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連一句我愛你都不能說出口(2)
月測之後,數學老師站在講臺上,臉色森然地看着下面坐着的棟梁們,一語不發。夏以迎靜靜等待着結果,她現在已經坐在班裏倒數的位置了,大不了編位時再退兩位,除此之外……
良久,大概上面那位終于看夠了,冷冷的聲音響起,一個一個念着同學的名字上去領卷,越到後面,夏以迎越是心急,但更讓人着急的是,那冷冷的聲音戛然而止,開始面無表情地看着下面神色各異的衆人,又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大手一揮,把剩下的幾張卷子掃到一旁地上,冷冷的聲音再度響起,說:“剩下沒有試卷的同學,自己上來找。”
估計這些就是為數不多的不合格者了,夏以迎咬咬牙,站起來,避開蘇輕晨所在的過道,從後面繞了個圈子走另一條過道上去拿試卷。十幾年的讀書生涯從來沒有此刻讓她如此難堪過。
夏以迎一直低着頭,不敢看別人,更不敢哪怕用眼角餘光瞄一下那個安靜坐在前面的身影。優秀如他,果然是蠢笨的她配不起的。
可是她已經很努力了啊,很努力不拖大家後腿,很努力去做能夠與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自己果然還是太牽強了麽?
夏以迎心裏五味陳雜,似有一股氣堵在胸口,怎麽也出不來,難受極了。
晚修只是謊稱不舒服,向班主任請了假。想叫白雲陪她出去走走,去到白雲教室才記起,今晚李亮在酒吧有演出,大概白雲也去那裏了。于是一個人上街晃蕩好久,和許多陌生人擦肩而過,郁郁寡歡地與滿街的繁華格格不入,堵在胸口那股氣仍是沒能順利消散,反而越覺難受。
路過“今夜”酒吧時,想起白雲和李亮都在裏面,突然就很想進去找他們。那是她未曾涉足的世界,平時她絕不會接觸這樣的環境,但她今天太過難受,便想讓自己任性一次,夏以迎在門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進去。
如果有機會可以重來,夏以迎一定不會走這一步。可是人生,從來不可逆轉。日後她每每想起這一晚,都對自己鬼使神差的這一步後悔不已。
裏面震天響的音樂令夏以迎覺得非常不習慣,她在光影迷幻的昏暗燈光下艱難尋找着白雲和李亮的身影,轉了一圈,貌似沒有找到,夏以迎對這個環境确實不甚喜歡,正在她準備退出來的時候,右手突然被人緊緊抓住。
“妹妹,過來一起喝杯酒啊。”
滿嘴酒氣噴到夏以迎臉上,她嫌棄地偏過頭。這個人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夏以迎用力掙了掙,對方絲毫沒有要松手的意思,捏得她很痛。
“請你放手,我只是來找人的。”
“哈哈,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啊。來,讓哥哥親一口。”
那人說完踏近一步,低下頭便想吻夏以迎,夏以迎又驚又氣,伸出左手用力推開他,沒想到他饒有興趣地把夏以迎左手也抓住了。
那人“嘿嘿”笑兩聲,繼續低下頭來要吻夏以迎,夏以迎一時間驚恐到極點,側頭閃避着,發出凄厲的一聲驚呼,用盡全力想扭開他的鉗制。
Advertisement
突然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到那人臉上,夏以迎側頭,看見白雲和李亮,淚水立刻湧出眼眶,她實在不應該不聽他們的話,跑到這裏來。
“找死,馬上給老娘放了她。”
聽到白雲強硬如指令般的話,那人臉色漸漸猙獰起來,在酒精之下失去理性的他更加放肆地伸手欲撕開夏以迎的衣服。李亮迅速上前阻止,那人一手抓住夏以迎不放,一手和李亮纏鬥。
混亂中白雲迅速撲近抱緊那個人,只見那人痛哼一聲,漸漸無力放開了一雙手。音樂仍然震天響着,大家都在盡情High起來,李亮和夏以迎都看傻了眼,白雲仍然緊抱着那人不放,大聲說:“我們去廁所,老娘陪你玩個夠。”說完扶着那人往廁所方向去。
李亮欲拉住白雲,白雲深深望了他一眼,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卻堅定地說:“不行。”
“不行,那就不用做朋友了。走!”
白雲的臉在五顏六色明滅不定的燈光照射下掩蓋了表情,李亮心緒幾經起伏,終于轉頭拉起一旁呆立的夏以迎走出酒吧。
驚呆的夏以迎被李亮拉出好遠才回過神,掙紮着不肯走。
“李亮,我們怎麽可以丢下白雲?”
