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二節課間。

原本鬧哄哄的教室,卻蜜汁般靜了下來。

靠牆的最後排旮旯窩,少女乖乖巧巧地趴在桌上,光束穿過繁碎的嫩黃桂花,斜斜映入她甜美的睡顏。

清風漾過,吹動她輕盈飄揚的齊耳短發,繼而軟軟趴落回去,恬靜得比窗外光束還美好。

許賜視線随之一滞。

沒料到居然是個女孩子霸了自己的座位,他懶洋洋翹起的二郎腿頓了兩秒。

小弟立馬附在許賜耳旁,連忙低聲解釋:“賜哥,就是這新來的轉學生占了你位置,她先前……”

兩三個小時前。

清晨,日頭剛從雲層冉冉升起,驕陽穿透繁密翠綠的樹枝桠,灑下一圈又一圈斑駁。

s市一中,這座聞名遐迩的百年古校,聚集了整個市裏大多數的尖子生,還有不少外地同學慕名而來。

據此,坊間流傳一句話,進了s市一中,就等同于半只腳邁進了大學的門檻,十拿九穩。

林蔭道下,風裏傳來朗朗不絕的讀書聲,偶爾一兩只鳥雀悠悠掠過,啾啾起調,清脆鳴耳,煞是好聽。

教學樓高一到高三棟連在一塊,整體布局有點像四合院,正正方方的。

西邊敞開,南北兩面各四個教室,中間的連接處則是老師們的辦公室。

林落按着路标找到辦公室,禮貌性地輕敲了兩下門。

“請進。”

Advertisement

甫一推開,自室內就傳出股子涼意。

林落望着幾位垂頭忙碌的老師:“請問十班班主任在嗎?”

自擺放成堆的教科書中冒出一個頭,乍一看去,她眼裏疾速掠過一抹訝然。

理科班的女同學中剪短發的并非沒有,甚至還不少,但關鍵是短得利落瞧着還挺清秀的……少有。

班主任趙粒扶扶鏡框,借以掩飾剛剛的失态:“我就是,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林落挑挑眉,眸底微詫,沒想到新班主任居然如此年輕。

她沖趙粒笑了笑:“老師,我是新轉來的學生,林落。”

一聽,趙粒的小情緒更複雜了,自前幾天接到校長的親自來電,說是校方贊助商的女兒要到她班上來讀。

話裏行間,字字可見校長對這名新生的看重。

可把她愁死了。

趙粒不着痕跡地打量林落,見她面上白皙剔透,唇畔含着的笑容純淨乖巧,瞧着很舒服的那種長相。

哎,好不好看她倒不在意,只盼所有學生都聽話就行。

趙粒抽回聚在她身上的視線,點點頭:“我知道了,趁現在還沒上課,我先帶你進去跟大家認識一下。”

“好的。”

高三(十)班。

才剛走近門口,林落便聽見了自裏頭傳出的朗朗讀書聲,以及……嬉笑打鬧。

她唇角微勾。

看來這新班級不愁待得乏味了。

趙粒皺了皺小巧細致的眉,無聲地輕嘆了一句。

“我們班這情況,你也看到了,若是想好好讀書,我們班的學霸大有人在,都是在年級排得上座次的,若是想……”

趙粒轉頭便對上林落清澈通透的瞳眸,好似高山之上傾注而出的兩汪清泉,讓人對她開不了重口。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想必這學生是個明白人。

趙粒走到講臺上,用了點氣力拍拍講臺:“大家先停一下。”

最先注意到動靜的是神游太空的同學,其餘背書的同學這才不情不願擱下書,疑惑地望向講臺。

趙粒見室內靜得差不多了,開口道:“同學們,我們班今天來了一位新同學,她将會與大家一起度過拼搏美好的高三一年,讓我們掌聲歡迎。”

話畢,她帶頭鼓掌。

林落随着班主任的簡短介紹,才不急不慢,步履閑适踏進教室。

她背脊挺得筆直端立,卻不顯死板。

一件簡簡單單的白t,襯得她身姿瘦削纖細。

如久逢炙陽的正午襲過一縷清爽舒适的涼風,舒服,養眼。

後排有幾個好事的男生早已是激動得吹起了口哨。

林落走上前,從左到右大致掃了眼。

只見第三大組最後面一排,倒異常突兀地騰出了三張空桌。

她清清嗓子,揚唇一笑,朗聲道:“大家好,我叫林落,萬丈林木的林,落花流水的落。”

林落明晃晃的可愛小虎牙,配上她幹淨明媚的笑容,在滞悶無趣的教室瞧着格外清爽。

“歡迎新同學來我們班上!”

更有膽大的男生雙手合十,鼓足氣力向她大喊:“同學,我的座位讓給你坐!”

