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連一句我愛你都不能說出口（3）

一個星期過去。這個星期以來，夏以迎天天跑去問李亮關于白雲的事。李亮每每都是兩手一攤，滿臉無奈：“本少爺也很急，可是那該死的手續還是沒有辦好，啧啧，這辦事效率。”

這天夏以迎正對着窗外出神，忽見李亮在外面朝她揮手，她立刻精神抖擻跑出去。

沒等夏以迎問出口，李亮先開口：“白雲走了。”

“什麽。”夏以迎不敢置信地捉住李亮的手臂，指甲深陷入李亮的肉裏，她也渾然不覺。

李亮吃痛地皺起眉：“你先別那麽激動，首先我保證她是真的沒事了。她只是被她老爸揪回陝西老家了。原來手續一直沒辦好是她老爸在背後搞的鬼。故意拖延時間來辦她的轉學手續。白雲大大小小闖過多少禍，都沒見她老爸認真管過，看來這次是徹底惹惱太上皇了。”

李亮慢悠悠講完，似是又想起什麽繼續說，“不過你放心，依白雲的性格，她老爸未必關得住她，我猜她定會想方設法逃的，或許很快就會回來，這是她給你的信。”

白雲的确是這樣的性子，想必她回去之後一定會千方百計找機會溜的，想通這一層，夏以迎漸漸平複心情，接過李亮手中的信，也就是疊好的一張紙而已，疊成一顆心的形狀，這種折疊方法還是她以前教給她的。

上課鈴響，兩人匆匆告別。

老師在上面講課，夏以迎在下面偷偷拆開白雲的信，一字一字認真讀起來，字跡潦草，想來是時間匆忙寫下的。

以迎，好想你啊，老頭好狠心，連一面都不讓我見。還有，他也好手段，老娘縱橫江湖，呼風喚雨，沒想到就這樣被他拎回去了。不過你放心吧，我會想辦法回來的，要等我啊。時間匆忙，有許多話說，但寫不了太長了，你記得要等我啊，我會回來的。

落款畫了一朵雲。

雖然深知她的性格，或許見面并不遙遠。但夏以迎心裏還是空落落的，從初中開始她一直就沒和白雲分開過，兩個人一路下來都是形影相伴、不離不棄。白雲一走，她就覺得好像身邊少了一樣什麽東西，空缺着，然後心裏像裂開了一條細縫，風一絲絲地吹進去，卻是怎麽也填不滿。

目光不由落在前面那個座位上，那人桌上的書整整齊齊立在兩個書架間，安靜地等待着他下一次翻閱。即使現在自顧不暇，她還是會一如既往幫他把筆記抄到課本上，盡管知道聰明的他或許并不需要，但這已經像是她某種不願放棄的習慣，執拗地堅持着。

她總在想當他每天翻開自己的書，看到她的筆記，那雙手總會有不小心碰過那些字的時候吧，那大概就是他們距離最近的時候了。

我不後悔。她曾經對白雲這樣說過，她的确不曾後悔，如果有機會重來一次，她還會這樣走的。

可是，她才知道愛一個人原來是那麽辛苦的一件事。像是一個人的畫地為牢，迷障重重，原地兜轉，逃不出生天，周圍都是那人的味道、聲音、神态，眼裏、耳裏、腦裏全是他，只能沉淪再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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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但願你将來遇到那個人時，能夠愛得簡單快活些。有幸遇上你愛也愛你的人，那就簡單容易多了。我希望你不要愛得像我一樣辛苦，像我一樣隐晦。我希望你愛上的那個人也恰好愛着你。

白雲坐在床上低頭望着雙手上亮锃锃的手铐發呆。

“我想成為你。”夏以迎曾經這樣對她說過。夏以迎說自己從小到大都太聽話了，過得中規中矩，她想成為她那樣勇敢果斷，率性而為，随心而走。可夏以迎不知道，她也想成為她，成為她那樣溫和美好，簡單純良，品學兼優。她們都想相互成為對方。她想成為她的個性張揚，而她想成為她的溫和沉靜。

這幾年來白雲都和夏以迎住在同一個宿舍，有一晚好冷，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夏以迎說：“好冷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夏以迎真的就把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搬到她床上，此後在學校的每個冬天夜晚她們兩個人都會擠在一張一米寬的床上一起睡，以彼此的體溫相互取暖。

成長的這些年，她總會做噩夢，夢裏是自己放學回到家，想上廁所的時候發現媽媽已經死在浴缸裏，整個浴缸的水都是紅色的，空氣裏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她突然間覺得呼吸好艱難，然後就會在這裏驚醒，久久心有餘悸。又或者換個噩夢的內容，這個噩夢裏是她眼睜睜看着媽媽抱着爸爸撕心裂肺地吼“我要和你一起死”，然後推着爸爸從六樓的陽臺翻身而下，留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她覺得渾身冰涼，然後會在那裏醒來……

反反複複都是這些內容，已經成為她的心魔，跟随着她一起成長，并沒有讓她因為成長而甩脫，有時她做噩夢醒來，害怕到極點，輕微的抽泣聲會吵醒夏以迎，夏以迎便握緊她的手，溫柔安慰，那雙由夏以迎伸來握住她的手如此溫暖而有力量，仿佛于黑暗中唯一可以依持的光亮，讓她無端心安下來。

再後來她做噩夢驚醒時便會悄悄握緊夏以迎的手，久而久之就對那雙手産生了依賴。她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有時候躺在床上一整晚也睡不着，便握着那雙溫暖的手直到天亮。

以迎，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即使已經在心底說過了千萬遍，可是最後面對你時卻連一句也不能說出口。請你一定要幸福快樂，但願我給不了你的，他能夠給你，也願他能如我愛你般愛你。

白雲腦中想起夏以迎常背給她聽的那首詩來，之所以反反複複只喜歡聽她背這首詩給她聽，是因為這是她此生最想要的幸福境界，但那種幸福的境界怕是她有生之年都追求不來了。她從未認真記過，或許是聽得太多了，就像一首歌聽多了自然就會唱，這首詩也就這樣生生印入腦海：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将告訴每一個人/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而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那些曾經張狂無忌的青春，終于在時光的洪流裏走上各自的分岔口，各自體味各自人生裏的酸甜苦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