩,發絲飛揚,就連嘴角欠扁的笑都剎時變得生動可人。

一瞬間,許賜打心眼裏冒出個想法。

這小丫頭,長得可比以前更好看了。

真是……

見鬼的破想法!

趙天辰跟江岸兩人回家沖了個澡,恰逢此時趕到。

不知他從哪掏出把風騷的折扇,搖啊搖,時不時晃晃頭:“我看這個姿勢就不錯。”

江岸笑眯了眼:“贊同,下次你可以試試。”

趙天辰:“跟你嗎?”

江岸:“滾,老子不搞基。”

江岸:“搞基也不跟你。”

趙天辰:“……!”

親兄弟!

身為許賜忠實小弟的唐時,剛從地上灰頭土臉地爬起,瞧見眼前一幕,他嘴角張開的弧度都可以吞下顆雞蛋了。

唐時半晌才愣過神,抹了把臉就要拔腿沖去:“不行,那女的把賜哥欺負得這麽慘,我要去揍她。”

趙天辰及時拽住了唐時:“回來。”

趙天辰替他扇扇風:“你沒瞧見咱賜哥滿臉享受,欲仙欲死嘛?”

江岸點點頭:“說得有理,咱們看看就行。”

畢竟,許賜朝向他們的那只爪子可是沒有任何牽制的。

唐時抓抓自己的腦瓜子,想不通。

他怎麽總覺得有哪不對勁呢?

人群中不知是誰虛虛喊了句:“老,老師來了!”

衆同學魂歸現實,紛紛以光速回到座位,撿起書本,咿呀咿呀念。

班主任趙粒剛進前門,映入眼簾的便是身姿瘦弱的女孩欺身壓在男生身上,從她的視角看,兩人的頭都緊巴巴黏到一塊了。

還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呢!

她兩眼一黑,險些暈過去。

“給我馬上起來,到辦公室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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