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林落低吼了一聲:“那還廢什麽話, 趕緊去找人啊!”

說着,她就率先邁腿沖了出去。

其餘三人被她的怒氣驚得一震,過了幾秒他們才愣回神。

于是也連連向教室外跑去, 追上林落。

林落邊跑邊問:“你們趕緊想想, 許賜他平時有沒有什麽喜歡去的地方, 說不定他只是一直待在那裏沒回來。”

事到如今,她還是不想往最壞的那方面去想, 也不敢想。

“臺球館、ktv、網吧?”趙天辰繼續想了想,糾結說:“好像又不是,賜哥他好像也沒表現過自己有多喜歡……”

江岸應承:“是的了,賜哥他哪怕是帶我們到處浪,但面上也不見得有多歡喜。”

他覺得,他見過的許賜最開心的時刻莫過于昨晚與她一起的那頓飯。

勝卻他們無數次的約飯。

想到這裏, 江岸瞥眼瞄了眼一側的林落, 少女臉部弧度緊緊繃着, 死死咬住下唇。

比起他們三個男生來說,她高于多數女生的身高在男生裏并不占優勢,卻能與跑得他們并行, 甚至還隐隐有超越之勢。

不難想象她為此付出的努力。

林落盡可能耐着性子解釋:“不喜歡也行,你們再想想他有沒有什麽常去的地方,比如具體是哪家臺球館, 哪家網吧等等。”

“哦哦哦, 我想想啊!”趙天辰應。

于是三人将他們平時常去的地方, 一股腦通通報了出來。

林落跑到校門口才停下步子, 她用力掐着手心,盡可能維持着聲音,冷靜道。

“這樣吧,我們分為四路人,你們三人分別負責一條街裏你們常去的店,因為我也不太熟悉,所以具體的你們自己盡快分配。”

經過這一陣,三人已是下意識地聽從林落建議了。

“好,沒問題。”

“可以。”

“我覺得行。”

林落繼續說:“那你們去熟悉的地方找,我就去你們沒去過、且又可以待上很久的地方找,每過二十分鐘,咱們就在群裏彙報一次結果。”

随林落話畢,趙天辰就立馬配合,将她邀請進了只有他們四人才在的私人群。

“那好,我們現在就開始分工行動吧。”

說完,林落就往離學校稍遠些的街道跑去了。

剛跑開幾步,她臉上原本的板硬自持便瞬間垮下,雙眼漸漸泛開模糊。

随着她的颠簸奔跑,成像在她眼底的世間萬物也開始搖搖晃晃,上下波動。

她腦裏胡思亂想着,又想到現在還處于失聯的許賜。

在她想來,他只可能遇到了兩種情況:一是他真正遭遇了不測,生死不明。

但林落又打心眼裏覺得,許賜應該是具備自保能力的。

二便是他自發地選擇了人間蒸發,故意躲起來,為了躲避他們。

林落心底更偏向于是後者情況。

但無論是哪種,她清楚,許賜此刻一定過得非常不好,非常不開心。

他一定是悄悄藏在某個地方,等着他們去找到他。

想到這,林落又默默地給自己打氣,十指攢拳,更努力向前邁腿跑着。

一面急奔,一面四處掃望街邊路人。

待跑出一段距離,瞧見有家網吧,她二話不說就推開門,踏了進去。

從最外面的衆人挨個掃到最裏面,甚至還闖了別人的包廂,沒有。

于是林落就在一堆人忿忿不滿的咒罵聲裏,悻悻離去。

于此同時,她手心攥着的手機突然鈴響了,她下意識打開看去。

是那個群裏彙報到點消息了。

乍一看見三人備注名,她眼皮子猛地一抖。

真是……一個比一個自戀啊!

顧不上調侃,她也迅速發出一條消息:

跑完這家,她還特意看了看網吧名,記下來,免得待會又重複找。

林落所在的這條街,由于她也只來過一兩次,出于不熟,她只好沿着馬路直線徑直往前跑。

一見着網吧她就硬闖進去,一見着任何能待人的娛樂場所,她都會跑進去瞅個完全,甚至連路過的奶茶店她都沒放過。

可是,不在,許賜統統不在。

時間就在衆人的反複奔跑中匆匆流逝,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可他們四人在群裏回複的消息卻出乎意料地相似。

