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1）
夕陽的餘晖從窗外照進來，照到地上，照到桌上，照到某些認真伏案而書的背上。試室裏一片寂靜，只有沙沙的寫字聲和翻試卷的聲音。整個高三級從老師到學生對這次一模都很重視，甚至從上學期就已經被老師不斷提起被學生緊張準備，因為它的難易程度幾近高考，這次摸底，它考出的成績也就差不多是高考可以考出的成績了。
蘇輕晨對着試卷，在草稿紙上一步步寫下解題步驟及結果，完後把草稿紙反面扣到桌上，推到一邊，然後在試卷上寫下與草稿紙上不一樣的解題步驟及答案。誰曾說過，不是每次考100分就是最棒的，想考多少分就能考多少分才是最棒的。
考完後，為了避開吃飯高峰，夏以迎留在教室裏整理下一科的考試資料，忽然聽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叫她“小迎”，她驚喜回頭，看見媽媽站在窗外遠遠對着她微笑，她不禁脫口而出“媽”，扔下資料，幾步跑出教室。
“你怎麽來了?”
“拿點雞湯給你喝。”
夏以迎才留意到她手裏拿着一個保溫煲，還有一袋水果，一時間如鲠在喉，說不出話來，家裏離學校不近，她知道媽媽來一次要轉幾次車，很不方便。
“學習很辛苦吧，有沒有好好吃飯啊?怎麽這麽瘦。”
“媽，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以後別來了，你來一趟不容易，我想吃什麽，學校裏沒有也可以去外面吃。”
“你複習那麽辛苦，我又幫不了什麽，能做的已經很少了，我看到有些家長天天送呢。”
“媽!你這麽辛苦跑來跑去，我看了心裏也不好過。”夏以迎佯裝生氣瞪着她。
“好好好，我聽你的，以後不送就是了。還要考試吧，那你好好準備，我先回去了，要不趕不上末班車，這湯你記得趁熱喝啊。”
夏以迎目送她離開，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轉身回教室時不小心碰了一下從裏面走出來的人，手裏的保溫煲傾倒，裏面的湯滲了一些出來，那人潔白的校服瞬間染出一塊黃色的大斑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以迎滿心愧歉擡起頭，想看看弄髒了哪位同學的衣服，卻對上那雙墨玉般的眼眸，她迅速移開視線，低聲說，“對不起，衣服回去換了，拿來我幫你洗幹淨吧。”
“沒事。”淡淡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随風消散，夏以迎回過神時，他已經從她身邊走過。
望着他颀長的背影，她心想，自己當日拒絕做他女朋友，應該對他沒有什麽影響吧，他又不愛她，那麽她的拒絕應該不會傷到他吧。
她愛他，他要她做女朋友，那麽在一起是多麽順理成章的事情。可她最終選擇了拒絕，是矯情嗎?那麽地愛他，當他開口要她做他女朋友時，她狂喜至忘形，但在需要給他回複時卻又從這份狂喜中瞬間清醒，幸福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到讓人産生懷疑。她不知哪來的勇氣，那一刻如此清醒地拒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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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以迎雖然被這份愛意灼燒得難受至極，但她仍理智至醒，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對這一點，她執着至偏執，不允許有除了愛與喜歡之外的任何成分摻雜在裏面。她希望蘇輕晨和她在一起也是愛她的，至少是喜歡她的，但她感覺不到他對自己有絲毫的感覺，這是她最無助的時候，而他的這份追求在她看來更像是憐憫或同情。她知道在了解愛他如深的他看來，她的拒絕也是虛僞又真誠。原諒她可以接受他的愛或喜歡，但無法接受他因着她對他的這份愛的憐憫或同情。
一模成績公布後，他們的座位又進行了新一輪的重組，蘇輕晨因為成績大降，從前排坐到了後排，剛好坐在夏以迎右邊。
課後，沈亦然闊步走過來，直截了當地說：“讓我看看你的試卷，為什麽會失那麽多分?我不信這種程度的難度會難倒你。”
跟在後面的林可安也擔心地問：“輕晨，怎麽這次退步那麽大，發生了什麽事嗎?”
坐在一邊的夏以迎聽到那把熟悉的聲音不鹹不淡地回答：“沒事，只是一點小失誤。”
比平時足足後退了三十幾名，真的只是小失誤嗎?
沈亦然和林可安聽蘇輕晨這麽說，也不再追問，他們又站在旁邊說了一些閑話才回各自的座位。
沈亦然和林可安走後，夏以迎聽到那把清亮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溫溫潤潤，如清晨灑向大地的第一抹陽光，溫暖直抵人心：“你以後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我，這次的試卷我看看吧。”
夏以迎壓着試卷的手不由得緊了一緊，那觸目驚心的紅色“X”，她怎麽願意讓他看到。就在她失神間，他伸出手，橫跨過中間的走道直落到她這邊，白皙修長的手指不着痕跡地撥了一下她的手，試卷就這樣在她手下被抽走。
夏以迎桌子底下的左手不由得握緊成拳，而她自己并無所覺，滿腦都是自己試卷上那些讨厭的“X”，怎可如此直白地暴露在他面前，她其實只想被他看到她美好的一面，從不想被他看到如此糟糕的一面。
夏以迎仍自陷入這種自認為的難堪裏，他已經搬過自己的凳子在她旁邊坐下，試卷放回到她桌上：“我給你講解一下你不會做的題吧。”
他拿着筆點着題目，修長的手指在題目間來回游移，給她分析那些已知條件，好聽的聲音緩慢熨燙着她的耳膜。夏以迎是除了那次擁抱之後，第二次與他這麽接近，又聞到了他身上那種沐浴露若有若無的淡香，不禁想起那一晚她和他的第一個照面，那雙墨玉般的眼眸幽幽亮亮，閃着淡薄的亮光，姿态如此冷漠疏離，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有天他會坐在她旁邊給她講解題目。
“聽明白了嗎?”
這一聲詢問打斷了夏以迎的沉思，她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含糊地點了點頭。
蘇輕晨墨玉般的眼眸靜靜看了她一眼，似乎一眼看穿一切，接着又把剛才講過的題目重新講解一遍。
蘇輕晨重新講解剛才的題目，夏以迎就知道他已經看出她剛才沒有在聽，覺得羞愧的同時不敢再開小差，收斂了心神，全神貫注地聽着。他認真講，她認真聽，轉眼整張試卷那些打“X”的部分都講完了一遍。
“都懂了嗎?”
“嗯。”
“今晚我再找一些這種題的類似題和變形題給你做，如果你都會做，那才可以說明你真的掌握了。”
其實你不用花那麽多時間在我身上。這句話到喉嚨又被夏以迎生生咽了回去，無可否認她是存在着私心的，貪戀着可以這樣與他發生關聯的時光。
歲月輾轉，她真的很感激他出現在她整個生命中最美的年華裏，令她懂得愛可以如此磅礴，如此甘願，如此勇敢，同時也豐盈了她整個青春，讓它在日後回憶起來總是那麽溫暖以及美好。
最後，無論他愛不愛她，至少是他教會了她愛。在他身上，她第一次嘗到愛一個人的百般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