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我的生活開銷越來越大,日子過得有些拮據,就找了份家教的兼職,掙點零花錢。
周末,我就騎着自己的二手自行車去帶家教。從學校門口出來,我要騎很長的路,到了大運河邊上,再沿着大運河繼續往南,在一個拐角處,有一個小亭,我會在這裏休息片刻。眼前的大運河,汽笛轟鳴,運砂的商船一艘艘馳行而過,我總是會幻想隋炀帝下江南的景象,歷史長河滔滔,不知掩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淹沒在大運河的混濁河水中。
對岸就是小城街道,現代化的建築裏偶爾掩藏着白牆黛瓦的明清建築,河兩邊的香樟樹郁郁蔥蔥,一年四季都不見春夏秋冬。我曾經無限向往的江南,就在眼前,卻讓我茫然不知所措。
我新找的家教是一戶有錢人家,位于城中心的顯赫位置,大門外還有安保,院子裏各種名貴植物,亭臺樓榭,宛如公園。
我來到主人家門口,小心按門鈴,開門的是年輕的婦人,看起來氣質很好,說話随和可親。一邊把我領到書房,一邊告訴我不要客氣,來了就當是自己家。只見整個客廳金碧輝煌,裝修風格及其奢華,落地大窗,幾乎可以看到小城的各處風景。
我連連點頭,婦人在家裏就穿着一身睡裙,渾身雪白,我都不敢看婦人一眼。
我要教的小孩是個初一的學生,已經坐在書房等着。
家教時間兩個小時,一共40元錢,這錢掙起來還是容易,不過我拿了人家的錢,總是希望可以多教給小孩一些知識。
回去的路上,我騎着自行車自由穿行,腦海裏卻總是不自覺地浮現那棟豪宅和豪宅裏的那個白色肌膚的女人,以及那個奇怪的小孩。
“哥,你有沒有發現門自動開了?”上課的時候,小孩子問道。
“門原本是關着的,可是又突然間開了。這個門每天都這樣,我看到有一個小孩進了這個屋裏,你有看到嗎?”
我不禁覺得後背涼涼的,一個小孩子怎麽會如此地胡思亂想。“那應該是你的門有問題,是幻覺。”我敷衍着說道。
“哦,那你相信有鬼嗎?我經常能看見鬼,我們家窗戶外面有只貓,就是鬼附體,它晚上經常來我家,就趴在窗戶外面,我知道它是一個人。”
“咱們先不說這些,好好上課吧。”
我不禁有些慌亂,本來想好好給小孩子解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但是小孩明明看見了,我的解釋顯然是徒勞的。
靜姝每周都會參加學校禪學社的活動,我偶爾也陪靜姝去,但我始終是抱着玩的态度。四月末,禪學社請到一位四川的得道高僧來講佛學,法師詳解了在國際國內新形勢下,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性,佛學和傳統文化的關系,以及佛學的發展趨勢,發展方向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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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積極性很高,踴躍提問,智能法師也深入淺出地回答大家的問題,現場氣氛非常好。
智能法師來小城弘法,平時就住在小城郊外的黛山寺。
五一的時候,禪學社組織大家去寺廟感受真正的修行。我們一行十多人在杜教授帶領下,走進黛山寺開始禪修。寺廟位于小城西郊,黛山腳下,始建于南梁,已有一千五百年的歷史。
當日上午,智能法師給我們開示,大家男女各邊,盤腿而坐,靜心聽候大師的教誨。
起初,新鮮感十足,坐着還能忍受,一會功夫,雙腿酸麻,好想站起來。我不時東張西望,轉移注意力。
靜姝座在我的斜對面,她雙眼微閉,沉靜如水,潛心聆聽,肅穆虔誠,頗具佛緣。
此時此刻,我瞬時安靜了下來,不知為何,我突然感覺自己根本不配和靜姝在一起,我甚至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小醜,偶爾賣弄文采和勇氣,卻從未感受到安靜的力量。
大殿莊嚴肅穆,頑愚的俗子都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驕傲和蠻橫。大殿的中梁繪有西游記的畫像,我細細看去,對面正是如來佛祖收服悟空于五指山的畫面,我不禁沉浸在其中。
開示結束,我們一起去過堂,大家都正襟危坐,持筷,端碗,不敢言語,安靜地吃完了齋飯,飯是不好吃的,但是大家都默默無言,生怕壞了佛門的規矩。
一起吃飯的居士中,以中老年女性居多,大都面目和善,表情沉靜,好似看破了紅塵俗世,與世無争了。
下午的抄經,我依然難以靜心,頭腦中一直浮現靜姝虔誠坐禪的畫面和寺裏老居士平和的面容,她們是如此的相似。
如果說靜姝這麽小的年齡已經具有了居士這樣的修為,那像我這樣的,在靜姝面前豈不還不如一粒沙。
我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沮喪,筆下的經文倒開始清晰起來,仿佛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每個字開始寫的方方正正,難道只有大悲大苦才能大徹大悟嗎?
夜晚,我們就睡在寺廟裏,青燈古寺,禪聲悠悠。我想到靜姝,深深地擔憂,竟夜不能寐,思緒萬千,夜半鐘聲,夜更寂寥。
翌日清晨,撣去一夜的疲倦,在清新的空氣中,感受難得的寧靜。似乎大家都經歷了一夜折磨和思考,每個人都若有所思,輕輕踱步,來一場生命價值的感悟。
上午大家一起去後院品茶,每人一套茶具,自己泡茶,然後再甄茶給別人,茶香四溢,品茶論世,探讨人生,頗有意味。
回去的路上,大家也都默默無語,沒有了來時的喧嚣,每個人似乎都把靈魂丢在了那座山林的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