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選擇
☆、選擇
“小公子!小公子!醒醒!”有個很渾厚有力的聲音突然間進入我的世界中,我懶懶的想要對這個打亂我節奏的聲音不理睬,卻感到一陣清新的氣息湧入鼻腔,整個身子像都輕了起來。
在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後,我睜開了眼睛。我應該是躺在床鋪上,身下軟軟的,身上還蓋着薄薄的毯子,我可以看到上方簡易的木板屋頂,和旁邊斑駁的牆壁。這是一個相當陌生的地方。又是另一個和父母有關的地方嗎?我苦笑了下,想要起身。正起身間,聽到了人聲:“小公子,你醒了呵。當初就讓你們三個悠着點,偏偏不聽,這不……”
我奇怪着擡起頭,看到一張雖然蒼老但是精神矍铄的臉,頓時瞪大了眼睛,呆呆的開口:“老爺子,怎麽是你?我怎麽會……”
上青城山前曾經為我們架過車的老人坐在我面前看着我,樂呵呵的說道:“我早上剛準備起車,就看到家門口不遠處躺着一個人,走上前一看是你,人看上去已經暈倒沒有意識了,就把你背回來躺下來了。”
“是嗎?謝謝您了。”我四下檢查了自己的身體,沒有一點點的傷。剛才那些是怎麽回事?是幻覺嗎?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還隐隐的刻在胸腔裏,我随便動一下身體,就撕扯着我的整顆心髒突突的疼。
老爺子看着我沒什麽大事的樣子,起身倒了杯水遞給我:“之前就跟你們說了,我的祖爺爺進了山洞之後,第二天早上也是沒有意識的倒在青城山腳下。醒來之後也是你這幅呆呆的樣子。你和他一樣,也發生了一些事情吧。看來可能那個祭壇真的是有詭異啊。”
我喝了一口水,想起之前莫名其妙消失在山洞裏的少爺和寧諾先生,連忙問老人:“老爺子,我那兩個同去的人您見到了嗎?”
“沒有,我只看你一個直挺挺的躺在馬路上。”老人皺着眉頭,在床沿剝剝的敲着煙鬥。看到我一臉愁眉不展的樣子,又開口說:“小公子,你們同行的那個背着背簍的人有兩下子,應該不會出事情的。我的屋子就在青城山腳下,他們應該還沒有下山來。要是下山來,我早就看到了。你安心待在這裏,等等吧。你們是昨天上山的,最多今天他們就該下來了。”
我感激的看了老人一眼,看向窗外的陽光,還不是很強烈,應該只是早上。如果他們真的沒事,等等應該也就下來了。
正想着,突然從屋子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請問有人在嗎?”邪邪的還帶點上揚的語調,絕對是寧諾先生沒錯。我急忙下床,但圍着床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自己的鞋子,正在手忙腳亂之際,老人指了指我穿在腳上的鞋子,憋不住笑意的看着我。原來他并沒有脫下我的鞋子。我霎時紅了臉,拱手謝了謝他,飛快的跑去拉開屋門。
我的判斷沒有錯誤,在路上站着的一臉倦态的兩個男人,正是少爺和寧諾先生。少爺看上去更虛弱了,倚着寧諾先生站着,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臉上,心不在焉四處張望。他的眼神掠過我身上,像是被點燃了一樣,一下子有了神采。他拉了拉寧諾先生,随即一臉驚喜的沖上來抱住我,身上熟悉的清茶味讓我充滿了無比的滿足感。
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掉,再也無法見到這個魂牽夢萦的男人了。而現在他就站在我面前,緊緊的抱住我。剛經受了失去雙親那樣慘痛的記憶,這個懷抱像是最溫暖的救贖,将我從痛苦的深淵裏一點一點的拉上來。只是分別一個晚上,就讓我如此的想念。只要他一直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要承歡我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抱了好一會,少爺才慢慢放開我,伸手替我綁起早就散落下來的長發,帶着些擔心的語調問我:“到底怎麽回事?昨晚你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我吱吱唔唔的說不來話,只是朝着少爺傻笑。我要怎麽說?說我突然穿越到了幾個陌生的場景,見到了我父母在我面前死去的事實。說出來也只會徒增少爺的擔心而已,我不願意他再為我的事情操心。
少爺看着我一臉寂然的樣子,也就沒有追問下去,只是一遍一遍撫摸着我的頭發,輕聲說:“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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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剛起就一直站在我們身後的寧諾先生迎了上來,朝着我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承歡,你家少爺急得要瘋了。”
我愧疚的低下頭,少爺拉起我的手,溫柔的指腹摩挲着我的手心,示意我別介意。這時老人走過來,朝我們三人微笑:“你們是來打聽這位小公子吧,他只是暈倒而已……沒什麽大事……你們應該也吓着了,坐下喝些水吧……”
老人倒了水,邀請我們三人在院落裏坐會兒。少爺确實是累了,一坐下就趴倒在寧諾先生的腿上睡了個昏天暗地,在睡夢中眉頭還微微的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煩惱的事情。我下意識的伸手撫平少爺眉間的褶皺,擡眼就對上了寧諾先生一臉促狹的笑意,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寧諾先生端起茶碗,輕嘬了一口水:“你昨晚是出現了幻覺嗎?”