找不到、沒看到、他不在……

天邊晚霞慢慢沉下。

這一路上,林落想了很多,她又開始想起那個表面冷漠,內心實際軟得一塌糊塗的人。

想起那個總是被她氣得不行,卻又總能壓下手下拳頭的人。

想起那個每每嘲諷于她,卻又在她緊急之時傾力幫她的人。

……

無論怎麽說,她都要找到他。

不停歇地跑了兩個多小時,林落終于到了這條街的盡頭。

腳跟後傳來的酸意,又麻又痛,軟得她膝蓋霎時一彎,險些摔倒。

她突然有些崩潰。

林落停下不斷奔跑的腳步,彎下腰,擡手撐着一旁的細瘦樹木,喘着氣。

放眼望去,這條街越走到後面就越是落敗,窄窄的馬路上散布着各色塑料袋,紅的、黑的、白的。

樹底下随着倒着垃圾,空氣裏偶爾飄過些許異味。

如同一位走到盡頭的薄暮老人,日落西山,不久存也。

就連林落撐着的這棵幹癟癟的歪樹也沒能幸免,下面零零散散擱着垃圾。

若是放在以前,林落肯定是死活都不願靠近的。

然而,她此時此刻實在是太累了,累得一動都不想動,只想找個地喘口氣。

待呼吸慢慢規律,她的目光突然被左前方的一所殘敗的小網吧給吸引。

它建在毫不起眼的旮旯窩裏,低低牌子上刻印的字跡暗沉而模糊。

入口還只是一條窄窄間隙,也無怪乎她乍一跑來看時,壓根就沒看見。

林落突然想起,兩人視頻時曾無意照到許賜整整齊齊的桌面,他斯文優雅的吃香,以及他素日種種。

無一不表明,這個人是極講究幹淨的。

故而她只瞟了一眼,休息完畢,便打算掉頭離去。

結果剛邁出一步,不知為何,她又突然頓住了落在後面的腳尖,僵着脖子往回扭去。

那道網吧過道裏透出的黑暗,融入夜幕的灰色,二者相輔相成,融為一體。

使得那抹逼仄幽光更添誘惑,勾着人前去一探究竟。

等林落回過神,她已然站在了通道進口前。

只踏半步,就是無邊暗色。

任何一個機會她都不能放棄。

她咬咬牙,攥緊了手上的拳頭,就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随着她慢慢走進,裏面燈光顏色漸漸顯現,暗沉的昏黃,覆着一層濃濃郁色。

前臺網管工作人員的半張臉埋在陰影裏,略長的發絲染着顏色,由于燈光原因,林落看不清具體的。

網管見一個身姿窈窕、做學生打扮的女生慢慢走進,撩了撩額前劉海,輕佻地吹了個口哨:“美女,晚上好啊。”

林落盡可能忍着那令人作嘔的笑臉,沒搭理。

撩開簾子,快步走進。

一股狂熱的壓抑感,鋪天蓋地朝她湧來。

幽暗的光線,震耳的鍵盤聲,狂歡到瘋魔的臉。

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世界。

無一人注意到她。

林落忽然不敢再走下去,緊張得連心跳都不敢快上半秒。

她怕,她怕自己真會在這家網吧找到他。

如果那樣,她又該以何種方式拉他出來。

她突然想掉頭就逃。

可惜,就在她糾結的瞬間,她誠實的雙腿卻完完全全背叛了她的意識,已經向裏面走去。

她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好一會兒,才緩緩擡眼看去。

只一秒功夫,她目光便定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手指靈活敲着鍵盤,桌前倒了好幾罐啤酒罐,角落堆了一小座煙頭。

他旁邊圍着滿滿一圈人,那些人紛紛染了各色不一的色彩,臉上挂着浮誇迷離的笑。

隔着這麽段距離,她都能聽到那群人的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可他就那樣淡定自若,身處其中,甚至還時不時點頭。

再接着,旁邊一人便哥倆好地掏出香煙和打火機,遞給了他一根,且主動湊近,攏過掌心,摁下打火機。

他微擡左手,撚着煙頭,随意叼在嘴裏,俯下頭,讓打火機點燃煙尾。

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的半邊側臉。

他嘴唇微張,徐徐吐出,煙霧缭繞裏,逐漸模糊了他唇邊擴大的笑容,光線黯淡,映襯着他半邊削瘦的面頰。

捏着煙頭,一吸一吐間,數不盡的風流娴熟。

林落心頭忽然有些抽痛。

這樣的許賜,讓她有些陌生。

印象裏,他從沒在她面前抽過煙,哪怕他偶爾有些幼稚的鬧脾氣,卻也向來都是一哄就好。

他人也有些輕微潔癖。

從不會來如此陰暗的環境。

更不會與這幫混混為伍。

她從前想來,只覺許賜是張狂于人世,桀骜于凡間,帶着少年人的驕傲,昂首立世。

再怎麽樣,他都不該自甘堕落,跟這幫人混在一起。

她自小跟着爺爺在鄉間長大,行走于市井之間,見識于俗世之間。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說起識人,她不敢說是百分百的準,卻也不賴。

真正的混混與年少的貪玩,她分得清。

正出神間,他旁邊的人似乎想勾過他肩試圖商量什麽,結果卻被他恰如其分地避開了。

明明是身處其中,可他周身姿态卻又同周圍亂七八糟人的氛圍格格不入。

許是他那個躲開的動作,讓林落又重拾了信心。

她捏緊拳頭,趕在他再次将煙頭遞進嘴裏前,她大跨步上前,一把扯掉他手裏只剩半根的煙。

扔在地上,用鞋跟狠狠踩滅。

像是要将她見着的這一切通通碾碎。

這樣,他就還是他。

許賜擡手落了個空。

他擡眸,笑意不過眼底的睨向來人:“你他媽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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