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1)
☆、往事(1)
這是什麽情況?
我現在站在一個很雅致的房間裏,回文雕漆的大長鏡,烏木的圓桌圓凳,窗棂上雕着繁複的梅花花紋,有風吹進屋子裏,窗子對面牆上挂着的山水畫卷軸被風吹起來,一下一下的打着牆壁,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再往裏面看去,弓形的小門上挂着長長的珍珠簾子,透過珍珠簾子,可以看到裏面卧着一張烏木的大床,上面鋪着整齊的被子被單,看不清上面繡着的花紋,卻能看出是上好的錦緞。
是富貴人家的房間。我在心裏做了這樣的定位,這跟剛才的洞穴是完全不同的地方,那個洞穴想來肯定有詭異之處,這也不知道是空間錯亂了,還是時間回流了,但是不管是哪個原因,我都必須想辦法回去。少爺一定還在等着我。想到這裏,慌張不安的心裏稍微鎮定了下來,我定了定神,四處走動着,想在這間屋子裏看看能不能有什麽回去的線索。正當我将注意力放到那副山水畫上時,聽到一陣響動。連忙探身看向聲音的出處,卻看到一個婦人掀開珍珠簾子,從裏屋裏走出來了。敢情這屋子裏是有人的,這下就好辦多了,也顧不得貿然出現在這個屋子裏或許會給別人帶來不便,我走上前,朝那婦人拱起手低下身子開口便想問明情況。可是那婦人卻向沒看到我一樣,徑直穿過我朝前門走過去。等下——穿過我?——我本想趕上婦人說些話,卻猛然發現了不對頭的情況。為了求證,我伸手摸向書桌上的硯臺,果然感覺不到任何實體,我的手指直直的穿過了硯臺。我苦笑了一下,真是好生無奈的事情。原來我在這個世界是個影子嗎,說話別人聽不到,也幹預不了任何事情。莫不是難道我已經死了?變成魂魄了?天啊,我一陣惡寒,支持不住的往後退了幾步。
不過由不得我在這裏傷心了,前門那裏傳來了一個爽朗的男聲:“娘子,咱這孩子可招人疼了,連一向挑剔的長老都贊不絕口。”
接着我看到那個婦人扶着一個男子便入了屋子內,男子小心翼翼的抱了一個嬰兒,和婦人一起逗着那嬰兒,嬰兒不時的發出咯咯的笑聲。兩人從我身邊經過,婦人從男人手中接過嬰兒,往裏屋走去。那男人目送着女人進了裏屋,便撩起衣擺,坐到圓桌旁邊,剛才還笑着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煩悶。他正對着我坐着,我看清了他的長相,星目朗眉,着一身錦衣,即使皺着眉頭,也仍然是相當好看的中年男子。婦人只身回到男子身邊,看來嬰兒是留在內屋的床上了,女人是鵝蛋型的臉頰,眉眼精致,她也走到桌前坐下,看着男子難看的臉色,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男子打破沉靜:“阿繡,長老說,我們的孩子真的是被選中的那個啊。”
“嗯,我早就猜到了。”喚作阿繡的女人淡淡的開口。“這真不知道是我們許家的幸運,還是不幸。”
男人将目光放到窗外:“命中注定吧。只是苦了孩子。”
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這對夫婦總是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來自哪裏,好像有種莫名的力量把我拉向他們,在他們身邊站着我會有種很舒服的感覺。不過我對他們一點記憶都沒有。他們是誰?來自哪裏?床上那個被選中的孩子又是誰?