“或許吧。”我被他這麽突然一問弄得有點不知所措,那些到底是幻覺還是什麽,我已經無從考證了。
寧諾先生直直的盯着我,黑色的眼睛竟在耀眼的陽光下呈現出琥珀色的神采,那樣好像一眼就可以看到心底的眼光,弄得我十分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在着急什麽,我慌忙低下頭去。
“你一定是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問。”寧諾先生放下茶碗,憐惜的看了睡熟的少爺一眼:“要不是我說承歡可能下山了,只怕江邪要把整個山都翻遍了。”
“啊?”我語塞了,說不出話來。靜靜的看着少爺,鼻子有些酸酸的。想起來什麽,我緊緊的握起了手,再一點一點緩緩的放開,用盡量平和的口氣問:“找到可以救回少爺的線索了嗎?那個祭司找到了嗎?”
寧諾先生只是把手輕輕覆蓋到少爺的臉上,替他擋住已經有些刺眼的強烈陽光。過了許久,在我都要以為他沒有聽到我的話時,他淡淡的開了口:“沒有。”
這兩個字把一臉期盼的我拉回冰冷陰暗的地獄,沒有線索的話那不就意味着在不久後少爺會離開嗎?想到幻境中先後死去的雙親,看着少爺平和的睡顏,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又在一次出現了。什麽都做不了嗎?只能這麽眼睜睜的看着最重要的人先後離去嗎?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弱小?
少爺,對于寧諾先生也是重要的人吧。為什麽他能用這麽平常的語氣說出這麽事實,他是有特殊的能力的,難道都不再努力一下嗎?想到這裏,氣上心來,我站起身來,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專注的看着少爺的寧諾先生瞥了激動的我一眼,又開了口:“我已經做到了可以做到的全部。我找到了幸屹族的歷法和一些古籍,也推算出了那個祭司的身份和成年時間。是江邪他自己放棄的。”
這句話像是晴天霹靂般打到了我的心上,我一時間沒有回過神,呆呆的站在桌前,只聽得寧諾先生又說:“其實我早就想到江邪不會為了自己傷害任何一個人這一點,我也想過私下解決掉那個人。可是江邪一眼就看破了我的心思,他不允許我這麽做。我和他認識這麽長時間,他第一次那麽低聲下氣的求我。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傷心。”
能有什麽比少爺的生命更重要!我愣愣的看着一直低着頭深深的凝視少爺的寧諾先生,大聲吼出來。我滿腦子都是寧諾先生剛才的話,我懂得少爺的善良,也知道殺掉那個祭司對他來說也是不公平的,可是既然已經有了線索,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是比少爺的生命更重要的?
聞言,寧諾先生擡頭,看了我好久,才慢慢的開口:“我比你更想知道為什麽?江邪到底是抱着怎麽樣的一種感情對我說出那些話的?”
雖然是很平穩的語調,我卻能聽到寧諾先生藏在語言下的悲憤,像是壓抑到了極點,從喉嚨了生生擠出的字眼,像嗚咽着的小獸,濃濃的悲傷溢滿了他的眸子。
我被他那樣的語氣和眼神震懾到,一時間說不出任何的話。
他的傷心與憤怒不會比我少,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少爺視他為依靠,如果他垮下來,少爺一定也會就此放棄所有。而我呢?我卻什麽都不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拖油瓶,天天想着要如何如何幫助少爺,卻只會抱怨,什麽也做不了。甚至還讓本來就虛弱的少爺為了找我一夜未眠。我的拳頭緩緩的落到木桌上。我到底算什麽?我這麽自以為是的待在少爺的身邊到底是要做什麽?
沒有人能回答我心裏的疑問,我只聽到了自己心裏面流血的聲音。
回到青城後,少爺的身體遠遠不如以前了。他應該不知道寧諾先生已經把事情告訴我了,還是像往常一樣,用溫柔的眼神看着我做事,笑眯眯的吃飯看書,告訴我不要擔心。對于這樣逞強的少爺,我除了把他服侍的好一點,變着花樣做他最喜歡的糕點吃,陪他說說話,什麽也做不了,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經常才剛說了幾句話後就又沉沉的進入夢鄉。
寧諾先生沒有告訴我具體的日期,他只是告訴我快了,過不了多少時間,少爺就會去了。自青城山回來後,他就搬到我和少爺住的院子裏,和我一起守着少爺說說話做做事。他還是會用那種宛若至寶的眼神看着少爺,他會趁着少爺睡去的時候,獨自在院子裏飲酒。
前院的那顆桃樹開了,灼灼桃花,少爺喜歡坐在桃樹下看書,充滿生命力的桃樹和虛弱的少爺形成鮮明對比,生生灼痛了我眼,而寧諾先生舉着酒杯望着桃花的背影如此寂寥如此悲傷,一次一次的出現,提醒着我少爺就将離我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