話一出口,底下的人哄笑一團。

緊接着,她朝臺下俯身微鞠了一躬:“希望大家以後能多多指教。”

趙粒指指後面:“你先去第三大組後面那搬外邊那張桌子,暫時坐到第二大組最後一排,過段時間我再給你們重新排位置。”

趙粒強調:“一定記得要搬去第二大組。”

林落正巴不得:“好的。”

教室共分為三個大組,3,4,3的組合,正好6排,唯有第三大組的第七排多出三張空座。

在衆人的深度凝視中,她淡定地走到空着的第七排,停下步子。

被時光打磨出劃痕的三張桌面,皆是幹幹淨淨,于是——

她果斷走進最裏面。

周圍的人瞬間倒抽了口冷氣。

林落屁股都還沒挨着板凳,便率先聽到連凳帶人摔倒在地的“啪”一聲響。

轉頭望去,一個頂着頭紮眼黃發,身板精瘦的男生四仰八躺倒在地板,鼓着豆大的眼睛瞪她,滿滿的難以置信。

仿佛她拯救了銀河系。

林落旋即看回桌面,來來回回觀摩了三遍,并沒發現有任何古怪。

又将桌子掀開看,裏面正好端端杵着一封信件,一盒德芙巧克力,以及一盒糖果。

林落饒有興致地瞟了眼,只見那封系了蝴蝶結的粉色信封,還費盡心思特意用墨筆描粗了那收信人的名字。

她這才明白,原來這塊好學生視之為旮旯窩的偏僻地的确是有主的,只是——

缺少了一應的學習工具而已。

林落再瞅瞅衆人的神情,明明白白瞧出了一種名為擔憂的東西。

她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從自己空蕩蕩的書包掏出個半舊不新的草稿本,雙手彎曲交疊,随着漾漾清風不過一瞬就眯了過去。

早先摔倒在地的男生眼睜睜瞧着林落自趴下後,就再沒了動作。

他猛地一拍腦袋。

哎喲,這可麻煩了。

于是他急急忙忙縮進桌子底,快速撥出一個號碼。

日不落ktv。

暗黃喑淡的光暈彌漫包廂。

玻璃茶幾上擱的煙灰缸堆起一座矮小山,頂端的煙頭還隐約蹭着星點。

懶懶斜倚在沙發的男生眉峰凜然,薄削好看的兩片唇瓣抿成細線。

勻稱修長的手指抓着疊厚厚的撲克。

趙天辰笑得不懷好意:“這通宵玩了一夜,賜哥你居然連連輸,啧,這手氣。”

江岸笑眯眯:“賜哥,我認為你今天很适合去買彩票。”

許賜眉目沉了半分,并未搭理那矯揉造作的兩人。

趙天辰:“萬一是要轉運了呢。”

江岸笑:“說不定是桃花運。”

趙天辰換了個姿勢:“有道理,這畢竟是塊唐僧肉呢。”

江岸順口:“是個女的都想嘗一口。”

兩人一唱一和,你來我往。

再伴随着陣陣抽搐的“死了都要愛”,簡直戳人耳窩子。

許賜斜睨那兩人一眼,手一撇,将牌往桌上随意一扔:“不玩了,沒勁。”

一沓厚厚的牌滾落到煙灰缸附近,撲出些煙灰。

見狀,站着鬼哭狼嚎的唐時也不瞎亂嚎了,啞着嗓子戳了戳自己:“啊?讓我再來一首?”

趙天辰:……

江岸:……

許賜額角突起褶子:“出門左拐不送,千萬別說我認識你。”

丢人!

唐時摸摸自個刺啦啦的後腦勺,絞盡腦汁想,半天也沒搞明白緣由。

過了一會兒,擱在桌邊的黑色手機“嗡嗡嗡”,震個不停,大有不接就不罷休之勢。

趙天辰提醒:“賜哥,你手機響很久了。”

許賜為防止手機被打爆,是直到清晨才的開機,本不欲接,他餘光瞟了眼來電備注這才劃下接聽,點開免提。

剛接通,電話那邊就慌慌張張:“賜、賜哥,不好了,你座位被人占了。”

許賜眼眸一眯,将袅袅燃起的煙頭就着煙灰缸撚了,不鹹不淡涼涼道:“知道了。”

“那個人是…”

沒待電話那頭說完,許賜就摁斷了電話。

聞言,唐時歌也不嚎了,麥克風往沙發一丢:“卧槽,賜哥,誰特麽不要命了敢搶你的座位,你們在這等着就行,我去幫你教訓那小子。”

許賜落下大喇喇擱在玻璃茶幾的筆直長腿,狹長的眼尾略微一挑,眉峰卷了點戾氣:“不用,一起去看看。”

趙天辰照着熄滅的手機屏幕,撫正微亂的發型:“走咯,看好戲去。”

江岸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不急不慢道:“萬一是個女孩子呢?”

許賜難得異常耐心地聽人講述這麽長的一個來龍去脈,他涼涼地嗤笑一聲,從那睡在原屬于他座位的人臉上挪開視線。

他指指那塊地盤:“去,把她給我叫醒。”

幾個氣勢洶洶湊上前的大老爺們,你瞧瞧我,我瞪瞪你,半晌無措。

唐時終是被無情地推了出去,他搔搔頭,認命地去敲那桌子:“欸,你醒醒,坐錯位置了。”

少女眉眼柔和,唇角淺淺。

睡得正香呢。

唐時屈下身,音量大了點:“欸,快點醒來,別睡啦。”

少女配合地轉了個頭,堅定不移地完成她的睡覺大業。

唐時眼急了,彎腿踢了踢她桌腳,一腳,兩腳,三腳…

少女微擡頭,憑借潛意識抽過墊在手下的草稿本扔了出去,嘴裏嘟囔:“別吵,老師來了也別喊我。”

清脆明晰的女聲,聽得衆人虎軀一震。

老師來了……也別喊??

這畫風……不太對啊!

唐時下意識接住本子。

攤開一看,差點要甩掉這燙手的東西。

他使勁搓搓眼睛,确信自己是實打實地小學畢業,在認字一行确實是零障礙。

這才哆嗦着手,将本子遞過去:“賜、賜哥。”

許賜嫌棄地睇了唐時一眼,沒出息。

他接過一看,紙面上歪歪扭扭寫着四個大字:

許賜是豬。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