這一切疑問還沒有得到解答,眼前的場景像融化了一樣,被旋轉進一個漩渦裏,而我感到一陣暈眩,像是踩在水上似的,沒有着力點,身子簡直就要倒下去,眼看着自己要被漩渦吞沒,我掙紮着想要穩住身形,卻突然感覺到一陣力量的拉扯,一股要把我揉碎的力道将我緊緊塞入一個狹窄的地方,入眼處是一片眼花缭亂,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緊緊的閉上了眼,緊迫的感覺壓在我的胸口,我甚至都呼吸不上來了。而當這一切消失後,當我回過神,眼前又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這次我比上次鎮定多了,雖然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或者這只是時空碎片中的幾個停留,于我,沒有什麽影響,同樣也沒有什麽害處,索性把這些事情都看了,之後自己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或許就可以明白了。
我在一個集市上,日頭很好,很溫暖,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鬧着,間或夾雜着一些吆喝聲。盡管人很多,隔着遠遠的人群我就看到了那個鵝蛋臉型的阿繡,她離我不遠,手上抱了個東西,行色匆匆的往前走。她的腳步很快,我趕忙跟上去。幾個轉角後,她已經轉到一個偏僻的巷弄裏。
又走了幾步,她在一扇朱紅色的大紅門前停了下來。她四下看了看,沒有任何人。她轉過身了,我看清了她手上抱着的是一個孩子。她緊緊的抱緊了懷中的孩子,臉上的表情很悲傷,有淚水不停的滑落臉頰。聽到她嘤嘤的哭聲,我心裏面也不好受起來,她為什麽會這麽悲傷?那幸福的一家三口到底怎麽了?
阿繡很快便停止了哭泣,她走上前,把孩子放在了朱紅色漆門前的石階上,俯下身子輕輕吻了孩子的臉頰,口裏說着:“承歡,對不起。”
她說什麽?好像有一束電流擊中了我,我踉跄着後退了幾步,等我有意識的時候,那個女子已經消失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個皮膚白皙,大眼睛,粉紅嘴唇的孩子,不知道是種什麽感覺。這難道是我自己嗎?我記得那家人說過他們是許姓,而我的名字是許承歡,與眼前這個小小的嬰兒同名同姓。有個聲音在争辯着:這個孩子只是跟你同名而已,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但是那種濃重的悲戚感卻溢滿了整個心房,我的眼睛漲漲的,酸的厲害,有種驚人的直覺告訴我,我就是那個被抛棄的孩子。
我忍着不安想去觸碰那個同樣喚作承歡的孩子,正在手指悲哀的穿過臉頰的時候。朱紅色的漆門吱呀一聲,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我擡頭,看到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孔。居然是撫養我卻最終又抛棄我的師傅。他看上去很年輕,但那方臉厚口我是怎麽都忘不了了,有多少次我被師兄弟毒打的時候,他擺着一副冷冷的樣子,扯着厚的過分的嘴唇對着在地上匍匐着求救着的我嗤之以鼻。當我大一點,終于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後,師傅卻開始瘋狂的迷戀我,我記得他常常用一副要把我吃掉的眼神看着我,天天帶着我同吃同住,晚上一定要握着我的腳踝才能睡着。惹得師娘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最後,不知道為何,我被他抛棄了,然後我遇上了少爺。想起來,我是不是應該感謝師傅,如果沒有師傅的狠心抛棄,我此生或許永遠都不會遇到對我如此重要的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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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個孩子真的是我?
年輕的師傅看到門口的嬰兒,很驚詫的樣子。将嬰孩抱起,看了嬰孩許久,從裹着孩子的綢緞裏摸出一張紙。師傅讀着紙上的字:“許承歡。”他又看了看手上的孩子,伸出手指去逗弄孩子,那孩子發出咯咯的聲音。
師傅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居然跟着嬰兒笑出聲來。最後他抱着嬰孩進入了大門裏。就在那一瞬間我聽到了一些的響動。我看向聲音的出處,前面的拐角處只看到牆邊飄動的橘色衣擺,是阿繡的衣服。難道她一直等在那裏看麽?既然這麽愛孩子?為什麽又要抛棄他?難道有什麽隐情嗎?
我站在巷弄裏,四周空無一人,只有呼呼的風聲,蹲下身子,地上一灘積水照出了我的臉。鵝蛋型的臉龐,秀氣的過分的眉頭,薄薄的粉色嘴唇——被寧諾先生嘲笑過很多次的薄情樣。這張臉,與剛才喚作阿繡的女子相似極了。那個女子,清晰的眉目,溫和的聲音,那會是我一點都記不起的母親嗎?
作者有話要說: 字數少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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