李亮見夏以迎執拗,二話沒說,背起她繼續走。
夏以迎拍打着李亮的背,哭喊着要回去,見李亮不說話,也不停步往前走。她一狠心,低頭咬上他的肩膀,越來越用力,直到嘗到血的味道,但李亮仍沒有停下的意思。
夏以迎終于放棄,低低地說:“李亮,我們回去好不好?白雲,她一個人會害怕的啊。”
李亮腳步似乎頓了一下,那一刻心緒翻過幾轉,卻是很快又繼續往前走。
“這是白雲的意思,請你不要辜負她。”
身上的人終于消停,李亮松了口氣,背着她回他租的房子。
把夏以迎安置在床上,李亮輕聲安慰:“放心,她會沒事的。我現在回去看看,你在這裏等我,哪裏也別去,好好睡一覺。”
李亮見夏以迎不言不語,麻木盯着天花板,也不多說什麽,替她蓋好被子,出門時靜靜反鎖好。
夏以迎一夜未眠,雙手抱膝坐在床上,死寂荒蕪的時間裏默默想起那些與白雲有關的過往。
那是初中,有一次晚上她和白雲一起去學校附近的小街買東西,有個男生走過時惡作劇地朝她吹了一口煙,她皺眉把頭偏向白雲躲過那股吹來的煙,沒想到白雲立即走過去用力推了那男生一把,男生沒防備之下一個踉跄,幾乎跌倒,白雲伸手一把奪了他嘴上的煙扔到地上,用腳輾滅,頭也沒擡地冷冷說了兩個字“白雲”,那男生眼裏閃過一絲驚恐,接着低低說了句“對不起,雲姐。”白雲把男生一把推到她面前:“對她說。”那男生又對她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又被白雲拉到一邊教訓了一番才被放走。
沒和白雲做朋友之前,她就隐約知道白雲和一些混混玩在一起,她一直不知道白雲在那些混混中那麽有震懾力,俨然是大姐大,但她不喜歡白雲和那些人一起混,跟白雲一段時間熟絡起來之後,她試探性地對白雲說:“不如不要和那些人一起玩了?”
她那時說出這句話之後甚至有些微微顫抖,白雲是那種性格乖張、我行我素的女子,對白雲提出這樣的要求竟然令她覺得忐忑,她不知道白雲會有什麽樣的反應,說到底她是無權幹涉別人交友的。沒想到白雲對她雲淡風輕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輕描淡寫說了一個字“好”。然後白雲說到做到,再沒有和那些人來往過。她沒有親眼見證,但從一些細枝末節也可以推想那應該是怎樣一段衆星捧月呼風喚雨的過去,手握至高權柄,最後說棄就棄。她其實一直很佩服白雲這份豪氣,可以只手遮天,也可以撒手歸零。
“你說應愁高處不勝寒,我便拱手河山,讨你喜”,後來的後來,無意間看到這句話時,她竟然無端想起白雲來,那個因她一句話便放棄一個位置以及一群人的性情女子。
白雲沒和那些混混一起玩後就一直黏着她,沒有結交別的朋友,只與她好,閑暇時白雲總是會叫她背詩給她聽,反反複複只是喜歡聽海子那一首《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游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将告訴每一個人/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而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李亮直到天亮才回來。夏以迎立刻跑過去用充滿血絲的雙眼緊盯着李亮那雙同樣充滿血絲的眼睛。
李亮沖她笑了笑,聲音慵懶地說:“折騰了一晚上,終于沒事了。你先回去上課吧,我就不去上了,好好補個回籠覺。”
“白雲呢?”夏以迎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都啞了。
“還有些手續沒辦好,大概過兩天就能見她。真的沒事了,是那個廢物想侵犯你在先的,況且那個廢物現在也沒什麽大礙了。安啦,要不你也補個回籠覺吧,你睡房間,我睡廳。”
“不……不用了。我還是回去上課,現在老師講課的速度很快,不能落下。”
李亮打了一個哈欠,含糊道:“那你回去上課吧。”
夏以迎走到門邊,忍不住又回頭問一句:“白雲真的沒事嗎?”
李亮又打了一個哈欠:“是啊,都說沒事了,我保證沒事。大小姐,你真啰嗦,我好困的說。”
見李亮又恢複了平時漫不經心的模樣,夏以迎終于略為放心。她趕回學校強撐精神聽了一天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